第54章
作者:
朔清 更新:2025-09-23 11:04 字数:3819
估计李桥现在在他们心里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形象了。
回到家,家里门窗紧闭着,院子里走之前的乱七八糟都被规整起来,李桥快步推开家门,还以为是温娇娇早早回来了,但屋里依旧空无一人,桌子凳子上落了层薄薄的灰。
外头院门被轻轻敲了敲,李桥出去一看,是宋六娘。
她两只手绞着衣摆,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咧嘴一笑,“李桥,你回来啦?”
李桥看她傻站在院门外面,招呼她进来,“几个月没见而已,生分了?”
宋六娘赶忙摆手,“哪里的事儿?我就是...”
李桥笑了笑,若是没生分,宋六娘的性子都不会解释,直接拍她一巴掌了。不过李桥也不算难过,这都正常。
宋六娘顿了顿,“你没打招呼走了,我让我男人还是照旧帮你家看着地,不过上个月日头大没下雨,我男人两家地顾不过来,他又不让我下地就...”
李桥倒是没想到宋六娘还会主动再帮她看顾这些事,多年邻里情分还在,只是身份上有了隔阂,怕是难回去了。
“谢了,还是照旧折了钱给你。”宋六娘还想推脱,李桥没给她机会转而问道:“我走以后温娇娇回来过吗?”
宋六娘摇了摇头,“没,你院子是那俩人走以后温屠夫给整的,他也照旧每天上你家喂猪,伺候伺候你家菜地里那点果子。人要是回来过老温肯定就说了,没听他提起来那估计就是没有。”
李桥心里有了数,也没再留宋六娘,她一样没说什么走了。换做从前,宋六娘不打听出李桥这一别数月去做什么,压根都不会出这个门,躺在她家地上打滚也得刨根问底。
不过日子还是一样过,李桥从前就不爱和村里人多打交道,依旧是独自一个人挑水下地。除了宋六娘没再时常过来嘁嘁喳喳,说些村里人八卦和跟她男人的房中事,偶尔李桥还是去帮温屠夫杀猪,老温倒是待她从前一样。
京中夏照影也没再传来消息。
李桥看似过的还是相同的日子,但只有她知道不一样了,她竟罕见地感觉到白天家里太过安静,夜里躺在床上身边的被褥发凉,餐桌上不会再出现出乎她意料的菜色...
同样的雨夜,漆黑夜幕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门窗,李桥再度失眠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
忽而一道不易分辨的脚步声混杂其中,李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那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院门外、停下、开院门,轻车熟路地来到她的屋门前——
“咚、咚、咚。”
李桥快步下床,她心里有个猜想,但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在上京城闹了那一出,门外也极有可能来者不善。她抓了把墙角的扫帚藏在身后,开了门。
雨水湿淋淋地挂了那人一身,背后冷白的电光乍起,他只穿了件略显单薄的白衣,如同雨夜里不肯死心飘回故乡的艳鬼。
“...雨夜山路难行,可否在此借宿一晚呢?”
温娇娇脸上苍白,却笑得灿烂,眸子被雨水染得发亮,温柔地看着她说着两人早已心知肚明的话:
“还有...我很便宜的,只要十二个铜板。”
李桥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将人拉进了屋子重重关上了门,湿漉漉的人紧紧拥在怀中才有了实感。确认过后便是风卷残云般激烈的吻,温娇娇受不住,后背还抵着门板,轻轻推了推李桥趁着呼吸的间隙道:
“姑姑...我身上...太湿了,把你也弄湿了怎么办?”
李桥哪还管得了这个,“那就把衣服脱了,上被子里。”
然后把人打横抱起来就上了床,这下床也湿了,但没人管了。数月的想念如同雪崩山洪倾泻而出,声势浩大地席卷所有理智。但她依旧无比熟悉这具身体,恰如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明白该如何取悦她。
可自温娇娇再次被劫走后,李桥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火再也包不住了。这个人丢过一次,是她的失误,她当时把火泄在了刘旖儿身上。第二次的失而复得李桥更是控制不自己,温娇娇试图用从前的姿势贴近她时,被粗暴地翻过身子压在了床上。
潮湿的青丝蔓延在白皙的娇躯之上,因为慌乱无措而微微颤抖着,承受着李桥近乎暴虐的冒进。温娇娇并不敢像从前一样撒娇卖乖,央求她放过自己,因为感受到了李桥已经完全失控的情绪,过往的新仇旧恨根本无从发泄,向来隐忍自持的人竟如同困兽一般,几乎沸腾的血液隔着皮肤紧贴他发凉的躯体。
如果他现在就是李桥唯一可以释放的容器,那么他甘之如饴。
他也渴求她太久了。
夏照影设法把他救出来以后,追他们的人引燃了早已埋在巷子里的火药,夏照影身上有功夫,脱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带着他束手束脚。温娇娇当下决定不能连累夏照影,她是二品大员家的千金独女,本来一辈子吃穿不愁恣意潇洒,犯不着为了这件事送命。
再者谢沙必定要活捉他,就算被抓住也总不至于丢了性命,便和夏照影分头逃了。
但夏照影不知道爆炸让温娇娇负了伤,他没跑出多远就失血太多没了力气,只能钻进了送货的骡车里,和货物一起不知被推到了何处。
浑浑噩噩醒来后,他已经躺在了脂粉香气弥漫,轻纱红绸高挂的花楼中,周围十几个姑娘围着他瞧,见他醒了都喜笑颜开。
这花楼里还高挂了金粉描写的牌匾,上书“花月照影楼”。
温娇娇脑袋一痛,想起了大半。
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那时便记起了,我娘已经没了,她临死前就交代了我一句话。”
事后温娇娇久违地依偎在李桥怀里,讲着他逃出来以后发生的事,李桥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她说,就算以后再难,也不要留在青楼里了。”
所以即便他后来失了记忆,忘记了娘亲,连自己姓名都忘了,被抓到花柳巷以后也拼了全力逃出来。这是下意识的,他死也不要死在那里。
“高门大户里的人为了声名能杀人见血,郎家夫人知道我和我娘的存在以后,我逃了出去,我娘没有,他们生生将她拖死了。”
李桥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凉凉的水泽。风餐露宿逃回她身边,人又瘦了,下巴尖得能划破她的手似的,李桥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要报仇吗?我可以...”
温娇娇堵住了她的嘴,“不要,姑姑不要再为我回上京城那个虎狼窝了。”
他此生都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了。
李桥心里明镜一样,“你都知道了是吗?”
她别的不在乎,唯独不愿温娇娇从此以后害怕了她,纵然经年相处如宋六娘...人都是会怕的。
她曾是从尸山血海里挣命的人,邑王死后她与谢沙排在官衙悬赏抓捕名单首列,各凭本事逃。李桥不知道谢沙怎么跑到北疆去了,她是故意装成呆傻的孤女,被人伢子拐到了南边,又遇上个老不死的懒汉,晚年想找个身强体壮能帮他下地还能给他暖被窝子的,李桥才“被拐”进了山鸡村。
她跟懒汉成亲时把人杀了的事,这村子里的人只是怀疑,并抓不到实处。于是李桥顺理成章继承了懒汉的田地房子,在山鸡村扎了根。村民一开始也不敢靠近她,时间久了看她本本分分过着日子,便放下戒心把她当个普通人了,后来还心疼她一个寡妇,都颇为照顾。
李桥伪装了十年,无人将她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逆贼主帅联系起来,现如今怕是一切回不去了。
温娇娇没说话,而是转过身轻轻地趴在了李桥身上,像是要与她融为一体。
“姑姑,我们走吧,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李桥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与不知道,记得与不记得,都在这一声叹里消弭了。
“好。”
*
五载春与秋过去,两人再回到山鸡村时,村里已经翻天覆地变了个样。
通往清河的路修宽了,冬日也不和往年似的进不去出不来,一路上往来的车都运着满车红艳艳的果子,山鸡村不再是少人踏足的偏僻孤村,而是成了时下最新兴的红灯笼果产地。
果子推广开来以后,也有不少农户留了种自己种植,但种出来的都没有山鸡村的红灯笼果大和甜,所以也当属山鸡村出来的红灯笼果品质最佳价格最贵,果脯一度涨价到了二十两银子一斤,却依旧有人争先购买。
李桥和温娇娇站在村口看着来往运果子的车都有些呆滞,温娇娇去拉李桥的手:“姑姑,咱们不是走错了吧?”
“没走错,路宽了,房子都翻修了而已。”
李桥带着他往记忆力家的位置走,现在村里见到外来陌生人都见怪不怪了,但远远地看到李桥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哎,是不是李桥回来了?”
“可不是吗?除了李桥谁能把着个这么俊俏的小哥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