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长晴      更新:2025-09-23 11:13      字数:3693
  
  “是啊,是谁害了他……”
  眼角滚下一颗泪珠,被她抬手飞快抹去。衣摆随着动作上窜,露出结实的细腰,还有缝在上面的另一道疤。
  那道疤一半裸露在空气里,另一半顺着裤腰埋起来,素木普日一转头,记起初见那时,她看一只被杀的雪兔都是那样害怕……
  等回过神,他的手指已经覆在疤痕上。
  宋昭愣了一下,却没有躲,目光顺着他的肩膀往下,虽然被衣服盖着,但还是能看出漂亮的肌肉起伏,她忽然想起过往那些年的酒局欢场,一群人推杯换盏忆往昔,回手再摸一把好身材的靓女,刀尖上野狗一样摸爬滚打,全充为骗人上床的谈资。
  不知道今夜她的行为是不是也算近墨者黑,不过眼前的男人好模样好身材,还带一丝少数民族特有的荷尔蒙,三更半夜跟陌生女人到野地来喝酒,他又能是什么好人么?
  姜太公钓鱼,箭在弦上,她侧目避开他灼热目光,忍不住问:“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他的手不但没挪开,反而把整个掌心都盖了上去,几乎覆住她半个腰。指尖和指根都有一层厚茧,粗糙触感难以忽视。宋昭刚要说话,就见他俯身向下靠近,执着看着她的眼睛:
  “还会疼吗?”
  宋昭眼前愈发昏暗,是他宽厚的脊背挡住了月光,他眼底有复杂的情绪翻涌,宋昭无心探究,忽然抽出枕在脑后的手,抓着他衣领借力坐起来。
  霎时间两人离得极近,气息游走在彼此的面孔,像一种另类的抚摸。
  素木普日的目光像试探的手指,从眉梢眼角移到她嘴唇,喉结滚动,是一种互相允可的信号。可就在宋昭倾身靠近时,他却往后退了寸许。
  “你不是爱着你大哥?”
  心里的火已经烧空了理智,竭力克制才让这句话听起来没那么酸。一秒,两秒,宋昭仍不回答,可他迫不及待的要一个答案。
  素木普日的手拢在她的腰侧,催促般用力捏了一把,宋昭整个后脊都绷起来,浑不在意地说:“爱就爱了,难道还要守身如玉才够?”
  等了数秒,男人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她耐心耗尽正欲抽身,素木普日忽然伸手揽住她后颈,将她按向等待多时的干涩嘴唇。
  没有一点愣神的时间,呼吸里已经裹满另一个人的气味,濡湿的吻混杂着辛辣的酒气和夏夜清透的晚风,就像落在心头的羽毛,越拂动越瘙痒。宋昭不知何时松开了另一只手里的酒瓶,瓶身倾倒,濡湿了素木普日的外套。
  她的身体冷得像块冰,素木普日却是烧红的铁,身体被压迫后仰到难以支撑,只能牢牢攀住他的脖颈。素木普日一只手撑着草地,一只手把她按在怀里,耐心十足又毫无空隙的进攻,几乎吞噬她所有的空气。
  唇舌间的勾缠扯动他嘴角的伤,在吻里掺了一丝血腥气,素木普日任由它疼,越疼越像亡命一样难舍难分,直到宋昭实在呼吸不上来,一拳用力砸在他肩膀。
  “你没见过女的?”
  她用力推开他,狼狈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素未谋面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热情,简直莫名其妙。
  素木普日抬手蹭掉嘴唇边的血,看着宋昭愠怒的表情,忽然笑起来。
  “草原能包容一切,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心事而来。”
  说完,他率先起身,拉起云里雾里的宋昭。
  “这附近只有个赛罕旅店,是住那儿吧?我送你。”
  “不用。”
  宋昭没个好气,感觉掉进了什么圈套似的,“这一片的路我记得,自己能走。”
  她的背影大步流星,连头也没回,素木普日捡起已经湿透的外衣,目送她在夜色里远走。
  开灯,锁门,拉窗帘,时针刚到11点。
  小旅店里已经停了热水,宋昭草草冲个澡就窝进床上,被子又凉又潮,大约是和草原离得太近,沾满水汽,她把电热毯开到最高一档,很快温度就热上来。
  说不上到底困不困,只是觉得很疲惫。小电视机散发出幽蓝的一片光,她倚着枕头半躺半坐,就这样干熬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做起一个梦。
  梦里天气晴朗,监狱的两扇铁门徐徐拉开,她拎着行李包出来,看到大哥就等在门外。
  她朝着大哥的方向走,四周不知何时泛起浓雾,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慌了,不管不顾地跑起来,仓皇拉住大哥的手,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具骷髅。
  鬼魅的笑声从雾气里传来,大哥被人砍,被人砸,变成一堆碎骨。
  宋昭大哭大喊,厮打不休,直到无边的大火吞噬一切,天地凄然之中,一个戴抹额的男人从火中走来,他手里藏刀捅进她腰间伤口,偏又像情人垂首在她耳侧,一声声唤:
  “宋昭。”
  …
  宋昭猛吸一口冷气,从噩梦里挣扎醒来,钟表显示2点半,她愣愣地看周围足有五分钟,才想起来如今到底是在哪儿。
  赤脚下地推开窗,冷风卷走了梦里的黏湿和滚烫,直吹到浑身冻透,总算平复下来,她看着远方的山脉,又想起草地上那个炙热而粗糙的吻,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宋昭喝了半杯凉水回床上,总觉得口腔里还是有他的酒味,翻了几个身仍旧甩不脱,烦得拉开背包一通翻找,熟门熟路吞下两片药。
  这药如今起效越来越慢了,等一个钟头也没困意,她就在满室黑暗中坐着,坐着,意识模糊之前,天际已经亮起了晨光。
  第4章 .考虑考虑我吧
  宋昭是被骂人声吵醒的。
  大脑识别出窗外正有激烈争执,她腾一下从床上弹起,窗帘只挑开一条缝,身体和脸都藏在后头,小心翼翼看向长街。
  ——两辆送菜的货车别在一个丁字路口,都不肯先让。三言两语协商不了,互相推搡起来。
  宋昭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反应很傻。她和过去的生活已经相隔超越三千公里,这片淳朴踏实的土地,或许可以埋葬过去的醉生梦死。
  抓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回到床边,表针超过10点,旅店没早饭,她也不觉得饿,洗漱后换了另一身黑衣服,随意扎起头发就出了门。
  火化被普及之后,已经越来越少有人选择天葬了,宋昭不知道该到哪去找,没有酒精作为催化,连表达也变得费力。她没办法向任何人寻求帮助,唯一庆幸的是,大哥应当不会觉得着急。
  相比她抗拒一切不确定,大哥是习惯了长久等待的人。
  他让她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宋昭一直都在努力,他说的话她向来都会照做,甚至,她忍下了那些血仇。
  刚下楼梯,旅店老板阿木尔恰好走进来,一见她就笑着说:
  “宋昭?我记对了你名字不?”
  宋昭点点头,阿木尔又热情地问:“昨天那个景区好看吗?新建的,政府批钱,可重视了!今天打算上哪去啊?”
  “……还不知道。”
  昨天听说景区汇集了蒙族各式传统,为了天葬她才去碰运气,结果碰了个莫名其妙。
  她不是本地人,也不是请了向导的正经游客,对草原一无所知,幸好阿木尔有很多主意,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提议道:“你可以去骑马呀!来草原的人都会去骑马,晒晒太阳吹吹风,在马背上遛一圈,老舒坦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恨不能现在就上马跑两圈,宋昭倒没受到太大感染,只是顺着问:“马场在哪儿?”
  “有俩呢,东边那个叫玉林马场,西边的叫牛村马场,那个老板是呼伦贝尔来的,前几年他包下那块地,还办了个大仪式祭拜长生天。”
  “长生天?”宋昭抓住重点,“他有信仰?”
  “有呗,有也不影响你骑马。不过那块儿离着挺远,你得找个车。”阿木尔朝门外看了一圈,来往都不见车影,目光落在自己的皮卡上。
  “你等我把车上的货卸下来,我送你过去得了。”
  “那多麻烦你。”宋昭实在想去,也顾不上再客气,“要么算我雇你的车。”
  “嗐,这有啥的,你给我补点油费就得了。咱这草原好山好水,就盼着多来人呢,”他说着就走到门外,从车斗里抱出一筐一次性的牙刷牙膏,听说城里的大酒店都备上了这玩意,他也托人帮忙进了。
  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拐几个弯就绕出镇子,窗外依旧是看不尽的丘陵和草原,阿木尔心情不错,用蒙语唱起一首祝酒歌。歌词大意是:能喝就喝,不能喝跟牛马羊骆驼坐一桌。
  阳光穿过车窗,晃得宋昭睁不开眼。
  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车停在一条很宽的黄土道上。宋昭下车就看见一块立着的木牌,用油漆刷了牛村马场几个大字,下面是一个红箭头。
  “马场在西边,你顺着小道过去,往西走一段。”
  阿木尔探出车窗给她指路,其实不指也能找到,这一片马粪味芳香扑鼻,浓郁到像被人打了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