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长晴      更新:2025-09-23 11:13      字数:3708
  
  “揍她!!”
  两只战斗鸡同时冲来,宋昭索性不再忍耐,她先侧身弓首一个背摔,在同伴的痛喊里揪住花衬衫领口。拳风刚起,地上的同伴忽然暴跃,扯着宋昭头发把她往后狠狠一拽。
  宋昭踉跄两步,后脑勺撞在墙上。
  一瞬间,她看见九龙城许多人影,撕打着扭成一团。在城寨轰然倒塌的巨响里,宋昭一脚踢开眼前的衰鬼,掐着花衬衫脖子把他按地上。
  如同昔年的昭姐回魂,她下手彻底失了轻重,看天看地都是一片红。花衬衫被打得鼻孔冒血,拼力挣扎反抗,嘴巴一张一合地叫嚷,宋昭半个字都听不到。
  她疯了,变成鬼,身后的人爬起来勒住她脖子,宋昭脸都憋红,一拳拳仍落个不停。那人越来越着急,连喊带叫,抄起砖头就砸向她后脑。
  “宋昭!”
  胡同里人影遽然一闪,砖头啪嗒掉在地上,素木普日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拉起宋昭护在身后。
  十几分钟不见人,她竟然被打,素木普日怒火中烧,比在马场时更凶更狠。花衬衫真的怕了,虽然怕里夹杂着不甘心,但孬种也不吃眼前亏,还是连声认错求饶。
  宋昭脱力地靠在墙边,身侧的声响好似来自天外,她抬手捂住单边耳朵,听见心跳的嗵嗵声。眼前的血红逐渐淡去,变成一片漆黑闪动的雪花。
  两个人被打得丢了半条命才得以逃走,素木普日蹭了蹭手上的血和土,才回过身走向宋昭。
  “你受伤了没有?”
  宋昭摇头,什么也不说,她的脸色实在太差了,素木普日慢慢扶她走出胡同,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旅店。
  车停稳,宋昭推开门就走。
  素木普日迈着大步跟上来,看到她脖子上还没褪的掐痕,压着火气关切道:“我去找个大夫,你住哪个房间?”
  “不用。你回去吧。”
  素木普日直接忽略这句,目光在她身上检查,这一路她坐得笔直,头和后背完全不碰座椅,摆明还有其他的伤。
  “不想看大夫也得吃药,而且你今天到现在还没吃饭,我去——”
  “我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宋昭突然发火,用力推开他的手,“谢谢你送我回来,现在可以走了,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你生的什么气!非得让我担心?”
  “担心?我用得着你担心?从昨天到现在,我跟你认识还不满二十四小时,你算老几!”
  她眼底迸发残余的戾气,越来越让素木普日觉得不对劲,就像一辆横冲直撞的火车,随时可能失控,可一想失控的根本原因……他的脸色也沉下来,执着地堵在她面前问:
  “你今天这样,是因为你那个大哥,因为我没答应你立刻就做天葬?”
  “全草原难道只有你能找天葬师?”宋昭的眼神已经从冷漠变成轻蔑,不想他再纠缠,她甚至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折叠刀,“让你滚就滚,大哥的事我自己会搞定,用不着你帮。”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目光不再有片刻停留。眼看着就要在旅店门口消失,素木普日终于还是退步。
  “我现在就能找到天葬师!”
  宋昭背影一颤,到底还是停下来,他穿过马路再次走到她身边,心烦地将那把刀塞回她兜里:“我先去买药,你到底住哪个房间。”
  ……
  素木普日带着药和饭菜回来的时候,宋昭已经睡着了。
  她是吃过药才睡的,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把小刀。床头放着两个药瓶,盖子没拧,还有洒出来的药片,刚看见这幕时素木普日吓了一跳,颤着手确认宋昭呼吸安稳,她只是睡着了。
  旅店里的白色被子搭在身上,她换了一身衣服,大概还洗了脸和手,褪去血污,更显得苍白。素木普日想把她的胳膊也放进被子里,轻轻一碰,从裸露的袖口看见她那道伤疤。
  这道疤比腰上那一道更长,因为并没用心医治,疤痕有不同程度的挛缩和凸起,两侧乌涂的纹身又加重了它的丑陋,素木普日俯身靠近,依稀辨认出一片花瓣。
  药瓶上的标签已经被撕去,实在认不出是什么药。宋昭整个人就像一团迷雾,显而易见的是,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如果快乐,人是不会这样随时准备拼命的。
  满室沉寂中,素木普日拉开椅子坐在她床边,轻轻握住了宋昭的手。无论如何,她在这里。不会再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日光倾斜,透过窗角,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宋昭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卫生间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她反应了一会儿,撑着身子坐起来,素木普日挂断电话一推门,正对上她的目光。
  “醒了?饭菜在旅店厨房,我去让他们热热。”
  “你跟谁打电话。”
  “天葬师。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第10章 .夜色沸腾
  “我要带大哥一起去吗?”
  宋昭背对晨光,站在她的背包旁边,素木普日的目光随她一动,在黑色布料下看到一个方盒形状。
  仅仅是守着陈义的骨灰,她也柔和许多,眼里有平时看不到的安心和珍重。
  “不用。他不是新死之人,仪式也不会立刻就做。”
  “那现在就走吧。”
  “等会儿。”素木普日无奈地举起豆浆和包子,“才7点,你去站岗啊。”
  豆浆还热着,散发出甘醇的香气。旅店房间里只有个巴掌大的桌子,宋昭小心把背包捧到床头,腾出空,和素木普日相对坐下。
  窗开着,风吹动了窗帘,有温吞的晦暗在两人之中流淌。
  20分钟之后,宋昭和素木普日一起上了车,她拉开车门发现驾驶位靠椅被放平,上面还堆着他的外套,才发觉他昨晚是在车里睡的。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他的手。
  昨晚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笼着一层昏灰,素木普日挂断电话,满室之中就只剩下沉默。
  明天就带她去见天葬师。他是这么说的。宋昭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满意或欣喜,仍旧那样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紧接着,迎着她的注视,他靠近过来。
  “我买了跌打损伤的药。”
  素木普日拔开盖子,不知道把什么药酒倒在掌心,合起手搓动。黑夜放大了一切声音与触感,手心热起来之后,他抚上了宋昭的侧颈。
  有一点疼。
  顺着下午的瘀痕,他的手在她颈间缓慢揉动。月光潜入窗口,给她的皮肤镀上一层幽冷的白色。疼痛触发了沉重而跳跃的呼吸,那层白逐渐变得暖了。
  不知道她还在哪里有伤,涂药的范围逐渐扩大。一滴小药珠顺着领口滚下去,他的手紧随其后,药酒蔓延了她的锁骨,再到肩膀。
  他弯下腰来,如同一座山降落。
  心跳近了,呼吸也近了,宋昭抬手抓住他的衣摆,夜色在视线里沸腾。素木普日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捧住宋昭的脸,使她更仰起头,大约动作太急迫,靠近时,她突然皱眉轻哼了一声。
  后脑勺被撞到的地方还很疼。
  交错的气息里,他有片刻的失神,随即重新沾了一点药酒在指端,顺着宋昭的发丝把手插进去,换来她更明显的嘶痛。
  “别揉了。”宋昭含混地说。
  两人的距离重新拉开,他的衣服上还有她抓出来的褶皱。宋昭疼得心烦,用力去拽素木普日的胳膊,可他没有顺从她,只是加快了散瘀的动作。
  把手抽回来的时候,她的一根头发挂在了素木普日的无名指上。
  “我明天来接你。”
  他的声音变了,在黑暗中走得略显匆忙。空气中弥漫着药酒的辛辣气味,宋昭起身站在窗边,直到旅店服务员送来热好的饭菜,她才开了灯。
  ……
  宋昭用余光瞥了一眼,此时那双手正搭在方向盘上。
  他没睡好,下巴冒出一层胡茬,车子迎着太阳往前开,晃得他紧拧着眉。转弯时光线折射有些刺眼,放下挡光板之前,他抬起右手虚攥成拳,下意识压了一下眉心额头。
  宋昭神情一滞,对这个动作很眼熟。
  像一个喷嚏卡在鼻腔里,半晌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她有些烦躁。窗外,车子开过一片苍翠幽绿的山路,驶入了县城。
  路两边的菜摊和早点摊子还没收,自行车摩托车交错穿行,桑塔纳在人流中缓慢移动,宋昭摇下车窗,在炸油条的香气里,看见路边有个二层门市,木雕招牌上刻着:吉来山货。
  “到了,下车。”
  素木普日正好将车停在这家店门口,推门带她走了进去。店里没人,充斥着原始而浓郁的土地气息,宋昭在满登登的架子上看了几眼,上面摆着敖汉小米、扎兰屯黑木耳?、红干椒?、灰鼠皮,还有几大包风干的乌珠穆沁羊肉?。
  “你说的天葬师就在这儿?”
  在普世的印象中,天葬师似乎该住在清幽僻静的郊野里,而不是在闹城区,紧挨着网吧和菜馆子,开这么一家充满零碎的山货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