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长晴      更新:2025-09-23 11:13      字数:3685
  
  素木普日在脑子里搜索一遍。
  “吉雅大娘?”
  “那就是吧。”
  下午,宋昭把房子翻得一团乱,怎么都找不到陈义的骨灰,她疲惫地坐在地中间,生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了。
  素木普日说得其实没有错,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呢。
  出狱之后宋昭回到大陆,发现陈义在很早之前就设法给她开了一个账户,里面存了不少钱,她原本想用这些钱买栋房子,可看房那天遇到一家三口,手拉手肩并肩,幸福多到连周遭空气都变得甜腻。
  宋昭转身就走。
  世上自然多的是幸福之人,可幸福到她眼前来,就成了挑衅。她决定回到北方,即便在北方仍旧无处落脚,就像她此时此刻坐在这间屋,在充沛的阳光里,看到无数细小灰尘,和她一样在空中飘浮。
  在被巨大的空虚淹没之前,又有人来敲门了,吉雅大娘端着一大盘刚出锅的豆包,看到宋昭十分惊讶,用蒙语问苏木在不在家。
  见宋昭听不懂,她切换成不太流利的普通话。
  “苏木,在不?”
  “不在。”
  “啊…俺蒸了干粮,给他送点儿。”吉雅大娘把盘子塞到她手里,瞧着是要走了,却又有些为难。
  “找他有事吗?”宋昭问道。
  “俺家那个烟囱,堵了,屋里头呼呼地冒烟,广播说黑下要下雨,俺寻思找苏木给掏掏,他啥前儿回来啊?”
  “不知道。”宋昭回屋把豆包放桌上,又走回来,“我跟你去修吧。”
  吉雅大娘家在村子另一端,很靠近马场的位置。宋昭顺着梯子爬上房顶,下意识环视一圈,意外地在草原上看到眼熟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开始干活,烟囱里积灰不少,先用锤子把结块敲碎,铲掉,再全部掏出来清扫。宋昭从前没干过这活,弄得胳膊和衣服都黑黢黢的,吉雅大娘的老伴和孩子都去外省打工了,家里只有她自己,她仰头站在院里,瞅宋昭弄得一身烟灰,很不好意思。
  “呼很
  蒙语,“姑娘”的意思
  ,你是苏木的对象吧?”
  “不是。”
  “哎哟,不是对象咋会在他家嘛,从来没见哪个女仍来他家里去,苏木好得很,你们两个好好处嘛。”
  吉雅大娘发音虽不清晰,语速却快,配合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宋昭也不想跟她争辩。
  “苏木在这儿住几年了?”她问。
  “五年?五六年吧。心眼可好了!聪里仍出去打工,房子都空着,他出钱租了给马场小伙子住,聪里大事小事也都帮忙,可感谢他!”
  “那他平时就一直在马场?”
  “是呢。一年大半都在这儿,到冬天他回老家。好像还在南方有啥买卖,隔一俩月就去一趟。呼很,弄完了你下来喝口水吧。”
  宋昭拍着手上的浮灰,又把目光移到了草原。
  素木普日坐在那里,身边只有一匹马,连姿势都没变过。他有将近一米九高,可在草原与山峰的辽阔下,显得那么渺小。
  ……
  眼前,素木普日生了柴火,把那些豆包重新蒸上。厨房的墙壁已经被经年的油烟熏成焦灰色,是一股旧时代的味道。
  他削了土豆,又洗了菜,一样样放在菜板子上开始切,黄色的灯光下,宋昭想起看房时遇到那一家三口,他们住进新房里,也会是这样,在柴米油盐中度过安稳平常的每一天吗?
  素木普日要去冰箱里拿肉,回身才发现宋昭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倚在厨房门口,等素木普日走到面前了也没让道。
  “我得过去。”他轻声说。
  宋昭像是没有听见,抬手虚迎上他的脸,拇指搭在唇边那块淤青,忽然狠狠按了一下。
  素木普日疼得咬牙嘶了一声,宋昭又摸上他脖子那道刚结血痂的伤口。
  “疼吗?”
  她靠近了问,呼吸正拂在那道伤上。
  素木普日垂眼忍耐着痒意,“跟你那些伤比,这不算啥。”
  不知道宋昭是不是真的笑了一声,两只手都抓住他的衣领,叹着气将头抵在他的胸膛。
  过了很久,她的声音闷闷传来。
  “试试吧。”
  素木普日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问,宋昭就抬起头吻住了他。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素木普日躬身托住她的双腿,直接把她抱起来压在墙上。宋昭的眼泪在唇舌辗碾中滚落,被素木普日吞进去,化成他心里的火。
  外面骤起一声惊雷,暴雨倾泻,淋湿吉雅家的烟囱,也淋湿宋昭的心跳。狂风摇曳,她双腿盘上素木普日的腰,无限将他绞紧,任他抱着自己回到了卧房。
  进屋后宋昭倚着墙,正好压住电灯的开关,黑暗包裹一切,素木普日腾出一只手钻进她衣服里,摸到了背后内衣的暗扣。
  他的吻从唇边滑落到脖颈,宋昭仰着头,在急促的喘息中说:
  “把骨灰给我。”
  素木普日的动作一瞬间停下来,紧箍着她的手臂甚至在发颤,宋昭知道他误会了,竭力将音调平复下来。
  “如果我留下,必须是心甘情愿。素木普日,没人能胁迫我做出什么。”
  她低下头,找到素木普日茫然失措的眼睛,手指抚上他的眉梢,又融入粗硬的发流。
  “把骨灰给我,去留才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难道你愿意我在任何决定之前,先考虑到的都是大哥?”
  “给你,全都给你。”素木普日重重地吻上去,不想再听见那个称谓,他笨拙解开背后那一排钢扣,将原本内衣笼罩的位置,取代为自己的手掌。
  “但你总不能,让我现在去拿。”
  宋昭含糊想答些什么,声音却被他全部吞吃咽下,柔软在他掌中变形,宋昭扯乱他的衣服,喘息像破碎的风铃,两人间的阻隔被层层剥去,素木普日抱着她压在一堆凌乱之上,那些给宋昭买的新床单、新棉被……宋昭搂住他一翻身,压住那朵红花。
  天空劈下一道闪电,照亮她凌驾在他身上时动情垂视的脸,那些不规整的发梢,垂在她光裸的肩膀上。
  不同于上一次了,她知道他是谁,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样的念头让素木普日愈发兴奋和渴望,身体比他的心做出更强烈的反应,宋昭坐下去的瞬间甚至有点疼,她叫了一声素木普日,得到更迭如潮的另一种回答。
  雷声轰隆不停降落,素木普日挺身与她拥吻,汗水同步成窗外的雨珠,宋昭的汗滴进他脖子那道伤口里,铁锈味的刺痛,他的动作变得更激烈,用手掌勘测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山峰与深谷,他的吻辗转成落花。
  厨房的蒸锅冒出热气,宋昭分神回头隔着窗看了一眼,下一瞬天旋地转被他压下,锅烧干了会起火吗?她想问,可强势的冲撞让她除了呻吟之外说不出任何话。
  宋昭牢牢抱住他的背脊,手从胸膛一路摸到他脸上,指尖探到一小片潮意,那是素木普日的眼泪,可宋昭的目光无法穿透黑暗,只以为是他的汗珠。
  算了,天塌地陷也不必管,就让燎原的烈火烧起来,烧干她与他。
  ……
  第二天一早,宋昭枕着素木普日的胳膊醒来。和上次一样,她身上套着素木普日的短袖,而他上身光裸,肩上是她起伏不定时留下的掐痕。
  过去很多次鱼水之欢,她,或者另一方,从来都是做完就走。肉体偶合的关系,没有相拥而眠的必要。以至于今朝醒来看到他的脸,让宋昭觉得恍惚,仿佛过去其实只是一场噩梦,她和素木普日在额尔古纳一起长大,始终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
  素木普日也早就醒了,与宋昭的目光相对一瞬,他主动错开头,收回自己早已麻木的手臂。
  “你,为啥变想法了。”
  他问得没自信,怕宋昭一开口,就是穿起衣服不认人的回答。
  小时候,宋长林出去打工,宋昭就成了留守儿童,那时候她经常想一个问题:如果注定要分别,那出去的人和留下的人,哪个更难受?
  出去的人要割舍一切,远离熟悉的人事物,自然是不安的,焦虑思念。可外面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好或坏,成功或失败,总会有新的相遇发生。
  留下的人守着家里的一切,安全、熟悉,同时也意味着陈旧和死板,漫长等待之外的,只有按部就班地生活。
  在屋顶上看到素木普日背影那一刻,宋昭想起自己也曾经等过,那时她心心念念盼着的只有父亲回家过年,而素木普日已经毫无希望地,过了十五个无人回归的年。
  她总是渴望有一个家,九龙城寨的打杀与鲜血没能让她的心变得无坚不摧,如果素木普日真能永远这样抓住,那就让她在这里降落吧。
  “我昨天去那个大娘家,看到她养了鸡和鸭子,还有一只黄狗。”
  宋昭文不对题地说。
  “素木普日,我们也养一些吧。”
  第20章 .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