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每走过一间病房都会下意识往里望去,一直到叶温茂的病房。
“你这孩子,也不早点来,小江都出院了你才来。”叶温茂责怪道。
叶浔坐到窗边:“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你平时不都一早过来的吗?”
“今天工作忙。”叶浔注意到床头摆满的保健品和水果,有几样格外眼熟。
好像是他买给江序舟养胃的,怎么现在在叶温茂这里?程昭林送错了?
他指了指床头柜:“谁送来的?”
“你自己买的,不记得了?”叶温茂纳闷,“小江说你公司的副总送错到他那里,他给送过来了。”
叶浔:“……”
他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平安符呢?”叶浔翻了下保健品和水果的袋子,并没有看见那个黄///色的平安符。
看来,江序舟收下了。
叶温茂没听清,回头瞧了他一眼:“平安符一直在我口袋。”
叶浔没有解释,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您好好保存,这寺庙可灵了,保准没事。”
“灵不灵都无所谓,主要是儿子一片心。”叶温茂保证道,“保准保存好。”
叶浔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渐渐阴下来的天。
希望某些人也能好好保存。
毕竟,他还没有原谅他。
*
江序舟一个人出院后,先回了趟办公室,在休息室换好衣服,保证自己看上去身体健康。
他处理掉积压///在桌面的文件,又对此次举报事件召开会议。
会议持续到中午午饭时间,员工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
江序舟合上文件夹,叫住准备走的从恒。
“江总。”从恒在公司工作十来年,不可能不认识董事长,却是第一次被江序舟叫住,他规规矩矩地问好。
江序舟的亲和力没有邬翊强,职位又比较高,旁边路过的员工纷纷回头张望。
待到员工都走得差不多时,江序舟闲聊般问:“孩子现在治疗到哪一步了?”
“在化疗。”从恒如实道,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谢谢。”江序舟微微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和公司提。”
他瞥见从恒额角的根根白发。真的如邬翊所说,生活的疲惫压得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直不起腰。
“谢谢江总关心。”
两人上了电梯,到食堂的楼层时,江序舟按住开门键:“吃饭去吧。”
从恒愣了一下问:“江总你不吃吗?”
江序舟摇摇头。他不是不去食堂吃饭,而是觉得在午饭时间点去员工食堂吃饭很尴尬。
他曾和邬翊去过一趟,刚走进食堂那层楼,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短暂地安静几秒,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更何况,领导在食堂吃饭的话,员工怎么放得开。本来午饭时间就是紧张工作中的缓震带,他可不想让休闲的时间段因为自己变得不自在。
他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路过谈惠爱吃的饭馆打包几样清淡的菜,回到山河府。
“哎哟,你是不是瘦了?”他刚进门,鞋还没脱,谈惠便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心疼道,“脸上的肉都没有了。”
“一直都没有呀,奶奶。”江序舟脱了鞋,把打包盒打开,走进洗手间洗手,顺便检查自己的脸色,咬了咬嘴唇。
谈惠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地说:“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脸色那么白。”
“外面风吹的。”
“你就骗奶奶吧。”谈惠说,“跟小浔一样。”
江序舟转移话题:“他怎么骗你了?”
“说自己不忙不累,结果那天我出来,他都趴桌子上睡着了,午饭都没吃。”
江序舟装作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三天前吧,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的那天。”
两三天前,江序舟刚转入普通病房,他等了一天都没见到叶浔。现在才知道,原来叶浔在家睡着了,难怪没来医院。
他垂下眼睛,心仿佛被锤了一下。
饭后,他陪谈惠聊了聊天,顺便问她,想不想回去。
尽管叶浔和江序舟偶尔回来,但是很少过夜,她一个老人家住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实在是无聊。她答应了。
江序舟没有留在山河府过夜。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
要是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谈惠怎么办?难道要她送自己去医院吗?然后守在急诊室门口为自己心痛?
江序舟不愿意这样。
他不怕死,可他怕亲人伤心,包括叶浔。
江序舟回到车上,从杂物箱里取出邬翊放的平安符。
黄///色的平安符安静躺在手心,金色的花纹细细勾勒,中间写着寺庙的名字,外面用一层塑料套套着。
江序舟手握拳,想了想又打开,内心一片柔软,他放进靠在胸口的口袋,轻轻拍了两下。
他不知道这个平安符是不是给他的,也许是,也可能是送错的。
如果送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黑色的越野车发动,缓缓驶入车流。
*
电梯门缓缓打开,江序舟远远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
额角再次突突跳了起来。
为什么他们总能在自己心情最好的时候出现?
“哎!小舟,你怎么在这里呀?”
半个月不见江勇军苍老了许多,他旁边的梅月脸上贴着创口贴,一条腿包着纱布,堪堪点地。
江序舟走到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开灯,坐到主位:“嗯。”
梅月一手挽住江勇军,单脚跳到他面前:“小舟,你看小志什么时候可以当副总呀?”
江序舟想起早上邬翊发来的江承志签到表,简直空空如也。
他垂眸从梅月受伤的腿扫到她的脸,没有说话。
“小志挺好的,除了偶尔迟到早退以外别的方面表现良好嘛,再说了你们年轻人贪睡点也正常。”梅月谄媚笑道。
江序舟淡淡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梅月声音瞬间提高八个调,尖锐的声音刺得江序舟心脏疼,他向后移了下凳子,烦躁地皱起眉。
梅月想学江承志上一次的话,奈何她记不清:“你信不信我……”想了想继续道,“举报你!”
第26章
江序舟仿佛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冷笑一声,起身拉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请便吧。”
上一次不敢赌是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江勇军和梅月早期抛下亲生儿子不管,以及高利贷的事情尚且未出结果。
时过今日,证据确凿,没有走法律流程已经算是江序舟仁慈,念于生育之恩的份上。而梅月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仍然固执地认为,江序舟依旧是当初那个襁褓里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江序舟见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关上玻璃门:“还有什么事吗?”
“或者说,还有什么威胁没有说出口吗?”
江勇军从进来就站在梅月旁边当个任劳任怨的拐杖。
梅月想起之前江序舟让他们签署的保密协议,自以为抓住他的把柄,洋洋得意道:“你不怕公司的人知道我们是你的父母?你不怕他们指责你冷血薄情,不让我们颐享天年?”
“您没有仔细看《保密协议》第四条吗?如果您违约,需要交付违约金。”江序舟笑容不减,“江承志的高利贷再加上违约金,您们真的能支付起吗?”
梅月当初光顾着为江承志找到工作而高兴,并没有仔细看过《保密协议》。
到现在她突然发现,面前这个江序舟很陌生,陌生得像在电视里看到的每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她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江序舟鼻子的手微微发///抖:“你你你……”
“我?”江序舟一步步逼近,“还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你说的举报,江承志已经干了。”
“很可惜,是恶意举报,我们准备请律师介入,至于后面怎么样……”江序舟在距离梅月手指两公分的地方站定,小幅度地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这就不归我管了。”
“所以,请便吧。”江序舟直起身,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江勇军。
他抬起手机看眼时间:“不早了,您们的宝贝儿子还在家呢,没必要和我耗着。”
江序舟的声音很冷,瞬间让江勇军回忆起抛弃他的那天。
那是个下雪天,雪刚开始下得很小,他将襁褓里的江序舟交到站在门口的谈惠手中,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
小小的江序舟从厚厚的被子里探出脑袋,哇哇大哭,哭到嘴唇出现骇人的青紫色。
梅月舍不得江序舟,依依不舍地隔着被子拍拍孩子,嘴里哼着摇篮曲,哼着哼着便带了哽咽。
他抓起爱人的手腕,不耐烦地催促道,走吧走吧,以后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