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纪文东就是一个大嘴巴,别管是他看见的还是没看见的,经过一顿添油加醋后,白的总能被说成黑的。
叶浔简直不敢想,这场晚会下来得有多少人找他打听这件事。
最为要命的是,赵明荣知道了怎么办?他们的合作怎么办?自己的计划怎么办?
“嗯,我有病。”江序舟直勾勾地注视他的眼睛。
“……靠。”叶浔想起来,江序舟还真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上两个星期刚出的院。
“我说的是,你脑子有病。”
说完,叶浔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场,无视江序舟的解释,直到走到酒店门口,他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松开。”叶浔冷漠地盯住那只白得没有血色的手。
江序舟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加紧,声音也更加小心:“小浔,我们复合吧。”
叶浔感觉今天的江序舟很反常,仿佛被夺了舍。
他不耐烦地蹙起眉头,甩开江序舟的手,转了转手腕,问道:“江总,我有对象了。而且当初分手可是你提的。”
“怎么,现在反悔了?”
叶浔声音很重,字字带刺,毫不犹豫捅向江序舟的心脏。
“嗯,反悔了。”江序舟答道。
惊讶不解的情绪从叶浔浅色的瞳孔中一闪而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
“可是,我没有后悔。”叶浔说,“江总,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
以前是他年少不懂事,自认为爱能战胜一切,拥有江序舟就是拥有世界,但爱人一次次逃避解释,一次次单方面地拒绝承认感情,爱意慢慢消耗殆尽,余下的只有不解和拂了面子的恨意。
会场门口的光很亮,惨白地打在两人的脸上,周围的人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开,有人驻足观看,也有人好奇询问,还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掏出手机拍照。
叶浔丢不起这人,转身离开。江序舟再次追上去。
“江序舟,你有完没完?”叶浔走到停车场,回头厉声问身后紧跟着的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序舟想起邬翊昨天说的话——程昭林要自己。
他以为是叶浔交代的。
“你不是要我吗?”
江序舟和叶浔在一起的时候,声音总是又软又轻,犹如层一吹就散的薄雾。
叶浔眯起眼睛,好似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几声反问道:“我要你干什么?有什么用吗?”
“江总,少给我扣什么莫须有的帽子。”叶浔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处处有监控,讲话要靠证据。”
“……小浔。”江序舟声音又软了几分,“对不起。”
叶浔靠住车门,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他爱了九年的男人,听着他用一句“对不起”概括自己多年的委屈。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真的很可笑。
可笑至极。
“江总,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这世界上很多问题都能解决了。”他摇了摇头,把江序舟当年说过的话甩了回去——
“分手了又何必纠缠我?”
叶浔扫了一眼江序舟,见他不再说话后,打开车门。
“小浔……我胃疼。”江序舟开了口。
叶浔心中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胃溃疡加酒,极其容易造成胃出血,尤其像江序舟这种出院半个月不到的病人,危险系数直线上升。
他步子一顿,回头看见蹲在地上,手捂住胃的江序舟。
露天停车场的灯光昏暗,叶浔看得不真切,却能凭借上次在医院的相遇,想象出那人的现状——细密的冷汗布满额头,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叶浔终究没有狠下心离开:“我送你去医院。”
“酒店里有药。”江序舟说,“我不想去医院。”
江序舟音量不高,态度却异常强硬,叶浔只好送他回到酒店,跟着他走到房间门口。
借着明亮的走廊灯光,叶浔再次看向江序舟。
还好,这一次的状态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叶浔的心放下一半,疲惫地靠着房门,瞧见江序舟扶墙走进屋内,从好几个药瓶里倒出一//大把药放进嘴里,拎起桌角未开封的矿泉水,退后几步摔在床边。
他的手用力几次都没能拧开矿泉水瓶盖,片刻后他放下水瓶,颓废地坐在床沿,垂着头盯住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显然,他忘记屋外还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叶浔皱了皱眉,腿迈上前,一言不发地拧开瓶盖递过去。
“……谢谢。”
“今晚去我房间住。”
这是不是询问的语气。
叶浔怕江序舟半夜突然发病吐血。他实在是太害怕上次那幕场景再次发生。
江序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乖乖吃完药和叶浔回房。
主办方给每个人定的商务套房是一室一厅,叶浔让出床铺,自己选择缩在沙发。
“我睡沙发吧。”江序舟抱出卧室的被子,站在沙发旁边说。
叶浔刚才已经向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铺好,利索盖好,没有答应沙发旁边人的话:“睡觉,记得关灯。”
江序舟在沙发头站了许久,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叶浔阖上眼睛,在灯光消失的瞬间睁开。
客厅没有窗帘,月光倾泻般照入屋内,叶浔双手交叉垫于脑后,他看不见房间内的人,只能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门口,静静听着一深一浅的呼吸声,脑子混乱如麻。
今天晚上的事情纪文东肯定大肆宣传过了,赵明荣也可能听说,明天多半会来找自己问个清楚。
这一次自己该找什么借口去澄清?
万一明天早上赵明荣撞见江序舟从自己屋内出去,又该怎么办?
叶浔想不出解决方案,他抓了抓头发,抑制住想进屋里把那个罪魁祸首摇醒的冲动。
此时,房间内的人也并未熟睡。
江序舟躺在床上,想着自己要怎么提醒叶浔注意赵明荣。
据他了解,叶浔骨子里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冲动。如果贸然告诉必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搞不好还会激怒赵明荣,最后拼出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这对于没有证据,没有手段的叶浔来说,是一个承担不起的代价。
江序舟不敢让叶浔去冒这个险,去淌这趟浑水。
但是叶浔不傻,他迟早有一天察觉出赵明荣对他的怀疑,万一这天提前到来,又该怎么办?
江序舟的额角疼了起来,同时伴随一阵昏沉。他摸了摸额头,发现体温正常。
可能又是新的症状吧,他揉了揉,看来自己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
凌晨时分,墨城市下起雨,狂风猛烈拍打玻璃,传来呜呜的哀鸣。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严,乍然被风吹开,撞击在墙壁,发出巨大的响声。
叶浔从梦中惊醒,起身关窗时,隐约听见房间内传来一阵压抑且艰难的喘息。
他瞌睡立刻消散一半,疾步走进屋内,看见江序舟正端坐在床边,一手撑住身体,一手掌根摁住胸口,低垂脑袋轻咳,咳两声又费劲地呼吸几下,胸口剧烈起伏。
雷电闪过的白光映在江序舟的脸上,显得他脸色更为苍白。
也许是疼痛自动屏蔽周围的环境,江序舟居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叶浔。
“……你,怎么了?”叶浔上前蹲在江序舟面前,语气焦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觉得这一刻很窒息。
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面前这个人。
江序舟偏头咳嗽几声,语气不稳却很轻柔地安抚道:“没事,被口水呛住了。”
叶浔毫不犹豫地识破江序舟的谎言:“呛住揉什么胸口?”
“是不是心脏疼?”
江序舟呼吸得费劲,索性不再掩饰,点了点头。
“不是做过手术了吗?”叶浔帮江序舟轻轻揉着心脏,抬眼注视那双乌黑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黑了,就像窗外的夜晚,什么都看不见。
闪电劈开墨黑的天空,轰鸣响起,地面颤//抖。
下一秒,江序舟捂住叶浔的耳朵。
叶浔的手一顿,嘴角扬起一些弧度,是无奈亦或是开心。
“怎么了?”他开口道。
江序舟垂眸,放任自己坠入那双浅色的眼睛,俯身抱住叶浔,贴在他耳旁轻声道:“我记得,你离开的那天也是个雷雨天。”
“对不起,忘记你害怕雷雨天了,我不该赶你走的。”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温热的呼吸扑在叶浔炽热的耳廓,摧毁他最后的理智。
“小浔,对不起。”江序舟说得诚恳说,“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
叶浔的手垂在身侧,闭了闭眼睛。许久后,他夺回自己最后的理智,推开江序舟。
“你错哪里了。”
“江总,你怎么会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