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等到介绍完,叶浔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两岁的礼物得过段时间再给你。”
“我再扣留一会儿。”
“没事的。”江序舟扫了一圈房间,目光落在爱人身上,“这些就足够了。”
他从未获得过如此多的礼物。
小时候过生日,谈惠和江中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买礼物,最多是给他下一碗长寿面,再放两个鸡蛋。
这是两位老人能够给予的最好的礼物和祝福。
现在叶浔又补上了许多。
多得连病床都快要塞不下了。
暖洋洋的满足感一点一点地填满江序舟的身体,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幸福到能有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一切病痛。
足够了。
拥有这些就足够了。
江序舟抬手握住叶浔,指腹扫过爱人的手背,手臂微微用力,想把心心念念的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慢点,等一下。”
“小心伤口……还有仪器。”
叶浔自己往前挪了点,他不敢靠在江序舟胸口上。
尽管那里很舒服,能听见令人安心的心跳,但这人的肋骨,在上次抢救时再次遭遇了按压,一朝回到了解放前,胸口又贴仪器,碰掉就会报警。
他可不想再听见讨厌的警报声了。
“别急,我自己来。”
叶浔快速打量一圈江序舟的身体,果断选择了靠在他的肩膀——
一个为数不多不连接仪器,没有受伤且靠近嘴唇的部//位。
“小浔,”江序舟待他找好姿势后,笑了笑,偏过头,侧脸蹭蹭爱人的头发,“谢谢你的礼物。”
“以及你。”
第82章
江序舟深吸口气,坚定地说:“小浔,我爱你。”
叶浔浑身一僵,浅色的眼睛眨了两下,迅速蓄满液体。
这是江序舟醒来以后,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
是真情的流露,也是对他之前说出口的每一句爱的回应。
“……我也爱你。”叶浔不敢眨眼,怕眼泪落下,“……江序舟。”
长期占据于心头的恐慌与害怕晃悠晃悠地落下。
落进爱人的怀里,被小心捧起,呵护。
叶浔长舒口气,用气音说:“我以后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愿意分开。
“陪我一辈子,好吗?”
叶浔抬起眼睛,江序舟苍白的脸色,鼻下的透明的呼吸管和胃管,以及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
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提醒他,这不是一句承诺能够保证的事情。
可是,他就是想要得到一句承诺,得到江序舟的承诺——
得到他的爱人的承诺。
叶浔总感觉这句承诺就是像是一块免死金牌。
有了它,江序舟就不会离开。
有了它,江序舟就会愿意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然而,江序舟的嘴唇只是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答应我。”叶浔的声音染上祈求,“江序舟。”
“答应我……好不好?”
不用花言巧语,一声“嗯”就可以。
只要能让他确定自己的爱人还在就好。
面前那双乌黑的眼睛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又重新抬起。
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找拒绝的理由。
叶浔忐忑不安地等待。
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的心跳越跳越快,就连耳膜都能听见回响。
终于,在叶浔觉得没有希望,甚至想好圆回来的话时,他的爱人点了头。
江序舟的脑袋摆动幅度极小,然而,这么小的动作落在叶浔眼里却变得很大很大。
而且,除了这个动作,他还听见了一句格外动人的话,比世界上所有的情话都要动人——
“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说得认真,说得真挚,说得肯定,在他心里足以称得上承诺二字。
江序舟抿着嘴唇,想了想,好似是怕叶浔不够放心般,又多加了两句:“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不分开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小浔。”
隔了许多许多年,可算得到想要的承诺的叶浔眼圈瞬间红了,嘴角一抽,耷拉下来,没控制住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
滚落到爱人新换的睡衣上,滚落到爱人布满针眼,泛着青紫的手背上,滚落到爱人的心脏里,砸得江序舟一阵心疼,他几次抬手想要给爱人抹去眼泪,却又因为力气不足而放下,只好偏过脸一次又一次地蹭着他的头发。
用行动代替一切安慰的话。
叶浔刚洗过的头发很软,他的说话声音也是。
“江序舟……”
“……你终于答应我了。”
江序舟动作一滞,他猛然想起来,在四年前的某个傍晚,在两人携手散步时,在夹杂寒意的海风中,眼前的人就曾向自己要过这份承诺。
但是,当初的自己没有给,也给不出口。
他总是固执地觉得,自己拖着这份承诺,不给这份保证,爱人就不会因为自己未来某一天的突然离开而过分悲伤。
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得彻底。
错得幼稚。
错得离谱。
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他不可能因为一句承诺而减少悲伤,但他可能会因为一句得不到的承诺而加深悲伤。
甚至在往后的几年光阴里,他的心都会被这份遗憾吊到悬崖之下,高高悬起,惴惴不安。
更别说,如果自己的爱人突然离去,空留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独自咀嚼,反复回忆他们平日里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一句得到的,或者没有得到的承诺。
江序舟不禁猜想,那时的叶浔应该也会想起,这句得不到的承诺吧。
那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想倘若当初自己的态度再强硬点,逼着爱人答应的话,是不是就能留下爱人。
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浔还会陷入死胡同,如此循环,直到爱转移至另一个人身上,或者走到生命的终点,在奈何桥上重新找回挚爱,才能中断这份思念。
江序舟认为叶浔会是后者。
可是,这样的结果是江序舟最不想看见的,也是与他本愿背道而驰的结果。
其实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江序舟方才的回复是抱有侥幸心理的。
他明白手术都不能是百分之百成功的,更何况是心脏手术,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交代在手术台上。
而他自己有可能成功的那个,也有可能是失败的那个,不过……叶浔在他身旁陪着,他便就不忍心让爱人伤心,也不愿意如此快地离去,丢叶浔一人在世间孤孤单单。
江序舟忽然格外想做成功的那个,做百分之百成功的那个。
他想一直陪着叶浔,像今天答应的那样。
他的胸口热乎乎的,好似一壶滚烫的准备烧开的热水,蒸汽冉冉升起,暖得人透彻,暖得人舒服。
江序舟知道,这是希望,是驱散阴霾的风,是赶走沉闷的雨——
是他爱人的牵挂。
同样是他留下来的动力。
“对不起,小浔……”江序舟多转了点头,嘴唇于叶浔的发顶落下轻柔一吻,“那时候,是我想得不够周全了。”
“别道歉,都过去了……”
不知何时,叶浔已经止住了眼泪,可眼眶仍微微泛红,鼻子时不时抽//动一下,他边否认边浅笑着蹭了蹭江序舟的衣服。
很明显,是在用衣服擦眼泪。
江序舟被叶浔这个如同孩子撒娇般的动作给逗笑了,他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怀中的人身上,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件外套特别的眼熟——
好像是自己的。
“怎么穿我的衣服啦?”他笑意未减,扯开话题,“你的衣服呢?”
“……丢洗衣机洗了。”
这句话是骗江序舟的。
江序舟知道,但没有拆穿叶浔,而是把脑袋靠得更近了些。
以前的叶浔也会这样做。
每次江序舟因为应酬或者别的什么事情晚一步回家时,他总能在沙发上“捡”到一个穿着自己睡衣睡觉的叶浔,有时候那人要是想得紧的话,怀里还要多抱一件衣服。
暗黄的落地灯光撒在爱人身上,那张英俊的脸埋进深色的衣服,两者给本就柔和的面部线条,多添了几分慵懒。
通常情况下,江序舟会在门口脱去外套挂好,走到沙发旁蹲下,静静地看一会儿爱人的样子。
任由幸福感一寸寸填满心脏。
这可能就是家的意义吧。
有一盏灯为你亮起,有一个人等着你。
等他看够了,才慢慢抽走叶浔怀里的衣服,准备告诉那人,自己回来了。
无论他多么小心,叶浔总会下意识醒来,迷迷糊糊地问:“……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