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澄麟      更新:2025-09-26 08:53      字数:3393
  消息听着荒诞至极,但有时候,越是出格,却也往往越接近真相。
  裴祝安当年的未婚妻姓裘,和他算是门当户对。
  可惜出于利益的结合并不光彩,幸福也来得虚伪,在alpha心里,他甚至没觉得这算喜讯。
  订婚宴定在中旬,月初放出消息,请柬雪花般寄出,巧妙地避开了陈恪,却不耽误他跨越半个城市,不请自来。
  赶到时风尘仆仆,现场气氛潮水般甜蜜,陈恪却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道不出一句恭喜。
  入目红毯猩红刺眼,每一处微末的细节都像在提醒,自己与裴祝安已经分道扬镳。
  远远望见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陈恪终于再也撑不住,半晌两人视线交汇,他的心碎快要写在脸上。
  他走近,伸手想拉裴祝安衣袖,却被避开。
  裴祝安向他展示手上婚戒,淡淡道:“陈先生,自重。”
  陈恪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委屈和怨怼像被冷水浇灭,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抬眼时,目光接近于无措。
  他原以为裴祝安会面露讥讽,没想到对方却出奇的平静。
  裴祝安只是在想,风水果真轮流转,原来有一天,陈恪也会这么狼狈不堪,含泪求他念旧情。
  裴祝安笑了下,“不祝我声新婚快乐吗?”
  陈恪声音暗哑:“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开口?”
  裴祝安看着他,目光近似深潭,“今天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说话,但此时的沉默仿佛具备了别样的含义,血淋淋的现实终于暴露在面前,他们已经形同陌路。
  心底再无波澜,裴祝安想,也许我早就放下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陈恪也在想——裴祝安,你凭什么放下。
  这桩不甘在陈恪的心底留了好多年,午夜梦回时,他竟强势地拖着人重回婚礼殿堂,就连身上装扮都和那天的裴祝安一模一样。
  混乱模糊了细节,但在临近天亮时,裴祝安却记得有声音在自己面前落下,不无恨意。
  “裴祝安,你欠我一个交代。”
  他猛然惊醒,身上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是女佣,她听见梦魇中的叫喊,问裴祝安是否有事。
  裴祝安让她不用管。
  下午时分助理送来抑制剂,帮他准备好日用品。另一处住所也已经打点好,裴祝在那里排解余下的发情期,顺便冷静下大脑。
  除了工作事项,那几天他很少和谁联系,再打开手机,消息铺天盖地,有一大半都是宁惟远发的。
  也许是信息素作祟,青年比想象中还要依赖他,一模一样的问句发了好多遍,问他下落,问他身体情况,也问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是不是有了别人。
  后几天清醒了点,大概是从汤特助口中打探到了裴祝安的动态,前一天晚上,半夜三点,他哼哼唧唧发来消息,求裴祝安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空气。
  裴祝安从来也是这样。
  年轻人的情绪太丰富也太多变,密密麻麻地占据视线,看得眼睛都疼。裴祝安揉揉太阳穴,径直拉到最底部,这才注意到有条信息淹没其中。
  点开对话框,是个私人诊所的地址。
  原来是给宁惟远做身体检查的人选终于有了着落。
  第10章 校园
  早秋的空气中浮动着夏末余热,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落在地面,将球场的地面烤得滚烫。
  场外挤满观众,不时响起阵阵喝彩,篮球比赛很快进入到白热化阶段,队员个个神情专注,穿梭间带来短暂的微风,但很快又被翻滚的热浪吞没。
  几分钟后记分牌翻过一页,同时落下裁判哨声,欢呼声顿时响彻全场。
  穿着同色球衣的男生兴奋地抱成一团,宁惟远被他们拥簇着,随手撩起额前碎发,仰头喝了口水,脸上笑意冷淡。
  天气燥热,周遭alpha又笑又闹的声音惹人心烦,何况剧烈运动后,从皮肤中蒸腾出的不止汗液,还有交叉错杂的信息素。
  没什么实质性影响,但宁惟远还是微微蹙起眉。
  肩膀蓦然搭上来一条手臂,队长看出他不舒服,笑嘻嘻地帮宁惟远解围,将人拉到一旁的荫凉下。
  宁惟远笑了下,“谢了,乔哥。”
  乔吕是典型的热心肠长相,小麦肤色,高大结实,浓眉大眼,他清楚宁惟远的性格,了然笑笑。
  “都是朋友,说这些太客气。”
  他又问,“今晚我们刚才打算去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团建,要来吗?”
  宁惟远拒绝得干脆,“我就不去了。”
  尽管答案早在预料之中,乔吕还是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调侃道:“庆功宴都不来,不够意思啊,小宁。”
  “火锅店的老板和我认识。”宁惟远勾起唇角,“打声招呼,今晚的账记我头上。”
  乔吕挑了下眉,目光不由得在对面人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说起来,宁惟远在A大也算是小有名气,各种意义上的,褒贬不一。
  他本人沉静内敛,但这样长相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是被讨论的对象,入学时还引起过短暂的轰动,有人慕名来看,他神色淡漠,仿佛天然带着冷色调,衬得眉眼愈发疏离。
  只可惜,当A当O都精彩的一张脸,个人资料交上去,却偏偏是个beta。
  而他的家庭背景则更是雪上加霜,家境贫寒,父母早逝,靠着借钱和打工才勉强上了大学。
  原以为是高岭之花,却是个无底洞,要等着人往里填钱的。
  这话不知是谁传出的,恶毒但现实,明里暗里冲散了不少从前对着他大献殷勤的人,似乎这样大费周章地追求一个beta,是个不怎么光彩的事。
  何况宁惟远的私生活也略有争议。
  在宁惟远加入篮球队之前,乔吕也对某些流言有所耳闻,心底隐隐存疑。
  虽然是贫困生,但从不申请经济补助,辅导员私下里找过宁惟远,后来却不知怎么,提议被无限期搁置。
  当然他身上也不止这一处违和,放着好好的宿舍不住,跑到校外租房子;没听说有亲戚接济,衣服却都是名牌,电子设备也不少,个个价值不菲。
  于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怀疑起他收入的来源。
  乔吕是难得没被流言左右的人,而在真正认识宁惟远后,他更是一改从前对beta的印象。
  朋友不少,可像宁惟远这么非同寻常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宁惟远性格温和,队里有几个刺头,在他面前却都是服服帖帖的,别人提起小宁,都说他脾气柔和,好相处,但乔吕有时冷眼旁观,心里却觉得诡异。
  他一眼就能看出,宁惟远骨子里极为淡漠,他人口中的好相处——更像无所谓,不是脾气好,而是除了真正在意的人,他谁都不在乎。
  有次队开会,大家都因为策略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乔吕嚷嚷着调停,余光却瞥见宁惟远正似笑非笑地觑着他们,好像觉得小孩子真有意思。
  乔吕故意打趣宁惟远,问他。
  “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上去总是老气横秋的?”
  “没有,我也奇怪。”宁惟远微微一笑,声音透着漫不经心:“其实我已经三十了——没人看出来吗?”
  乔吕望见他脸上神情,却觉得这不像玩笑。
  对着这么个参不透的人,乔吕最初的选择是敬而远之。
  也许是心理因素使然,每每同宁惟远相处时,乔吕总有种神经紧绷的不适感,明明自己是个alpha,他却莫名在一个beta面前感受到压制,心生防备,说话时也下意识避免对视。
  直到某次,他无意中撞见那个宁惟远真正在意的人。
  那天队里有人过生日,聚餐的地点选在日料店,宁惟远难得参与,包间内又唱又笑相当热闹。
  酒过三巡,他找个借口去了卫生间,人却半天没回来。
  大家都在笑嘻嘻地开玩笑,说小宁是不是醉得找不着路了,乔吕主动去找,绕了一圈,最后在后门处发现了人影。
  出乎意料的,宁惟远正坐在台阶上吸烟,他抽得很凶,残灰四散,背对着看不清面容,但乔吕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干站着也不是,出声打扰也不是,乔吕有些为难,垂下眼,却意外瞥见了宁惟远亮着的手机屏幕。
  是张双人合照,左边是宁惟远,右边不认识,容貌相当英俊,看着与宁惟远差不多年轻,瞳仁是浅灰色,乔吕觉得莫名眼熟。
  应该是不久前拍的,边缘却发黄,像老照片。
  再想仔细看的时候,屏幕倏然黯淡,坐在台阶上的人已经转身站起来,正望着他。微微跳动的火星模糊了宁惟远的面容,瞳孔漆黑,尽头闪着细碎的光。
  静默半晌,beta主动开口,“你看见了?”
  乔吕心底笑他纯情,对着张照片出神,但又像哪里奇怪,嘴上问道:“男朋友?”
  话问出口,宁惟远似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