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澄麟      更新:2025-09-26 08:53      字数:3309
  陈恪站在原地,喉结微微滚动,唇角残留的血迹混着隐约的铁锈味,让他本就晦暗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应该转身离开,就像预期的那样,彻底斩断一切,再与裴祝安没有半分瓜葛。
  可脚步却仿佛生了根,他眼睁睁看着alpha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期间再没回过头。
  心口像是被人攥紧,疼得陈恪连呼吸都忘了。
  那场争执最终让陈恪的下颌处多了道疤痕,很浅,像最后两人间的最后一丝联系。
  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已是陈恪的死讯。
  裴祝安手中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指尖余烬颤抖,微烫,让他慢慢回过神。
  他起身结账,走出餐厅时,夜色中的玻璃窗复又映出裴祝安的疲倦面孔,只是眼底阴影愈发浓重。
  第19章 老婆(上)
  午夜时分,汤特助将裴祝安送回家,照顾人回卧室休息后,宁惟远忽然在门外出声,请他留步。
  汤特助一头雾水地跟过去,落地窗旁,琴叶榕的枝条在晚风中轻微摇晃,枝形吊灯投下柔和暖光,映得室内愈发静谧。
  宁惟远站在光晕中,神情带着几分温和,他淡淡开口。
  “裴总的西装外套呢?”
  汤特助眼皮猛地一跳,直觉使然,脑海瞬间警铃大作。
  他稳了下心神,避重就轻道:“不是挂在衣帽架上吗?”
  宁惟远望着汤特助,目光沉静,但却一眼看穿,对方在敷衍。
  “他早上离开的时候,身上不是这件。”
  汤特助:“是不是......你记错了?”
  “不会。”宁惟远轻描淡写道:“之前那件衣服的袖口掉了一颗扣子,我替他缝补过。”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糟糕。
  汤特祝一向在职场中如鱼得水,此刻却不由得愣了几秒。
  宁惟远将他的窘态尽收眼底,温柔笑笑,但无端让人生出压力。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裴总把外套借给谁了?”
  这还叫没有别的意思——
  汤特助暗自腹诽,表面却不敢流露异样。他沉默片刻,选择了最安全的回答:“我也不清楚。”
  “裴总在电话里只说让我带件衣服过去,也许......之前身上那件不小心弄脏了,要送去清洗?”
  宁惟远目光微动,像若有所思,也像是审视,半晌,他又问。
  “他昨晚去了会所,对吗?”
  汤特助顿一下点点头。
  青年俊眉微挑,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像是认同了汤特助的猜测,但语调又带着说不出的玩味。
  “哦,原来在那里弄脏了。”
  汤特助听出宁惟远口吻中淡淡讥讽,喉结滚动一下,没接话。
  其实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经意识到,是自己想的过分简单。
  裴祝安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以alpha的性格,如果西装是被自己弄脏的,绝不会经由旁人之手去处理。
  除非是别人不小心,或者说,更特殊的情况。
  私人会所那种地方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汤特助是beta,向来难以感知信息素,现在的宁惟远却不同,正是敏感的时候,当然,各种意义上的。
  暖色光影下,青年的神色不见波澜,甚至连表情变化都少有。
  但被压抑的情绪却如潮水般无声涌上眼底,暗流汹涌,带着难以忽视的的侵略感。
  话已至此,两人间已经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汤特助听懂了宁惟远的言外之意,却不敢点破,只是装作糊涂,顺势退一步。
  “今天就麻烦你照顾裴总了。”
  头顶处响起一声笑,又轻又柔,快要在夜色中散开。
  “放心,我当然会尽心尽力。”
  次日下午有课,但宁惟远请了假,没去。
  终于等到晚上,有人送来那件被清洗干净的西装。
  按照昨日约定,经理登门来道歉,没想到裴总却不在家。他心中悻悻,暗骂运气不好,刚要离开,却看见卧室里走出个漂亮青年。
  两人见了对方,都是一愣。
  经理说明来意,青年温柔收下衣服,向他道谢,但多追问了一句。
  “这是怎么弄脏的?”
  经理不好判断青年的身份,于是避重就轻地交代了经过,只说手底下的人不懂事,给裴总添了麻烦。
  “哎,太年轻,粗手粗脚的什么都不懂,好在裴总大度——您放心,这衣服是他亲自负责处理干净的,人是笨了点,但做事还算细致。”
  宁惟远颔首笑笑,没说话。
  期间佣人过来添了次茶,经理在旁边看得清楚,青年很受照顾,于是他心里更加好奇对方的身份。
  “怎么称呼?”
  宁惟远眉眼弯弯,“叫我小宁就行。”
  经理神色僵了下,手一抖,茶水洒出托盘外。
  他手忙脚乱地拿纸擦干,宁惟远也上手帮忙,推让间拉近了距离,青年随口问他在哪里工作。
  经理含糊其辞,但看看宁惟远脸上神情,像是对他的工作性质并不意外。
  这处细节让男人心思微微一动,终于没忍住打探起青年与裴祝安的关系。
  宁惟远神态戏谑,但口吻坦然。
  “算不上多熟,昨晚在这里过夜而已。”
  “哦——”经理笑了。
  这就说的通了,难怪,原来也是个......他心里暗自思忖着。
  没敢打扰太久,经理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他迟疑一下,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宁惟远。
  青春饭没那么容易吃,他有意无意地暗示,如果青年哪天有别的打算,可以随时来找自己。
  宁惟远眼睫微垂,神情似笑非笑,片刻后开口,竟然真的问起在哪家会所。
  经理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赌对了,赶忙报上名字和地址。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走,宁惟远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随之褪去。暮色中,他目送着那个逐渐消失的人影,掌心微微收紧,神色厌憎。
  青春饭。
  宁惟远缓慢地,不无恨意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从不介意别人如何揣测自己,他只是怨恨——
  每一句以时效来定义他与裴祝安关系的言论,都像把锈钝的匕首,生生碾压着宁惟远深埋在心底的欲望。
  他对alpha的执念已经快到无路可退的地步,除了永远二字,宁惟远再无法接受任何结局。
  哪怕到了最后,最想逃离这段关系的人,成了裴祝安。
  不久前新换过一批佣人,还不太了解两人生活习惯,有什么特殊情况,总要开口向男主人征求意见。
  宁惟远当然也算屋檐下的半个男主人,走回房间前,女佣小心翼翼地叫住他,问裴先生的西装要放在哪里。
  他脚步一滞,接过衣服。
  洗得很用心,肩线依旧挺括,袖口自然垂在宁惟远的臂弯间,指尖摩挲过顺滑的布料,停留在口袋外侧,继而微微一顿。
  有什么东西。
  是张轻薄柔软的名片,上面散发着淡淡百合香气,无需凑近鼻尖,宁惟远已经能判断出,它与昨晚沾染在裴祝安衬衫上的信息素如出一辙。
  他不由得露出冷笑。
  回想起方才交谈间,经理口口声声担保,手底下人“做事细致”——
  原来是这么个细致法。
  今晚裴祝安还有应酬,席间有几位老总眼熟,昨天刚打过照面。
  刘总显然意犹未尽,话题仍旧停在昨晚,一直到今天的饭桌上,还念念不忘。
  几人坐得近,裴祝安听着他那副腔调,心里说不出的腻烦,强忍着没发作,旁边忽然横插进一句——
  “可惜,最近怕是玩不成喽。”
  两三道视线望过来,“怎么回事?”
  “昨天那家会所知道吧?上午还正常营业,下午就突然关门了,说是内部需要好好调整,但听说——”
  郑总用口型说了个姓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其实是受牵连了。”
  裴祝安听出其中有故事,兴趣终于被勾起来,饶有兴致地问了句。
  “王太太?”
  “都这么传呢。”
  一说到这个,刘总立刻来了精神,朝着不远处那张空椅子努努嘴,压低声音道:“你们猜老王为什么今天没来?”
  “怎么?”
  “早上碰见了,哎,简直没眼看,一整个大花脸,还能怎么着,被挠的呗!”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哄笑起来。
  裴祝安勾起唇角,“好厉害的太太。”
  王总人老心不老,为此,王太太不得不对丈夫对管得严,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铁腕手段。昨天那家会所恐怕就是为此受了牵连,短短一天,却已经被整得鼻青脸肿,算是栽了。
  桌上大多是成家多年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纷纷摇头感慨,他们这个时候才琢磨出单身的好,长吁短叹地羡慕裴总,说还是他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