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澄麟      更新:2025-09-26 08:54      字数:3312
  裴盛雪则与当事人截然相反,邀功似的,压低声音:“他问我,‘你哥现在,心里还有没有陈恪’?”
  裴祝安像是终于忍无可忍,放下汤盅,冷冷瞪着裴盛雪。
  “别紧张啊。”对方却全然不惧,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我和小宁保证过,在我哥心里,陈恪都是过去式了。”
  舌尖顶了下腮帮,裴祝安有种怒极反笑的冲动。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裴盛雪,然后伸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对面人的额头。
  “这次就算了。再遇见宁惟远,绕路走,记住了?”
  裴盛雪吃痛,“嘶,为什么?”
  裴祝安敛眉觑她那张娇憨面孔,未发一词。
  还想着套宁惟远的话,alpha在心里说,你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晚上,凌山集团的庆功宴,裴祝安还是参加了。
  人数不多,规模也不大,只叫上了涉及人工腺体项目的成员,以及宁惟远。
  正事面前,裴祝安暂且搁置私人恩怨。
  当晚,他西装革履地出席,沉稳而得体。任谁也难以想象,昨夜,alpha与同座的另外一位有过怎样一番纠葛。
  座位安排得微妙,宁惟远就坐在裴祝安的右手边,像是避嫌,又或者是置气,气氛火热,偏偏两人同彼此一夜无言,连个眼锋都没交汇。
  直到裴祝安最后一次被敬酒——
  宁惟远不动声色地接过,“裴总今晚喝了不少,我来吧。”
  他端起酒杯,仰面一饮而尽,胸前领带半褪,喉结清晰,牵扯颈侧肌理,莫名性感。
  全程,宁惟远没看裴祝安一眼,也没征求意见。
  但恰恰是这种心照不宣,让周围本就灼热的窥探视线更烫,几乎在两个主角的身上烧出个洞。
  今夜散场时,裴祝安简直如释重负。
  员工陆续离开,裴祝安终于难以掩饰眉眼间的倦意,走到无人处,他抽了根烟。
  火光猩红,尼古丁解了乏,想起席间提到的项目进度,裴祝安精神一振。
  如果一切顺利,最迟下个月,半年以来的心血就能有个着落。
  出神间,晚风拂过,指尖火光明暗不定,两三秒后,熟悉的微苦气息于夜色中浮动。
  裴祝安侧过脸,咫尺远近的距离,宁惟远正望着自己。
  下一秒,他倏然俯身凑近,唇间香烟同裴祝安一触即分,继而,后退半步,幽幽火光中,宁惟远吐出个烟圈。
  “借个火。”
  气氛缄默,酒精放大了情绪,裴祝安主动开口,声线低沉:“在想什么?”
  宁惟远的声音很轻。
  “我在想,下一个留在你身边的借口。”
  人工腺体的项目已经步入尾声,对于裴祝安,宁惟远似乎再无半点利用价值。
  今晚的庆功宴,其实也是换种方式为宁惟远送别。
  气氛热闹,觥筹交错,裴祝安冷眼旁观,自家员工舍不得宁惟远的,竟然不在少数。
  果真如宁惟远自己所说,笼络人心,几乎易如反掌。
  但唯独在裴祝安身上,他表现得束手无措。
  裴祝安叹口气,难得平和:“别费心思了,宁惟远。”
  “就算是一时兴起,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你觉得我对你是一时兴起?”
  还没等裴祝安回答,宁惟远倏然抬眼,神色阴郁,声音像浸过冰,纹路细碎,每个字都扎在alpha的心上:“就像你对陈恪那样?”
  裴祝安指尖收紧,几乎掐灭手中香烟。
  他蓦地想到今天早些时候,裴盛雪说过的话。
  阴阳永隔,物是人非,陈恪这个名字,早已经不痛不痒。
  从宁惟远这副兔死狐悲的神情看来,显然,他对裴盛雪那番说辞深信不疑。
  但裴祝安却没想到,宁惟远的情绪波动会如此剧烈,愤懑,怨怼,像个盛满腐蚀性液体的玻璃瓶,稍一摇晃,就要迸溅开来。
  他上前一步,深深盯着裴祝安,身形高大,压迫感极强。
  “那些你放下了陈恪的话,是真的么?”
  第49章 不甘
  裴祝安心底有个诡异直觉,无论自己回答“是”抑或“不是”,似乎都难以令对方满意。
  遑论,从宁惟远神色来看,他在意的远不止这一桩。
  没等裴祝安回答,他又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几乎将人困住,面如沉水,目光锋利。
  “你昨晚说的话也是真的?”
  “哪句?”裴祝安冷笑:“我说过的话多了。”
  宁惟远下颌线条绷紧,一字一顿。
  “只要看见我活着,你就永远谈不上舒心?”
  裴祝安微微偏头,吐出口烟雾,声音透着漫不经心:“假的。”
  宁惟远的呼吸骤然凝滞。
  但下一秒,他听见alpha开口:“你是死是活,我才不在乎。”
  话音落下,宁惟远怔怔望着裴祝安,暴怒如烈火灼烧,继而,酸涩自神经末梢蔓延,两相裹挟,像场暴雨,错乱、潮湿,一呼一吸尽是钝痛。
  更令他难以释怀的是,宁惟远意识到裴祝安说的是实话。
  这段时间的一切幻想与奢望,都在此刻成为泡沫。
  心神激荡,连喉头都泛起腥甜,宁惟远强撑着没让自己露出败相,哑声问他:“所以,不止我,连陈恪也无所谓了?”
  黑暗中,裴祝安淡淡开口。
  “宁惟远,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死咬着不放。真没必要找这么多借口,想骂我,直接说,理由都替你找好了——”
  “我天性凉薄,冷血,没有同理心,不论怎么讨好,都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不管是对陈恪还是对你,满意了?”
  即便是这样的场合,裴祝安的声线仍是一贯的冷漠,沉稳。
  但每说出一个字,他身上生气却像被抽走几分,到了最后,英俊的眉眼已尽是颓色。
  宁惟远听着这番剖白,只觉得耳膜中血液轰然作响,连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
  当年裴祝安与陈恪发生过大小争吵无数次,最激烈的一次,陈恪口不择言,说出了方才那番话。
  现在看来,裴祝安至今没忘。
  宁惟远的呼吸渐渐粗重,扼着裴祝安的手泄力般垂下,最后,只堪堪捉住了alpha的袖口,像哀求。
  “裴祝安,我有时候在想,究竟要怎么补偿,才能让你真正接受我?”
  裴祝安眯眼,月色衬托下,宁惟远漂亮的面孔染上一丝酡红,脆弱,毫无防备——他喝醉了。
  裴祝安望着这张年轻的面孔,目光愈发复杂,意味不明。
  “补偿?”他摇摇头,低声:“你才二十岁,能欠我什么。”
  听见这话,宁惟远猛地抬起头。
  “那如果,我要替陈恪补偿你呢?”
  裴祝安目光沉静,“宁惟远,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
  “你可能并不爱听。但我保证,句句实言。”
  宁惟远还攥着alpha的袖口,闻声垂下长睫,半晌,复又抬起,慢慢点头。
  自两人关系急转直下以来,这种心平气和的谈话,还是破天荒的一次。
  “第一句实话是,方才我说,自己不在乎你的死活——不是真的。不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珍惜自己这条命。”
  宁惟远似乎要开口,alpha先一步制止了他。
  “所以,宁惟远,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喜欢。”
  两人间只有咫尺远近,但话音落下的瞬间,宁惟远却发觉,面前的人似乎离自己那么遥远。
  两人都清楚,是宁惟远单方面在死缠烂打,但到最后,裴祝安却留了情面,反劝他不要再浪费时间。
  宁惟远怔怔望着alpha,忽然觉得遗憾和心碎。
  三十岁的裴祝安,原来有这么成熟和温柔的一面,可惜,陈恪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
  宁惟远的眼圈蓦地红了。
  “裴祝安,这就是你的真心话?”
  “是。”
  宁惟远深深摇头,像挣脱某种桎梏,压抑的声音透出恨意:“我不接受。”
  裴祝安沉默地望着青年,不怎么意外。
  半晌,alpha开口:“宁惟远,每次看见你这张脸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宁惟远身体骤然僵硬。
  似是自言自语,裴祝安继续说:“你手段了得,所以我也就默认,你很清楚我和陈恪之间发生过什么。”
  “那你应该明白,人没有在同一个地方摔跤的道理吧。”
  宁惟远徒劳辩解:“我不会和他一样——”
  “那你和我是怎么开始的?”
  心神一震,颅内嗡鸣作响,宁惟远哑口无言。
  “三十岁,要是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那我裴祝安真算白活了。”
  宁惟远嘴唇翕动,他竭力试图证明,自己与陈恪是不一样的。
  但愈想,自己对裴祝安的种种欺骗行径反而在头脑中愈发清晰,越是证明,就越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