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乎乎的小念念第一次看人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不觉挺直腰背，正经起来：“我、我是念念，papa说念念，一岁！”
  话落，就像完成了什么友谊桥梁的搭建一样，念念小福娃般的眉眼弯了起来。
  “念念一岁了呀，很小的宝宝呢。”程绘里接话。
  这话既像单纯地随意一接，又像是故意在江度安耳畔重复，为了让他重视起这条重要的谈话信息。
  比江度安小。
  顺理成章的，这时候江度安也应主动喊一声弟弟，或者让念念叫自己哥哥。这是一个普通的、有社交能力的小孩会渴望做的事。尤其是程绘里还在时建锋带念念上门做客之前特地教了江度安这番说辞。
  程绘里隐晦地瞥了一眼江度安的神色，像是期待什么发生。良久，江度安唇瓣嗫嚅几次，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说。
  唯有浑然不觉周围气氛怪异的念念乖乖点头，低落道：“嗯，念念小。”
  他本就为自己是时家最小的人而失落，来了江家更是大为受伤。因为他还是小小的，眼前的江度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比自己大。
  程绘里来不及为江度安一言不发而丧气，她笑得温柔，拉起念念的手：“念念呀，江度安呢，今年三岁，比你大两岁。那以后就叫江度安哥哥好不好呀？”
  话被妈妈圆了，江度安不必再说。他欲言又止的双唇也不再纠结，闭得紧紧的，睫毛颤了颤，回避似的低下脑袋。
  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他过于内敛，还是根本不乐意交朋友。
  但是，只有一岁的念念是想不了那么多的。在程绘里前倾身体、轻柔牵起他的小手手时，他就微醺了。
  程绘里身上散发着跟时南栖不相上下的香味。这香味难以捕捉，却精准地窜进了念念的鼻子里，让他迷迷瞪瞪。
  和姑姑一样香香的大人总是能易如反掌地说服他。
  叫哥哥罢了，念念很会的！念念家里就有一个哥哥呢！
  小念念眼神一定，坚定抽回被程绘里拉着的手，将红包利落地塞给时建锋。两手空空后，他劲头十足地用手掌撑着沙发垫，挪挪位置，靠近江度安。
  直到他觉得两人靠近到了适宜的距离才停下。小不点一系列的操作太快，江度安一时怔愣，坐在原位没动弹，就这么让人接近了。
  念念低头，伸出短短的双臂，一把握住江度安放置在膝头的手，眨巴着水润的圆眼，暗自发力了：“哥哥、好呀。念念，念念……”
  他掌握的语言词汇匮乏，有些忘词，时建锋在他背后偷笑了一下，提醒他：“念念要和哥哥交朋友是不是啊？”
  “嗯。”接收到爷爷后方支援的念念一下子又鼓起了腮，“哥哥，念念和你，玩呀。交、友友！”
  这两声哥哥用了念念平日里撒娇的最大力度，若是时临卓被这样喊，怕是零花钱会尽数奉给小念念。
  不出所料，江度安反应很大。他耳朵尖被音波攻击了一半抖了抖，呼吸一颤，眼神一敛，手不知所措地往回抽，想要逃开念念热乎乎的掌心。
  念念扑面而来的热情对于太久没有与同龄小伙伴正常交流的江度安来说，几乎与灼伤无异。
  而面对灼伤，他的第一反应是逃离。
  这种冲击让他无法适应，他想缩回自己打造的龟壳里，藏在自己建造的世界中。
  念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江度安的手宛如胆小的小鱼，从他手中溜走了。
  一根筋的宝宝哪能轻易放过一条从手心狡猾溜走的小鱼？只见念念嘴巴一抿，含着下唇，脸蛋嘟嘟的，凭着一股莽撞，上半身往前一趴，两臂一伸，成功把江度安撤回的手抓了回来。
  牢牢握在自己手心。
  他仰起头，两腮气鼓鼓的：
  “哥哥，不跑呀。”
  第29章 话唠念念拯救话少自闭症
  “我、我……”
  江度安无措到了极点，他看着念念长翘的鸦睫，圆润水亮得像沉了一片星河的双眼，粉红如水蜜桃的脸蛋，磕绊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没有朋友，更没有这么可爱的弟弟。
  可现在好像有了。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还能求助程绘里如何处理这种局面。
  念念自然是不给他机会求助的，他很善解人意：“哥哥，念念听哦。”他还以为江度安结巴是太着急了，表示自己在听他说话，让他慢点。
  江度安胸口起伏，好不容易遏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不跑。你松手。”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立马闭紧嘴巴。
  “唔？哥哥，交友友呀？”念念歪头蹙眉，满脸不解。交友友了，叫哥哥了，不牵手吗？他还觉得可以抱抱呢。
  在家里，他和时临卓就抱抱，和元元这个好朋狗也抱抱。
  念念用浅显的逻辑说服了自己，理直气壮地不松手，一点不怯的和江度安对视。
  江度安脸涨得通红，他像是被念念气到了，双唇抿得越发厉害，可除此之外，确实不执着于抽开手了。
  “哥哥，哥哥。”从来都是被宠爱的念念不知讨厌二字为何物，他单方面黏黏糊糊地贴近江度安，“念念和你，玩呀。”
  江度安缓了又缓，脸上的红消退许多。虽然还是很难说出达到及格线的社交话语：“嗯。”
  “哇啊！”念念很高兴自己有了除元元以外的一起玩的朋友，主动撒开了手。
  江度安看了眼自己被放开的手，垂下眼睫没什么表情。
  程绘里没有错过江度安的视线，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内心希望的火星摩擦碰撞，激起一朵小小的火苗，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
  社交欲望真的能刺激出来！
  她鼻尖一酸，差点落泪，飞速背过身整理表情。江胜军身侧的手反复收紧放松，显然也不平静。
  “哥哥，念念，抱抱呀。”念念笑眼盈盈。
  江度安刚循声看过去，眼前便一花，奶团子跟钻圈表演的小狗一样扑进他怀里，脑袋任性一砸，舒舒服服砸江度安肩上。一套动作下来，行如流水，一看便是在家做惯了的。
  江度安也不过三岁，身体被冲击得一晃，险些没撑住念念的重量，好歹维持住平衡后，颈侧便感受到温热的皮肤与气流。
  那是念念的。
  这个认知令江度安睁大了眼睛。他把自己圈在一个地方太久了，踏出这个圈子后，踏出的每一脚都有点举步维艰，处处拘谨。
  正如此刻，这种普通的与人相处的肢体互动他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做什么？说什么？用什么表情？用什么语气词？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传递情绪、不会谈话交流、不会关注他人。换一种更温和的说法，不是不会这些东西，而是很难做到。
  这些普通人天生就会的技能，高功能自闭症患者却难以做到，因为他们生下来就缺失了这一部分情感功能，只能靠后期介入和引导，从而模仿社会性交往。
  所以眼下，江度安僵成一块铁，口不能言。
  而他肩窝里的小家伙还在一直拱来拱去，似乎有了他这一个朋友真的能高兴上天一样。
  江度安慢慢眨眼。
  难道交到朋友之后是会笑吗？笑得像念念一样开心吗？
  没等江度安思索清楚，念念又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念念和哥哥，友友呀。”
  这句话对江度安来说就没难度了，他能听懂，也能回答：“嗯。”
  他和念念现在是朋友了。
  念念不会接这种话，转着大眼珠子思考半晌，包子脸萌萌一点：“嗯！”
  江度安这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本来就不擅长聊天的人哽住，低声“嗯”了回去。
  念念兴起，玩上了瘾：“嗯！”
  江度安面无表情：“……嗯。”
  念念：“嗯！”
  江度安：“……嗯。”
  两人嗯来嗯去几个来回，念念仍旧兴致不减，俨然已经把嗯来嗯去当成一个游戏了。
  时建锋习惯了，念念的脑回路总是在奇怪的时刻展现清奇。江胜军和程绘里一点也不嫌弃他们两个驴头不对马嘴、毫无营养地瞎聊。
  他们有时一天也跟江度安说不了多少句话，念念能不到一小时连续跟江度安聊天这么多句已然是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了。
  合不合逻辑什么的，不重要了。再说了，小孩子又能有什么逻辑。
  两个小家伙嗯了几分钟后，念念先腻了，他很诚恳地看着江度安：
  “哥哥，喜欢嗯？”
  ——
  江度安在设定上只是一个轻微自闭症患者，病症上的表现除了有社交障碍和共情能力低外，没有任何精神类问题，没有暴力倾向，没有情绪不稳定。因为他是轻微自闭症患者，症状很轻，适当的介入会让他慢慢和同龄人没有差别，念念会陪伴他的啦。
  第30章 念念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