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绘里一边问，一边将念念安置进宝宝椅。
  江度安什么也没说，默默拉了拉椅子，给宝宝椅腾空间。
  “不。”念念吸吸鼻子，哭完后水盈盈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度安，奶声奶气哼了一声，“念念，不要哥哥。”
  江度安拉椅子的手停住，须臾，坐了回去，直直盯着餐桌。
  程绘里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旋即一笑：“那好吧，念念坐姨姨旁边。”
  她把椅子拉了回来，塞在念念和江度安中间，自己稳坐如山。
  念念狗狗祟祟偷瞄了江度安一眼，又很快收回。
  哥哥没看他。
  哼。念念也不看哥哥了。
  他的包子脸鼓起来，也开始瞪着桌面生闷气。
  程绘里左右看看，凝思一会儿，决定先不管。她帮念念和江度安置好碗筷勺子，强行让两个小家伙忘记别扭说道：“先吃饭吧，念念看看喜欢什么，姨姨给你夹进碗里。”
  左边说完，她朝右扭头：“度安也是，夹不到的喊妈妈帮你。”
  江度安淡定自若拿起自己的筷子，点了点头。
  一看就能熟练使用筷子。
  念念的眼神一一掠过江度安和程绘里的执筷的手，又有点触景生情了。他不会用筷子。
  以往在时家吃饭，比他小的元元不用筷子吃饭，比他大的其他人又都大了很多，会用筷子很正常，在念念可接受的范围内。
  可认识了江度安后就不一样了，江度安明显跟他一样属于小朋友的范畴，却在很多事情上比他成熟的多，会的多。
  一生好强的念念觉得自己笨笨的。更加讨厌自己小小的了。
  他眨了眨泛起泪水的眼睛。
  程绘里扭头看他这副神态心里一跳：“念念怎么啦？是不是想吃的菜够不到？”
  念念丧气摇头：“念念笨，不会，筷筷，呜呜，念念，不要小念念呀。”
  “哪有自己不要自己的，小点也不能不要啊，念念多可爱啊，不许讨厌自己啊，”程绘里点点他的鼻头，很灵活地给江度安递了个台阶下，“姨姨就喜欢小念念，哥哥也喜欢。你说是不是，度安？”
  念念随着程绘里的话，期期艾艾朝江度安那里瞅。
  江度安没应话。
  程绘里心里一咯噔，目光游移地飘到念念身上。
  等不来江度安回话的念念嘴巴下撇，眉毛一曲，脸蛋子嘟嘟的。明显是被友友的绝情伤到了。
  程绘里大脑高速运转，思考说点什么才能缓解此等局面。
  结果就见江度安放下筷子，换了搁置一旁的勺子捏在手里，淡淡开口：“我不会用筷子。”
  “比念念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也只会用勺子。”
  顿了顿，他又说：“喜、喜欢，喜欢……”
  剩下的话似乎难以启齿，但他终究是补全了：“喜欢……念念。而且……一岁也很大。”莹白的耳垂慢慢变红，不知道是因为撒谎，还是因为少见的表露示好。
  程绘里：“……”她儿子的学习能力总是超乎她的想象。
  江度安表情少，智商又比同年龄小朋友高出一截，说谎话一本正经的，很是有说服力。反正念念深信不疑，他大为感动，眼泪也不流了，抬头跟程绘里说：“念念，跟哥哥，一起呀。”
  哦，这下又要一起坐了。
  程绘里忍不住微微后仰，倒吸一口气。这别扭闹的，好的真快。
  她起身，把念念的宝宝椅重新插回自己和江度安中间。两位小朋友坐到了一起。
  念念单方面与江度安绝交，又单方面重归于好，他热情地握住江度安的胳膊：“念念，也喜欢哥哥呀。”
  江度安闻言，嘴角隐秘的翘了翘。他目前心里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撒谎真的能哄好念念。
  第32章 念念的肚肚
  客厅。
  茶几上静置的两杯茶飘着袅袅白烟。
  “老时，你别打断我。”江胜军给他打了个预防针，“我知道说谢谢你肯定又要说我见外了，但这事儿我江胜军不能不谢。”
  时建锋欲要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我江胜军活这一辈子，如今一把老骨头还赖在公司里头，就为了我这孝顺坚韧的儿媳和没了爸的孙子度安。这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家人仅剩她娘俩了。为了这个家，我再怎么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得顶上……”
  说到这，江胜军眉间一片愁云：“绘里还能帮衬我一把，我唯独担心的就是度安了。他年岁小又精神不健全，我实在放心不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病的不重，看着他跟念念相处，我也敢奢求一点希望了。”
  时建峰早早退休，各方面却比江胜军好太多了。
  他有时立寒和陈意在公司周旋，精神状态不必说，远远胜于江胜军。二儿子时归林和三女儿时南栖身处不同领域，却也各有建树，不落于籍籍无名。
  六十岁出头，在家安心养老不说，家庭和睦，老伴相伴身旁，还有了念念这个乖孙子，精神头越发足了。任哪个老头来看也不得不艳羡。
  越是有这种对比，时建锋越是理解老友江胜军的不易，发自内心愿意帮衬。
  他也轻叹着劝慰：“尽人事，听天命。最起码目前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我瞧着度安和念念处起来挺好，你也别绷太紧了，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保重身体才是第一位，身体好，还活着，就什么事儿都有后续。”
  “是啊，强求不来。”江胜军用掌根抵了抵酸涩的眼眶，抛掉低落的心绪，转脸道：“念念这孩子真乖，我能不能厚着脸皮当个干爷爷？”
  时建锋挑高了眉峰，一脸被偷家的表情：“你这脸色变得忒快，刚刚演我呢？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哈哈哈，真不是，我真心喜欢念念这性子，你也别绕弯子，到底愿不愿意让我当干爷爷？”
  时建峰无言几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龙井茶：“你说实话，是不是觉得念念能帮度安治病，意图将念念和度安绑一块，才想给他当干爷爷。如果是这样，我不同意。”
  他略重地搁下茶杯，杯底和玻璃桌面碰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撇过头，不甚愿意看江胜军。
  “嘿，咱认识几十年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江胜军忿忿不平，“念念给我当干孙子，我把江氏的股份转百分之二到念念名下，绝无虚言。”
  百分之二着实不少，江胜军手里一共就百分之十。时建锋捻了捻指尖，脑中浮现念念或哭或笑的小脸，断然拒绝。
  “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想当念念干爷爷，等念念大点了自己问念念愿不愿意。”
  江胜军哈了一声：“那敢情好，到时候要是念念答应了，你可不能拦。”
  “我当然不拦。”时建锋睨他一眼，“念念和度安关系好我喜闻乐见。”
  江家是同圈层他最信得过的人家之一。有江胜军和程绘里在，江度安歪不了。
  “好了，不说了，吃饭去。”江胜军了却大事一桩，和时建峰一起乐呵呵往餐厅走。
  等两人前后脚到了餐桌落座后，念念和江度安都吃的差不多了。
  江胜军随意扫了一圈小家伙们在吃什么，扫到江度安别扭地用勺子舀菜时有些不明所以：“度安怎么不用筷子吃？”
  江度安还没抬眼，念念积极替友友回答：“哥哥，不会呀。筷筷，难呀。”
  江胜军：“？”
  程绘里：“。”
  “爷爷，”江度安一派自若，嗓音稚气未脱但很平稳，“你忘了吗，我还不会用筷子吃饭。”
  什么玩意儿。
  江胜军不可置信。六旬老人咀嚼的速度肉眼可见变慢，脑海里闪过无数江度安用筷子的画面。不懂自己孙子在耍什么把戏的老头神情迷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更深刻了些。
  他正一知半解着，忽的余光稍稍一偏，瞄到儿媳妇程绘里给他使眼色。
  好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不刨根问到底了。
  不多会儿，念念吃好了饭。他放下勺子，摸了摸自己鼓鼓圆圆的肚子，舔了舔吃饭吃得亮晶晶的嘴唇，像是吃累了，偃旗息鼓了两分钟。
  “哥哥。”念念戳戳江度安的胳膊，“念念渴。”
  江度安看他一眼，放下勺子要下饭桌。
  “诶，度安去哪？”程绘里眼尖。
  江度安：“念念渴了，我去倒水。”
  一旁吃饭的时建锋忙道：“我来接，我带来的包里有念念惯用的水杯，用那个。”
  这几十年时建锋不知来过江家多少回了，他放下筷子回沙发找到包，拉开拉链取出水杯，轻车熟路接了杯水回来。
  时建锋抽了张湿巾揩干净念念的小脸蛋和嘴巴，小水杯才落到念念手里。
  念念吃完饭后渴狠了，含着吸管暴风吸入，一口气干了半杯水。
  “唔。”小家伙肚里满满当当的，他眼神呆滞往下看，腿不自觉被动作带着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