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就是知道呀，”他反倒不明白起来，“papa老是让哥哥滚，念念听到好多次。”
  撞见时归林喊时临卓滚的次数多到念念非常熟练地破解了这个唇语。
  “好多次？！”
  时归林大惊。他一直以为念念不在才直接说滚的，在孩子面前他从来不说。
  有念念学他说卧槽的前车之鉴，他说脏话都是避着小家伙的，怎么还是被听了去。
  难不成是因为念念小小一只，站哪儿都不显眼，所以很多时候念念都在，只是他没注意？！
  “念念，不许跟小伙伴们说滚，知不知道？爸爸说错话了，别跟爸爸学。”时归林焦头烂额地亡羊补牢，试图挽救。
  “好。念念不说。”小家伙学会了交易，有来有回，“念念不说脏脏的话，papa不让念念上学，好吗？”
  “……”时归林无言一瞬，随即断然拒绝，“不可以的，念念。不上学会变成文盲的，字都不认识。”
  “那、没关系，念念愿意当文盲，念念不想去上学。”小家伙哀切地说道，盈盈水光浮上眼膜。
  “papa不爱念念了吗，念念上学想papa呀呜呜……”
  嗓音染上哭腔。
  不是嫌上学累，而是想爸爸的一个乖宝宝。
  这质问太犀利可怜，时归林可耻地心软了。
  心软归心软，时归林嗓音柔和，态度却冷硬似铁：“爸爸最爱的就是念念宝宝，就是因为爱宝宝，所以才想让宝宝变得更棒，上学会成为更棒的人啊念念。”
  逻辑严密、情理并重的一番话抑制了念念的大部分哀伤，但他还是很难过。
  他垂泪了一会儿，跟个小大人一样抹掉眼泪，商量道：“papa，念念考虑一下，可以吗？”
  时归林哭笑不得，也不愿将小崽崽逼得太紧，他摸摸念念的头，“好，给我们念念时间考虑，不哭了。”
  小孩哭半晌，时归林担心他渴，起身道：“爸爸去楼下接杯水，念念在卧室待着。”
  “papa，别走，念念要打电话。”小家伙伸手。
  时归林放心的将手机解锁递给他：“你打吧，爸爸下楼了。”
  无非就是联系席子慕或江度安，小家伙也是要维系友谊的。
  时归林的脚步声远去，念念抱着手机点进绿绿的软件，找到小猫橘子的头像，拨了视频电话。
  “念念？”
  江度安的脸和声音一现，念念便撇了嘴巴，挤着眼泪诉苦：
  “度安哥哥，你要见不到念念了呜呜……”
  第80章 念念上学的伴儿1号
  上来就是一顿哭诉的念念让视频那头的江度安摸不着头脑。
  他微微皱眉，字字句句条理清晰：“念念，你先别急着哭，把话说清楚。”
  “呜呜嗝，念念……”小家伙打了个哭嗝，小身子还带着哭颤的余韵，一抽一抽的，却硬是听话止住了眼泪，“度安哥哥等等念念，呜呜，念念马上就不哭了。”
  哭泣不是突兀的命令就能止住的，念念需要时间调整一下状态。
  江度安：“好，我等你。”
  这两年来，念念不仅口条变顺了，还很擅长和人沟通，善于表达自己的需求。
  以前喊不好度安哥哥，现在随口就来，不必如以前那般投机取巧喊短哥哥。眼下江度安要听他说明白事情经过，他就要求江度安给予他时间调整情绪，沟通方式直观高效。
  “度安哥哥，念念好了。”缓过来的小团子鼻头闷得粉红，他揉了揉睫毛湿湿的眼睛，像一朵被打蔫了的花朵。
  “嗯，你说吧，为什么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江度安面上很平静，镜头外的手掌却慢慢收紧，泄露了隐秘的不安。
  “papa说念念要上幼儿园。”
  说到这念念眼尾哀伤地下垂，有点想哭，不过他又憋住泪意，继续跟江度安讲述自己的痛苦：“度安哥哥，上学每天都很久，念念看不到papa，看不到你，看不到慕慕……好多好多人，念念都看不到了呀。”
  “念念难过，想哭，这里怦怦的。”他捂着自己小胸脯，心脏的位置，不太能准确描述那种酸酸闷闷的感受。
  错误猜测念念要搬家离开的江度安蜷缩的手指一下舒展开来，他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尽心尽责地发挥哥哥兼好朋友的作用：“你只是因为要上学太伤心了，而且每个人的心都是怦怦的。”
  “对哇，念念好伤心。”小家伙的脸往屏幕前更凑近了些，镜头的原因，从江度安的视角看他像一条胖头鱼，“度安哥哥，你要见不到念念了呀，你的心没有怦怦吗，你没有想哭吗？”
  “我的心当然会跳，我又没死。”江度安对答如流。
  脸颊肉鼓鼓的念念垂下眼睫，全身散发着浓浓的委屈，觉得最重视的小伙伴似乎不太关心他。
  “……好吧，有点怦怦。”声音有点难为情。
  耳朵收到回答，念念猛一下抬眼，眸光星星似的在镜头里闪烁，圆润的上目线柔成月牙的弧度。
  江度安对上他的目光，不自然地压了压嘴角：“……你太黏人了。”
  “念念没有。”他摇头否认，向江度安提起另一个问题，“念念不想上学，跟papa说考虑。怎么办呢度安哥哥，papa会让念念在家吗？”
  虽然没上学、但已经请家教不间断学习任务的江度安对知识有着崇高的敬意：“学习挺好玩的，你一点也不想上学吗？”
  “不是。”念念左右为难，“念念喜欢学习，但是念念更喜欢大家。”
  上学还是家里的人，两者间念念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可是上学其实是每一位小朋友们必须经历的生活轨迹。江度安已经五岁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在家学习的才是少数。
  他缄默片刻，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我陪你上学，你愿意吗？我可以跟你一起，你不是一个人。”
  念念呆了一下：“愿、愿意吧？”
  门口传来由弱转强的脚步声。
  “念念，爸爸回来了。”时归林端了杯温度适宜的水，来到床边，“喝一点。”
  “好。度安哥哥，念念先喝水。”念念把手机放床上，两手接过杯子，仰着脑袋，鼓着腮咕嘟咕嘟地喝水，像呼吸的小金鱼。
  时归林坐床上，一条胳膊支撑在床垫上，微微斜身。念念仍在喝水，他便低头靠近手机镜头，打了个招呼：“度安，下午好啊。”
  “叔叔，下午好。”江度安依旧是设定好程序般的礼貌。
  少见的，他主动跟时归林接着搭话，“叔叔，念念要去哪家幼儿园上学？”
  时归林如实告诉他：“没定好呢。”
  江度安点头表示知晓：“等幼儿园定下来之后，麻烦叔叔第一时间跟我妈妈说一下是哪一家。”
  “？”时归林兴味上泛，来了好奇心，“为什么是第一时间？”
  “papa，念念喝好了。”少了一小半水的杯子被念念递到眼前。
  “给我吧。”时归林将剩下的水一口气咽了。
  正喝着，扬声器传播出江度安语气淡如白开水的声音：“因为我要陪念念一起上学。”
  “咳咳、咳咳咳……”时归林弓腰剧烈咳嗽，水杯被搁在了床头柜上。
  好不容易不咳嗽了，他的嗓子俨然像破风箱一样，难掩惊诧：“你要上学？！你妈同意了？”
  “papa，”念念满眼担忧，“你的嗓子坏掉了。”
  时归林又清清嗓，冲小家伙摆手：“好着呢。”
  “所以你妈妈同意你上学了吗度安。”
  “还没有。”江度安说，“我马上跟妈妈说，她会同意的。”
  程绘里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除了不去医院。
  “我都听到了。”一道无奈的女声。程绘里的面容紧接着出现在镜头内。
  江度安稍稍侧身，面向程绘里：“妈妈，我能去上学吗？”
  此时已经对度安哥哥可以陪自己上学有了心理期望的念念趴在手机跟前，不自觉紧盯着视频里程绘里的脸，跟江度安抱有同样的心情等待她的回答。
  程绘里避而不答，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幼儿园里会有很多小朋友和老师，你做好准备了吗？”
  两年的时间，念念和席子慕两个小话唠整日在江度安身旁叽叽喳喳，从未消停过，江度安的自闭症没有好转是不可能的。
  但跟两个朋友相处的量级和上学不一样，堪称是从天上到地面的差距。学校是人群密集的环境，不是一个两个相似的人，而是一大群性格不同的人。
  她害怕江度安融入不了。
  可她好希望江度安能和普通的小朋友一样上学、玩耍、哪怕是争执打斗。
  可以吗。可能吗。终有一天会实现吗。
  那，会是现在吗。
  迈出最重要的第一步——
  “妈妈，我准备好了。”
  江度安说。
  第81章 念念选好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