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作者:绮逾依      更新:2025-09-26 09:10      字数:3268
  仁义之人,自有小人来对付。
  他刚搁笔,就看到韦训把垫子挪到了自己书桌前,十分恭谨。
  “老师,这段时日你教了我好多。我知道我很废物,读好多遍才能记住,不比老师聪明。”
  高君遂心想原来你也知道。
  但其实这些高君遂都不怎么在意的,因为韦训只是他世界里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是好是坏他都不在乎。
  所以不会生气也不会高兴,跟自己无关,教好了脸上不会增光,教不好那也无所谓,关我屁事。
  “但是,老师放心好了。”韦训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我不会背叛老师的!你是我的恩师,以后我一定努努力,报答老师!”
  高君遂怔忪片刻,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他需要蠢货的忠诚么?没用的人展示没用的道义,在高君遂看来无比可笑。
  不过,高君遂还是礼貌回答,没泼冷水。
  “哦。”高君遂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赶紧又低头看文书了。
  岐王身陷战事,晋王分兵两处……
  这是铁关河谋取权柄、践祚称帝的最好时机。
  然而准备的流程还没做完,有薛诰在那儿顶着,小皇帝各种打太极,把高君遂请求给魏王加食邑和特权的奏疏全部留中不发。
  高君遂又恢复了方才的愁眉不展,完全忽视了一旁等着讲经的韦训。韦训翻着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少年不知所措,又不敢打搅,只能在一旁沉默不语,也无所谓有没有自尊心了。
  ·
  温兰殊和萧锷一路北上,靠着徐舒皓的脸面,几个藩镇让路让得很痛快,河东军军纪严明,不践踏良田,也不劫掠,留下一路好名声。
  赶路许久,他们随便找了个驿馆歇脚。温兰殊的绷带又该换了,他检查伤口,看了看,愈合得差不多。
  温兰殊打着赤膊,对镜一圈圈解开绷带,那条蜈蚣似的疤痕看起来就留在那儿了,今日刚好能拆线。
  “晋王,吃饭——”
  萧锷端着晚饭走过来,看温兰殊上半身扭着,一点点解开当初留下的绳结,模样有点好笑。
  “我知道了,你放那儿吧。”温兰殊没看萧锷。
  “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个人拆线?”萧锷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温兰殊表示拒绝。
  但萧锷看他拆线的样子太笨拙,不知为何就想越俎代庖替他动手,直接三两步走上前,上手拆了起来。
  温兰殊:“……”
  三下五除二就拆完了,萧锷完事后还不忘嘲讽两句,“金尊玉贵的晋王估计没受过皮肉之苦,这点小伤都手忙脚乱。”
  自从那日之后,萧锷说话就阴阳怪气起来,似乎只要温兰殊恼怒就痛快。一开始温兰殊还不计较,到了后面这小子变本加厉起来,说话含沙射影,导致温兰殊也如此,谁也别想让谁痛快。
  因此温兰殊说,“要不是因为某人,也不用受这些伤。”
  “哦哟,晋王对谁都那么客气,怎的对我如此刻薄?”
  “对谁都好那是真佛,我不是。”温兰殊白了这人一眼,从衣架子上拿起衣服穿了起来,坐下吃饭的时候,这人竟然还杵着,一点要走的迹象都没有。
  温兰殊装没看见。
  萧锷看不顺眼,“原来人前那么好都是装的,假仁假义,这才是你的真面孔。”
  “……懒得跟你说。”
  萧锷乘胜追击,干脆坐到温兰殊对面,让对方吃也吃得不自在。
  “你有必要这样?”
  “你怎么跟我哥好上的?”萧锷问。
  “问你哥去。”
  “我哥又不在,我不只能问你?这样说来,我该称呼你一声嫂嫂了。”
  温兰殊差点喷饭,“你哥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打你?”
  “嗯,怎么了?”
  萧锷还以为这人会假惺惺说打弟弟不对,越打越叛逆,应该柔性教导,以柔克刚。孰料温兰殊说,“该打,我觉得打少了。以前我不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并深恶痛绝,但是现在看来,有的人记吃不记打,就该多打几次。”
  萧锷:“……”
  行,那就挑彼此的痛处戳。
  “你和我哥怎么看对眼的?嫂嫂要是不说,我也不敢问我哥啊。”
  “你有完没完?”温兰殊拍了下桌子。
  “没完。你要是不说,我以后人前也叫你嫂嫂,让全河东军都知道,你和我哥……”
  “住嘴。”温兰殊不喜欢自己的事情成为别人的谈资,只能先满足萧锷的好奇心,“一次偶然,他来到我住的院子,我给他做了青团换了件衣服。”
  “那这也不能说明你喜欢他啊。”
  “我不喜欢干嘛给他做这么多?”温兰殊讥笑道。
  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到萧锷面前,温兰殊就没什么好脾气可言。
  “那你怎么喜欢的?”
  “好看。”温兰殊不假思索。
  “那就是说,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比如我,你就不会做这么多?”
  温兰殊眼神似乎再说“这不废话”。
  “晋王还真是肤浅。”萧锷叉着腰,“我以为你是不重外表重内在的翩翩君子,没想到啊。”
  “我从没说过我不肤浅。”温兰殊继续吃饭,咽了几口,嘴里没东西后,继续说,“贤贤易色,好色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好色?谁不喜欢好看的?君子要‘纫秋兰以为佩’,玉不去身,不也是为了好看?吾未见好德者如好色者也。”
  萧锷:“……”
  “看来晋王跟许多人眼里的都不一样。假仁假义,贤贤易色……”
  “停。”温兰殊主动出击,“萧锷,看在你是长遐的弟弟,我觉得需要给你讲明白一件事。”
  “啊?”萧锷被打断后,竟然真的不说话了。
  “我把你带在身边,还有一个考量。你是长遐的弟弟,不过你跟你哥比起来,身上的戾气太重。”
  “我?戾气?”
  “漳河是你掘开的?”
  萧锷目光躲闪,心想这人又该说教了。
  “傅海吟的那些话,也是你教的吧。”
  “知道了何必再问?”
  温兰殊轻松一笑,“那你也明白了我为什么非要把你带在身边。你在你哥还没下达指令之前,就带着小队冒雨掘堤,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影响你哥决策,而你哥肯定听我的,不会掘堤?”
  萧锷不语。
  “其实水淹七军,并非关羽一力促成,乃是霖雨连绵下的灾厄。”温兰殊目不转睛看着萧锷,他见过很多次做错事的后辈,说起话来压迫性十足,“你想辅佐你哥成大业,只玩心计,弄那些小聪明你觉得足够么?”
  萧锷:“……”
  “水淹大梁,坑杀降卒,筑京观,你当然可以那么做。可你知不知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你……你什么意思?”萧锷看不懂温兰殊。
  “什么意思?”温兰殊拿起一根筷子敲萧锷的额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择手段贸然决堤,你知道我后面处理积水和疫病花了多大力气吗?你大水淹城让相州成了一座死城,是,是打下来了,可粮食泡发霉,人全死了地也淹了,你后续怎么办?我为什么犹豫,不就是害怕得不偿失?没到危急关头掘什么堤!读了水淹大梁的战役怎么也不看看人家是一上来就掘堤吗?!”
  一顿话像烟花在萧锷颅内炸开。
  “我知道你喜欢走小道出奇策,但是萧锷,你的才能不止于此,有阳关道,就别铤而走险。要不是看在你哥的份上,我肯定会问责。”
  被除萧遥之外的人说教,萧锷不太愉快。不过温兰殊那句话也是真的,他的确给温兰殊带来麻烦。
  “人命,很重要,不要轻易断人生死。”温兰殊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于是下逐客令,“你走吧,我要午睡了。”
  走到门口的萧锷给温兰殊关上门,心想自己何苦来走这么一遭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以及他心中那个疑惑更深了。
  萧遥为什么会喜欢温兰殊?难不成也是因为“贤贤易色”?
  他绕到驿馆后,好奇地抬起窗户,露出一条缝,刚好能看见温兰殊在里屋的床榻上安稳入眠。
  这个时候的温兰殊枕着枕头,头发瀑布般散落,下颌线格外明显,斑驳流光洒在脸庞上,焕然生光。
  和上次睡着一模一样,也是那么端庄,双手交叠在身前,配上一件白袷,整个人似一柄横放着的玉如意。
  ……确实容止过人。
  联想到刚刚那番话,这人真把他当不成器的弟弟了?
  真是荒谬!我和我哥怎么可能需要你来插一嘴?
  萧锷气愤地放下窗户,咬牙道:“妖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庄帝:就是李暐,这里不能说名讳,高君遂说了谥号。
  亲兄弟。萧遥:祸国妖姬。萧锷: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