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作者:
绮逾依 更新:2025-09-26 09:10 字数:3291
“是啊是啊,谁最厉害!”
“宇文九?”
几个小孩扭头,“他打仗不厉害的,晋王也不厉害!”
温兰殊睁开了眼,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些小孩。
“我说一个,权娘子,这个没异议吧?”为首的小孩为了平息终日异议说道。
“她是巾帼英雄,可厉害啦!”
于是在一阵叽里呱啦的讨论里,小孩们给国朝将领拍了个顺序,第一是权随珠,第二是卢英时,一个巾帼英雄,另一个天纵英才,本身就是传奇故事的一笔。至于温兰殊和萧遥,被排在了很靠后的位置。
温兰殊靠着亭柱,哭笑不得。
“你们说,谁最差来着?”忽然响起一个男声。
“宇文九啊!他虽然很聪明,可是打仗最差了呀,难道不是吗?”大孩子没多想,回过头去,一看来人魁梧身姿,吓得跳了起来。
“他最差?”萧遥有些为难,“为什么他当皇帝啊?”
“他就是最差,可是我不知道呀,为什么他能当皇帝呢?”大孩子发现自己问出一个惊世骇俗又没法解释的问题。
温兰殊睁大了眼,眼看萧遥忽悠着这些小孩满腹狐疑往远处去了,就踏着小道朝温兰殊走来。
“你……你怎么会……”
时隔五年,萧遥比之前更沉稳了,衣服依旧是最常穿的玄黑色圆领袍,微蜷的鬓发狂野地在脑后散开。
“怎么,不欢迎我?”萧遥坐在一边,枕着温兰殊的肩膀,“有点累,不过也值得,能看见你。”
“你现在……”温兰殊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会来蜀中,还没随从仪仗?”
萧遥惊讶于温兰殊对自己的陌生,不过想想也对,毕竟五年过去了。他揽着温兰殊的腰,“亲一口就告诉你。”
温兰殊半信半疑,低头朝萧遥的唇轻轻一吻。
“最高处去过了,也就那样。没你,晚上都睡不踏实。”萧遥一头扎进温兰殊胸膛里,温兰殊没法子,只能轻轻抱着他,“‘宇文铄’的任务完成了,你的‘萧遥’回来了。”
温兰殊眼眶含泪,“你都知道。”
“嗯。”萧遥声音很轻,“就是没法用玉玺砸核桃了。我砸过一次,把宫人吓个半死,磕掉了一小角,不细看看不出来……我现在没家,你能收留我吗?”
“好啊。”温兰殊又哭又笑的。
“舟车劳顿,我想吃青团,你再给我洗个澡吧。”萧遥得陇望蜀起来。
“行,都依你。”
明堂至高处,无边风月亦无君。
华胥一梦短,此间江山此处寻。
第195章 无限江山
温兰殊离开的消息传遍京师, 很多人都说温兰殊这是功成身退,因此还牵强附会出很多晋王解印遨游山水的佳话。
在很多人看来,温兰殊应该和萧遥斗得水火不容才是, 毕竟明堂之上只有那一把椅子。之后的禅位、祭天,萧锷看着萧遥一步步踏上圜丘,在众人跪叩之下, 手捧玉佩, 玄衣绛裳, 肩挑日月, 十二旒下,鹰目傲然俯瞰群臣百官。
萧遥心里在想什么?萧锷看不明白,这兄长不是很喜欢温兰殊, 为何温兰殊离去倒是当仁不让地篡权夺位。
李楷逊位后, 好歹体面收场了,没有像之前大周屠戮前朝宗室那般,这人游走民间体验人间百态,从一开始到现在, 都没什么威胁,还觉得江山更替自古已有之, 不需要多悲伤, 一副看开了的模样。
明堂魏阙, 有的人想走, 有的人拼尽全力也要留下。萧锷很快娶妻, 在萧遥和萧坦主婚下, 算是成家立业。
相反, 萧遥未置嫔御, 更不曾立后, 直截了当将萧锷当作继承人培养。百官一看国本尚在,也就不置喙后宫之事了。
只有一点,萧遥登基后,经常跑去温兰殊曾经住过的小宅。百官都很担心出差错,江山还没彻底平定,自都城以外还有太多叛乱,如果白龙鱼服的过程中,被人发现了或是刺杀又当如何?
没办法,都拗不过萧遥。他每次出去,萧锷都会让侍卫远远看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会跟在一旁。
他们这次遇见了卢英时。
朝廷的新小君侯卢英时长开了,眉宇间多了不少英气,他拿了个鸡毛掸子,打扫温兰殊的宅院。
“你怎么来了。”卢英时就算万般不愿,也要低下头行礼,这毕竟是皇帝。
“我来看看。”萧遥走到温兰殊的书架前。
“陛下回宫吧。”卢英时道,“你是天子,不该来这种地方。”
萧遥似带了怒意,“你以为你能左右我?”
站在温兰殊的宅子这儿,卢英时也多了底气,“我当然不能,但十六叔能。”
“十六?”萧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种因为极度愤慨五官拧成一团的面容,萧锷还是第一次见,“他自己跑了,你还敢提他?”
“你自己看看吧。”卢英时把一卷诗集给了萧遥。
温兰殊有写诗的癖好,这一点萧遥也知道,萧遥只能看懂个大概,上面写的应该是归隐诗和田园山水诗。
“他……”
“十六叔从没想过当皇帝,他这辈子想的就是功成身退。‘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你从来没有懂过他。”
说罢,卢英时行了个礼,告退。
萧遥紧紧握着那些纸,“如果是这样想的,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但他又不敢说出口,两个人从未真正敞开心扉,都怀揣着原本的想法,所以分开了。
“兄长。”萧锷出言相劝,“他估计是觉得,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会懂他。”
是啊,萧遥怎么可能明白?
打天下就要坐天下,哪有离开的道理?京都通衢,当然比乡野阡陌更宽阔,这有什么难懂的吗?
萧遥命人把书卷打包带进宫,从此以后,除了每日勤习政务,就是让人进来说诗讲经,他听张良逍遥自娱,严陵隐居富春,明白了古已有之的隐逸之风。
温兰殊,也是因为想归隐么?
自食其力,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哪里比得上朱门九重?
萧遥想不通,只能白日像个没事人一样,晚上则开始追悔。他身边太空了,总是幻想温兰殊若是还在会怎么样。他平定叛乱,剿除前朝势力,白天做了一个君王该做的事,到晚上退回到乾极殿,终于做回了自己。
曾经那个只想当节度使的人,现在得到了至高无上的一切,你为什么走了?
他派聂松去找温兰殊,了解温兰殊的近况,才知道最近对方都一直在行医问诊,有时候要跋山涉水。他反问,这么辛苦么?
聂松却说,他挺快乐的。
快乐……温兰殊因为什么会快乐?
聂松不答。
“那他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萧遥问。
“他……他说希望陛下得偿所愿,他作为前朝孑遗,已经完成任务了。”
“他不愿仕新朝?”
“应该是的。”
萧遥略带愠怒,想起那些奇怪的诗,“文人的臭脾气么。”
温兰殊到底为什么会快乐?萧遥屏退聂松,开始想这个问题。
·
如此这般没什么风浪地过了两年,有次萧遥在重阳节饮酒稍微放肆了些,萧锷送兄长回乾极殿,踏过重重隔断,来到里间,在卧榻之侧,看见一幅画像。
萧锷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温兰殊。鹅黄衣衫和金黄发带,以及脑后垂落的乌发,与旁边的桂花树相映成趣,繁复衣衫和宽袍摆下,那人屹立如松,手里还折着一枝桂花,脸上露出温柔敦厚的微笑。
一瞬间萧锷觉得很解气,他看到兄长即便稳坐明堂也有这么多不如意,原来在群臣面前严肃不苟言笑又坦然自若的皇帝,也将自己的不得已和遗憾深埋于寝殿之中。温兰殊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困住温兰殊,即便是萧遥也不可以。
转头一看,萧遥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
萧锷站立良久,透过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在松烟墨里,似乎看见了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的那个人。之前去蜀中的时候,他偷偷在远山之际看过一次,青城山绿竹猗猗,满山葱翠,风吹起绿色波浪,一片窸窸窣窣,温兰殊离他那么远,正在院子里晒草药,满院子都是药筐。
他想往前走,没出几步,山道里就窜出来一个人影。
“退下。”聂松脾气不大好,“不然我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是有人让你……”萧锷话说到这儿,再傻也明白了,“好,我知道了。”
他看温兰殊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好不自由,睡了没一会儿就有人登门求医,他很快跑了过去,忙忙碌碌,席不暇暖。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辛辛苦苦打仗那么久,也不想着享受享受,得失一瞬,好像从没踏足过至高之处似的。
萧锷神思飘回现实,他亦不敢问这些,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想。萧遥对他很好,事到如今要是再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有点不知感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