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卡拉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把中型狙击步枪，黑色的枪管高高凸起，短俏的黑色头发倒是与之很配，但是这种印象却与利口中所说的刺客与特工没有丝毫的联系。
  “可以啊。”卡拉将声音压得很低，语调和她怀里的狙击枪一样，很硬，没有情绪波动，却显得很有力量，“想要跟着我执行任务的，在之后跟在我身后就行。”
  然后再也无话。
  “这就行了，我们分成三个小组，到时候分别配合行动，这样很好不是？”利眯着眼睛笑着，脸面在灯光下好像银器在闪闪发亮着。
  古斯丁被晾在一旁，他的眼角在跳，但是面对同是二十三大公家族的人，也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看到卡拉与利两人不再说话，连忙接着补充：“当然，那么我与利先生、卡拉小姐同为三个队长，大家可以自己选择到底听从谁的指挥。到时候执行任务，我们可以相互联动帮助。大家认为如何？”
  没人说话，沉默代表着默许。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若是加上自己的擅长领域当然是最好不过。”古斯丁坐下，他一句话封死了心里不服的人。但是二十三大公家族出身的人，大家心里虽然不服坐在这里的古斯丁他们，却是对这些家族的势力信服。大家族掌握着数不尽的资源，他们家族里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太差。
  大家心里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一一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大家听得都很仔细，这是收集自己队友资料的最好时刻。如何选择自己的队伍，看自己的小队队友也是一个衡量的标准。
  卡西亚作为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人，却意外发现这一次队伍里的人综合排名全都在前两百名里面，抑制管最多的数量也就是四根。比起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得来的1024的综合成绩排名，还有体内随时随刻都发挥着作用的二十四根抑制管，他感觉这一次好像无形之中就进了军部学校里说的“个别队伍”里面了。
  这一次的任务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了，卡西亚心里有些放松。虽然任务的难度增加了一个等级，但是队友的质量确是实打实得强。
  一块好的钟表不仅仅需要齿轮之间相互配合，齿轮的质量与精度也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在介绍完后都沉默不语起来，空气里的气氛也再次变得诡异莫测。
  重卡一直不停地开了有两天的时间，其间停过一次，让他们下来吃饭，在外面休息，减轻旅途的疲劳。
  停车是在出发一天后的时间，当时是晚上。他们周围在已经没有了马诺马的踪迹，就连布兰科山脉的伟岸影子也消失在了天际线之外。
  当时他们是在一个丘林地域建设的老车站下的车，那里的路基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车站周围是一片片鼓起又凹下的蔓延出去的小土包，上面有一排排长满绿叶的树木，空气里甚至可以闻见淡淡的花香。
  学校外面正是春末时节。
  重卡停在老车站边上加水，加蒸汽。巨大的车身如同一块抹不掉的污迹停在路边，卡西亚他吃过饭，就站在车身边上看天空的月亮。
  月亮还是如同眉毛一样细的时候，周围的星星很少，天空也很黑，并不是常见的深蓝色。但是对于在军部学校里几个月都看不见天空的卡西亚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在车站没停多久，待到重卡的状态恢复，卡西亚一行人接着又在重卡车厢里呆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当他们在昏昏沉沉的意识里感觉到重卡的速度减慢停下时，所有人都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外面响起了军部学校后勤部人员敲重卡铁皮的声音，这是在示意他们下车。
  “到了！到了！”外面的人喊着。
  卡西亚离车门最近，他起身打开金属门，入眼便是一轮快要坠落的火红色残阳，然后便是铺面而来，吹了他一脸的黄沙。风刮着，里面带着热气，很干燥的热气。
  而旁边理所应当的是一个车站，但是现在却已经被黄沙掩埋了大半，没有了生气很久。
  第26章 黄沙与起点
  温度很高，快要坠落的夕阳的火红色光芒被眼前望不到边际的沙海反射得很刺眼。
  风沙让所有下车的人都微眯着眼睛。他们抱着自己的武器一一跳下重卡，军部学校的后勤部人员也一句话不说，他们走进被烈阳灼烧后的不大的破旧车站，里面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黄沙，淹没了不多的几张木头桌子的桌脚。
  干裂的木头上有铁皮固定的痕迹，上面满是细微的灰尘。卡西亚他们跟着后勤部的两人进去后，这些粉末开始在略显安静的屋子里游荡起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呈现黄沙一样的干燥，空玻璃杯里面是细腻的流沙，酒瓶子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里面的水分也早已经通过上面的缝隙流失了干净。
  与其说这是车站形式的建筑，不如说它里面的构造更像酒吧。墙壁上还有用颜料涂抹出来的涂鸦绘画，只不过是因为干燥的原因，颜料已经脱落得八九，只有淡淡的影子留在那里。
  后勤人员走到那些盛放着杯子与瓦罐的柜子边上，刨开下面堆积的黄沙，露出了储物柜的门扉来。
  储物柜里面是一把把久失保养的钢铲子，虽然没有氧化与虫蛀的痕迹，但是上面仿佛还留着被高温折磨的热气。
  “干活了，干活了！”后勤部的人将里面捆扎起来的一大捆钢铲子拖了出来，他们拿着钢铲子走到车站旁边，那里有一个快要被黄沙掩埋完的铁皮箱子状建筑，露出长时间被砂砾磨损的一角。
  “挖吧，你们任务的第一步便是获得这些在沙漠里的基本补给，不然你们能不能将任务进行到下一步都难说。”后勤部的人有一铲子没一铲子的将那些堆积起来的黄沙铲开，一面招呼身后的二十个学生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地，接下来要怎么执行任务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但是想要在沙漠里生存，水是必须的，况且重卡开回去也要补充蒸汽与水分作动力。即便我们都进行过手术，但是在沙漠里正午接近七八十度的高温，你们穿着这一身衣服，不被烤成肉干那才是见鬼的事情。”
  “这是军部以前废弃的小型补给站。按照记录，里面应该还剩余有一些沙漠徒步的补给品。”黄沙在风里飞扬起来，后勤部的两人带上面罩，他们早有准备。但是在学生里面同样拿出面罩带上的，却是只有极少数的四个人。
  每一个人对任务的解读与准备都是不一样的。
  黄沙飞扬化作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雾霭，昼夜的巨大温差形成的大风被挡在车站前，在这里形成一个个小的旋风，灰尘也是经久不散。
  沙堆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体积，但是直到晚上漫天繁星爬满了深蓝色夜空，这才勉强将铁皮门的位置挖出来。
  而此刻，机械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在了十时的位置。
  铁皮门里面是沉寂了许久的没有任何生气的空气，周围的温度现在已经下降到了零下五度左右。吸进喉咙里的空气不仅仅是寒冷，还有完全没有水分的干燥感。远处看不见的暗黄色里，还会不时传来几声饥饿的狼吼。
  门下是石阶搭建出来的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面也集聚了少许砂砾。两个学校后勤部的人打着强光走在前面。不过几十阶台子，尽头是一个短小的走廊，出了那里便看见了地下宽敞的储物室。
  后勤部的人将密码卡片插进走廊边上的卡槽里，太久没有运作的差分机的各种齿轮轴件好像早已经腐朽的老骨头，运作自来的刺耳摩擦声音在地下储物室里回荡了许久。
  房顶上的高压水银灯开始如同萤火一样闪烁起来，存储起来的电力让放置了太久的他们重新找回了活力。
  所有灯光亮起已经过去几分钟的时间，地下室不大的面貌才真正展现在卡西亚他们的眼睛里。
  或许是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破旧废弃基地，后勤部的两人只管牵着水管与蒸汽软管走出去给重卡补充动力的来源。废弃基地当年选址是建在一条沙漠地下暗河上的，这样才能保证在这样干渴的沙漠里拥有足够的生命水源与蒸汽来源。
  “给你准备的物资就在角落处的那几个铁箱子里面，你们自己早作准吧，留给你们出发的时间不多。”两个人托着长长的管子出去也不忘给站在一旁观察的卡西亚他们提了个醒。
  那几个箱子被密封得很严实。可能是最后一点留在这里的东西，在放弃这个小车站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多久能够派上用场，于是全部被死死焊在了铁皮箱子里面。
  “我来吧。”众人看着铁箱子发愁时，古斯丁在这时候说话了。物资分配后意味着小队组成，这时候适时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正是他心中的想法。
  这是普通的铁皮箱子，厚度为一毫米。古斯丁拔出自己的短剑，走上前去站稳的步子很有讲究，出力很大，速度也是极快。四道火花闪过后，一块四四方方的铁皮应声落下。短剑划过的铁皮露出银白色，划痕非常光滑，
  几个铁皮箱子全部被划开，古斯丁手中的短剑依旧闪烁着寒光，甚至没有一丝明显的摩擦痕迹。这不仅仅代表着短剑的做工是极好，也表示古斯丁在剑术上与力量角度控制上的精准程度。
  果然综合成绩排名还是有一些说服力的，卡西亚站在人群里默不作声。
  箱子里面是水袋、防风沙的面罩、背包、遮蔽隔绝阳光的衣服、帐篷、指南针、小型温度计，周边详细的地图、尺寸不一的高帮鞋子、绳索、、、、数量很多，二十人完全绰绰有余。
  众人默默在里面寻找自己合适的东西，然后根据需要改变着自己的着装。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众人准备完全，时间已经来到深夜，温度降到了零下十五度。外面刮起了大风，流沙在风的带动下滚动着，沙海发出细琐如无数蚂蚁行走的梦呓声。
  重卡的状态恢复完了。后勤部的两人启动了重卡，最后说了一句“你们得提早出发，圆月之夜前不能到达格润绿洲的范围里，那可是一个很伤脑筋的事情。最后祝你们好运！”，便顶着两盏巨大的灯光消失在了漫天席卷的黄沙里。
  地下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因为他们这才发现，后勤部的人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食物派发都没有。将一行人送到这里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除了最后一句善意的提醒来。
  众人想到了手中的地图。当把地图展开，上面全是一片黄沙的地图标识，一条弯弯扭扭的大河如同蓝色的利刃将整个巨大的沙漠分成两半。一轮月牙一样的内湖嵌在了沙漠的中央，点点绿色绕着着它星落周围。其中最大的一块绿色正是月牙边上的绿地，上面注明“格润绿洲”。
  而他们所在的老车站在地图上标号7734，眼睛目测着地图上两者的距离，心里默默乘上比例尺数据。
  实际距离为三千多公里，距离圆月之夜，十三天。他们心里几乎同时默念道。
  第27章 出发
  地下储物室里仿佛是众人早已商量好的沉默，细微的声音只有齿轮一格格前进的摩擦。
  他们都看着眼前的地图沉思着。地图上的军部基地与车站有很多，呈现毫无规律的星落状，上面都有用数字标号，一条条用黑色虚线标记出的公路线如血管脉络连接着它们。
  但是地图最后的落款时间是三十年前。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数据是三十年前由专业的人员测绘出来的。而沙漠地图里的公路用虚线来表示，也是沙漠地貌独有的特色。
  昼夜相差极大的温差极易引起大风，长年累月被磨损得很光滑的沙粒如同无形的海水，它们在风的力量下于沙海之上奔袭着，一道道连接起来的新月形沙丘链是移动的海浪。沙漠里的地貌每一年都有微小的改变，而若是碰上沙漠黑尘暴，这种改变的时间只需要几天。
  而建立在其中的公路，也随时都会有被沙海吞噬的危险。沙漠边缘这种现象可能不怎么明显，但是随着步伐的深入，你脚下的沙丘，或许就是地图上标记出来的车站。
  官方的地图应该是五年一轮换，他们手中的这份看上去崭新的图纸，已经是几个版本以前的老物了。
  “你们准备多久出发？”古斯丁永远都是最先开口的人，他将地图收了起来放进身后的背包里，然后环视了一下众人看过来的脸，说道，“即便地图的内容已经过于老旧，但是现在却是我们的唯一出路。”
  众人点头，地图的重要性与指南针同等重要。
  然后他的声音没有停下：“地图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上面有多少个军部车站或者补给站，心里也应该有数。而其中又有多少是现在还在运作的，我们大家都不清楚。所以为了我们不一起栽在同一条路线上，我想我们分成三个队伍后，选择的路线尽量不要有重叠。其一是因为这些标号的车站还在不在，我们不清楚；其二是里面的物资有多少，也同样需要考虑。”
  “最后便是我们三个队伍应该约定一个暗号。根据军部学校给的信息，我们此次的目标‘油头’诺力达最近的活动范围就在格润绿洲。我可不认为大家到达那里的时候，还是现在这样的状态，所以为了保证那个时候的联络，一个约定的暗号密码也是应该有的。”
  “古利卡。”这是利·希尔阴柔的声音，这个时候，他站在一旁说话了，“这就是暗号。而碰头的地点吗？你们其中有人知道格润绿洲的具体情况吗？”
  利看向众人的脸面，眼神深邃黑暗，那是玩弄的意味。回答是一片沉默。
  “既然都没有，那我们就约定在格润绿洲最高的建筑边上会面吧。时间吗，月圆之夜是十三天后，那我们会面的时间就定在十六天后吧。那个时候的傍晚，用暗号汇合。”利说出自己的打算，众人点头接受。
  然后周围的气氛在这时又变了调子。那是因为古斯丁的话。
  “我想马上出发，我的队伍需要每人带五个水袋。因为没有食物，只有猎杀沙漠里夜间出没的动物来充饥。并且前几天在沙漠外围，也多少会有一点点植物，这也是食物的来源。运气好，可以碰到还在运作的车站，那个时候就是用钱可以解决的最简单事情。夜晚的寒冷比不上在军部学校里训练的温度，是赶路的最好天气条件。而中午沙漠的高温，却是拥有致命性。”
  他将五个水袋子挂在身上，全是三升的规格，这样能很好保证前几天水分的充足，也能不让水袋的重量影响平常的赶路速度。赶路的时间大都会在晚上与清晨那一段时间，正午用来休息恢复身体状态。但是想也能想到休息的效率与效果肯定是非常不好的。
  “若想和我一队，可以现在就跟着我。”古斯丁准备好了，他站在走廊前，克里琴斯当然也将自己的东西拿上，候在一旁。
  二十人里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最后等到古斯丁带着队伍先行离开，地下室里只剩下十二人来。
  “我想单独行动。”这是队伍里不多的女性成员，身体属于较矮小的那一类别。她身上同样背着数个水袋，作为连发式的弹夹型统枪被挂在身前。她走上前来，在铁皮箱子上铺展开的地图上画上了自己预定的路线，戴上面罩，几步间也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里。
  剩下的人也默默准备着，随后又有两个人选择单干。时间来到凌晨一时的时候，利也带着四个人离开，踏上了前往格润绿洲的路上。
  卡西亚留在了最后，他原本也想单独走，这样可以免除很多麻烦。但是想到沙漠里时时刻刻隐藏在黄沙下的危险，最后还是决定与剩下的三人同行，那是卡拉的队伍。
  可是卡拉并没有丝毫想要现在出发的意思，她把怀里抱着的狙击枪放在铁箱子上开始拆装保养，去除在沙漠里沾染上去的灰尘。
  于是最后的两人在得到了卡拉“明天再出发”的回答后，毅然组成了两个人的团体，背上水袋与装备也上了路。他们走的时候甚至连路线都没有去画，心里想必也是气得慌。
  “早知道就和古斯丁或者利他们一起了。”两个人的声音从走廊的晦暗处传了过来，透过倾斜上去的通道可以看见他们离开的黑色影子，与一角颜色正在渐渐变淡的深蓝色天空。
  “你不走吗？”一段时间集聚下来的静谧宣告打破。卡拉将弄好的狙击枪部件一件件拼装好，动作很熟悉流畅。仿佛是在削一个苹果，动作缓慢却精准优雅地从头到尾拉出一条不间断的连起来的均匀苹果皮。
  “我想单独走的，但是后面考虑了一下，有几个伙伴也是挺好。但是没想到、、、、、、”卡西亚坐在另外一个箱子上，空旷的地下室回荡着他的声音。
  “没想到我用这种方式把应该是同伴、是战友的人赶走了？我本来就没有做队长的打断，这队长的分配可是利一个人说的，我并没有点头。沉默并不代表赞同。”卡拉笑了笑，她把狙击枪用布包了起来，同胀鼓鼓的背包一起背着。然后装满了很多水袋子，一个人在那里提着水袋子衡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古斯丁的数量，五个。古斯丁的水袋数量选择也并不是胡乱做的决定。
  “要出发吗？我也觉得有几个同伴也是挺好，虽然最后剩下的只有你一个。”卡拉准备完全，带上面罩。
  卡西亚背上自己的背包，走出地下室时还不忘将高压水银灯关上。
  外面的风好歹在这个时候停歇了下来，砂砾在脚下“嗤嗤”作响。没有漫天黄沙的遮掩，新月的光满让天空下的沙地变得有些晦暗苍白。身后的两排脚印遥遥可见，老车站的影子早已经消失在了沙丘的起伏间。
  卡西亚他们当前的目的地是距离老车站接近七十公里外的另一个车站，在那里或许会有一些食物。
  但是出发了这么久，两人赶路接近小跑的速度，前面依旧是看不见任何标志物体的黄沙。同时天空已经开始有白色浮现，周围的温度回升速度很快，马上就要天明了。
  第28章 灯光
  起伏的沙丘，在拂晓前暗淡的天光下，显得宁静而典雅。他们是一片灰黄的颜色，与天空中的淡蓝灰色相互交映着，这是一种孤寂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