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在客厅当中转了数圈，她最后坐下，实质的目光看向墙边闭着眼睛的如同雕像的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
  两人肯定睡不下去，目光落在身上，他们心里就已经暗自说了声“遭了”。因为从清晨开始，丽苏曼的不对劲就已经被他们察觉到。虽然祈祷着丽苏曼不要过早发现，多留给他们一点难得的安静，但这道目光的到来，完全在预料之中，只是时间提前不少。
  “呆在这里太无聊了，到外面走走，说不定就能碰到主动想要找我们的人，将等待的时间节约出来。”丽苏曼一面说，一面打开房门，不等两人回应，径直去到走廊，“在酒店门口等你们。”
  几秒钟后，普尔曼将军才叹息一声，努力安慰自己：“习惯就好了、习惯就好了。”
  “阿道夫先生，不要装睡。就算你成为尸体，我都会把你背上，和我一起去陪丽苏曼。”普尔曼将军去到门口，看向躺在椅子上的眼神无光的阿道夫，恶狠狠的语气一下子软下去，“至少不要让我一个人。”
  第1990章 大凶、大吉与拐角（上）
  阿道夫挪动僵硬的身体，去到门口真诚地提议道：“下次我去，这次你去。”
  “不行。”普尔曼将军晃动脑袋，甚至产生小片风气，“出去活动多是一件好事，我们是朋友，美好的东西绝对要分享。”他做出请的姿势，一脸诚恳，“阿道夫先生，请和我一起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于是在叹息声中，两个面无表情的人跟在丽苏曼身后，随行的机械体般，不带着思考，一同去到奇尔王国这座城市的街道上。
  说是到外面走走，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作为随从或副官，一面帮丽苏曼提东西，一面还要给予挑选上的建议。作为男性，时装杂志在他们眼中就是印了文字的纸张；无论样式如何，一件件各种各样款式的衣服都是一块挡不了普通子弹的无用布料而已。
  最重要是丽苏曼买回这些衣服后，只是拿起来看，从来不会穿在身上。酒店里堆积起来的只是一部分。每当超过一个限度，她都会将最早买的那一批直接蒸发成空气，只留下一小戳黑色粉末，然后丢进垃圾桶。
  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此刻只希望在这里等待的一周时间尽快过去，好让自己最快去到帝国边疆。比起在丽苏曼身边的无奈和对自我的压制，危险与战斗成为他们所渴望的东西了。否则，这样的生活再多几天，真地会变成机械体这件事，他们并未怀疑。
  慌乱的思考间，被沉默笼罩的三人已走过数条街道，正靠近城市中心的繁荣区。
  一路转动脑袋，漫无目的看街道两边各类商店的丽苏曼被什么东西吸引，停下了脚步。身后的普尔曼将军和阿道夫自动停止，完美同步。
  “那是什么？”感觉自己的兴趣在此刻有所回升，丽苏曼一下子有了好奇心，指向街道对面装饰颇具历史与奇妙风格的酒吧样的店面、
  “星象心理协会、、、”她以帝国语念出名字，询问普尔曼将军，“教授心理学的学校？”
  木讷而生无可恋的两人顺丽苏曼指着的方向看去，“星象心理协会”几个字写在一块颇具艺术感的木头上，酒吧的模样，却带着博物馆的气息。
  “普通人世界里用来预测未来运势，从面相、手相、还有对应的星象，或是一些纸牌等去预示过后将会发生的事情。”普尔曼将军在小国中呆了足够长，也以一个普通人的样子生活了很久。比起常年呆在冻原的丽苏曼，他知道更多关于生活上的东西，“命运啊、时运啊等等。”
  “简单的骗术。”阿道夫跟上评价，“观察力比较仔细，会根据当事人的心情去说话罢了。”
  “是这样子？”丽苏曼明显不相信，她感觉到兴趣和好奇心因为两人的话而得到调动了。
  两分钟后，她便已坐在一张铺着朱红色毯子的圆桌前，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全身散逸无奈，站在她身后，看向桌子对面打扮得如同一名庄严神职人员的女子。
  只是这份庄严与刚才她收到一叠崭新钱币时的高兴神色完全不能沾上关系。
  “小姐，能说说最近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感觉到不舒服的事情。这能更加准确地判断过后的运势。”
  “小姐，请让表情恢复自然、、、”
  “小姐，请将手伸出来，这样、、、可以翻过来了，观察一些手背的样子、、、”
  “、、、请按照你最初的印象，从这片星象图中选择最喜欢的七颗、、、”
  “、、、请随意在这些牌中选择一张翻开、、、”
  丽苏曼直接选择了全套运势预测服务，在整个看上去很正规的流程之后，女子郑重地将丽苏曼翻开的那张骷髅牌放在自己面前，盯着的同时，脸上的庄严变成了思考，随后带上一丝愁容。
  约莫半分钟，女子才抬起头，十指交叉扣住那张骷髅牌，语气严肃而充满考虑：“小姐，数种方式预测下来，你最近的运势都是、、、大凶！无论是星象连接而成的蝎尾图像，还是骷髅牌都指向它。你的脸色很红润，绝对是最健康的状态。但这份健康下，却隐隐约约有黑色线条蔓延，这正是凶兆的表现了。”
  “大凶？”丽苏曼复述，脸上漫开疑惑，仿佛真正相信了女子的话一般。她身后的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同时在心里也默默说了一句，但更像是“哦”的另外一种表示方式。
  对于丽苏曼而言，两者的确想不到什么情况才能称之为“大凶”。从来都只有丽苏曼对别人是“大凶”，而没有其他人能反过来对丽苏曼造成威胁。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了，就力量而言，能超过她的只有骑士王。
  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骑士王阶层的力量，帝国的那一个，似乎还与之达成了和解。普尔曼将军心里不无无奈地想到，果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骗人把戏。换做其他人，或许就相信了。但你面前的是丽苏曼，她只是感觉好玩而已，你肯定看不到那层表演下的真实模样。
  只是，无论是普尔曼将军，还是阿道夫，自身都未察觉到心里默念“大凶”的时候，自己脸上是有那么瞬间的高兴神色出现。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感情，并不能被完全的理智压制住。
  “嗯、、、是不是还有破解的方法？”丽苏曼一脸认真的询问到。
  女子顿时陷入沉思，数个呼吸后抬头，诚恳的回答：“有两个方法。”
  “两个方法？”丽苏曼凝重的神色顿时得到一点缓解。
  “第一种，是最近一段时间认认真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情，不能有丝毫不切实际、夹杂自身想法的妄想。这会让事情走向不可控制的地步，最终导致危险越发靠近自身，将自己笼罩。”
  “第二种方法，是从骷髅牌中得到的启示。它既是危险的预兆，但同时也预示着危险就在脚下，就在坟墓所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你最近居住的地方。所以，只要离得埋葬骷髅的坟墓，也就是居住的地方越远，自然就能破解预兆中的危险，不与之相遇。”
  丽苏曼一脸原来是这样的表情，她说：“也就是尽快从这里离开就行了？”
  女子郑重点头，紧接着疑惑地说：“小姐，你的运势非常模糊，时刻都在变化，一直被一层、或许是数层迷雾遮挡，导致我也不能完全看清楚。在得到的启示里，除了‘大凶运势’外，还有其他东西。”
  第1991章 大凶、大吉与拐角（中）
  “嗯，其他东西。”女子自我强调，松开交叉的十指，将骷髅牌反过来扣上，不让那两个浑圆漆黑的眼眶仰视自己的脸，“虽是‘大凶’的预示，运势直转往下，巨大危险临近，困难重重。但看似不可抵抗，最好远离‘埋葬骷髅的坟墓’的所在地，才能化解，让运势好转。可在其中，我并未看见小姐您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和损失。”
  “也就是说，即便不离开坟墓所在地，小姐你和危险正面相遇，就算不能破解危险，可你在危险当中也不会受到伤害，甚至不会损失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如同财产之类的。”
  “这是我非常疑惑的地方，仿佛你自身、或身边有神秘的保护，让你在危险中可自由自在地来往，而不会被危险笼罩、、、最近的心情烦躁，心中认为有事情发生，对事物的兴趣突然消失了、、、嗯、、、还是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听到这里，没有等到丽苏曼回答，身后的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却是听进去了，并在女子的喃喃声中开始思考。他们突然感觉女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符合近段时间里的走向。
  会留在这里，就是因丽苏曼想要等敌人主动找上来。这些敌人就是危险，这样理解完全没有问题。离开这里便破解危险的预示，也就意味着敌人找不到自己，自然而然危险便就此消失了。如此去看，好像也不差什么，非常吻合。
  而最后才是两人在意，且突然感觉女子说得很有道理的原因。
  “即便与危险相遇，也不会受到伤害和实质性损失。”他们眼中，结果当然会是这样。作为骑士王下的顶尖力量，南方森林事件结束后，丽苏曼的战绩在脑袋中依旧清晰。即使遇到敌人，没有绝对充分的准备和数量，遭遇危险的只会是自己，而不会是丽苏曼。
  并且考虑在相遇后如何不从猎人变成猎物，才是敌人应该思考的最重要问题。
  进一步思考，敌人有充分的准备和数量，丽苏曼也绝对能从容离开。无论怎么看，会受到伤害的好像一直都是自己！
  这时，丽苏曼脸上带着与女子一样的疑惑了，她思考后尝试说出自己的理解：“不是财产之类的实质损失，也不会受到伤害，这种危险会不会是对我个人意义而言的，比如说心情变差啊，变得失落之类的。”
  “有这种可能性在，我说不清楚，也看不透小姐你身上重重迷雾笼罩的后续运势。”女子突然间有了方向，赞同地点头，但依旧诚恳且郑重地提醒，“但无论是哪一种性质的危险，既然是被称作危险了，就应该去重视。我希望小姐你避开它，目前来看，暂时离开这里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时间上、、、”女子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和那张扣上的骷髅牌背面，而后给出答案，“越快越好。骷髅牌代表死亡的最后的结果了，身体消亡，变成一具被埋葬的骷髅。这意味逼近小姐的危险已然到来，就在不远处。”
  “星象上，七颗星星勾连而成的象征‘蝎尾’的图案，也有‘急速、迅速’的含义，说明危险来临的速度就在眨眼间一般。它与骷髅牌结合，无不预示着危险快速来临。所以、、、不知道小姐在这里是否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办，但暂且将之搁置一旁，远离此处才是正确的选择！”
  “谢谢，我知道了。”丽苏曼带着感谢，不再有疑问。女子讲解得非常好，完全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她正起身准备离开，却是身后思考了相同时间的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这时向前一步，满脸的笑容，颇为不好意思而讪讪的模样，“嗯，顺便带着、、、我们也想看看、、、”
  无论是普尔曼将军，还是阿道夫，此刻都没有理会丽苏曼投来的询问目光。
  自己什么实力，两人都很清楚。完全是比下尚有余力，但向上就没有办法了。他们越是思考，就越觉得女子的话充满神秘的预示。当然也想知道自己过后的运势。毕竟丽苏曼肯定不用去自我担心，但他们不能。
  他们得自己担心自己，还要关心自己。
  普尔曼将军从一旁拉来椅子坐下，非常配合地伸出那双巨大的手掌，让女子观看。阿道夫紧接着仿造着他的样子去做。
  “请问两位先生，你们是与这位小姐一起的吧？”女子很亲切地询问，心中有答案的她收回骷髅牌，以娴熟的手法洗牌，一张张摊开，“这样的话，只需要选择一张牌，过后再看看星象就行了。”
  两人自然异常配合，不长的流程在十分钟之内就已完成。
  很耐心地等待运势的预示，见到女子脸上再度蔓延开的疑惑，以及接近一分钟的思考，不好的感觉在两人身上相互传递。
  “不会被自己猜中了吧？”两人相互对视，都看见对方没有遮掩的想法，“因为丽苏曼，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
  胡乱的思考里，女子终于开口，非常矛盾：“奇怪、很奇怪、非常奇怪！”
  “两位先生，你们近段时间的运势是一样的，但无论是从卡牌，还是从星象，结果却与这位小姐完全相反，都是‘大吉’！”
  “大吉？”
  “对，从大吉的普遍表现去说，它预示着在未来，你们将被幸运眷顾，会碰到令人高兴愉快的事情。或许是财产上的增加；或许会是事情的发展和进展符合心意，能按照希望的方向递进。”
  “不过，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女子的话走过一个转折，普尔曼将军和阿道夫当即汇集精神，“两位先生明明是和这位小姐一起，作为同行者，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完全相反的运势，且还是‘大凶’和‘大吉’。”
  说着，女子从牌里找出那种骷髅牌放在桌面上，盯着那对浑圆的眼眶思考着：“或许可以这样去理解、、、两位先生的运势本应该也是‘大凶’，可因为这位小姐，这位能在危险当中自由来去的小姐，所以你们的大凶得到化解。当巨大的危险被化解，这当然能看做是一件‘大吉’的事情。”
  “此外，两位先生的大吉的源头，从卡牌与星象上说，源头都是这位同行的小姐。也就是说，无论刚才的解读是否成立——大凶被同行的这位小姐化解而是大吉——你们的大吉都来自这位小姐。”
  “或许解读不怎么正确，但我能肯定一件事。两位先生的大吉非常清晰，是来自精神上的，就是说，会是一件让你们开心愉快的事。或许过后会有什么让人满意的收获也说不一定。”
  “但需要注意重要的一点，这份‘大吉’，是需要你们在近段时间与这位小姐一直同行才会具有。离开后，将会立即消失！”
  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连连点头，此刻的表情比之刚才的丽苏曼还要夸张。不知不觉，他们已完全听进去，相信并代入近况去思考了。
  思绪仅运转不过一两秒，两人各自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对人生的疑惑——刚才完全理解错了、、、丽苏曼选择在这里等待敌人到来是正确的，且敌人到来后，自己还因为她而得救，并有了战利品上的收获？
  这里是只有丽苏曼会受伤的城市。
  第1992章 大凶、大吉与拐角（下）
  在两人心中，“只有丽苏曼受伤”和“还需要忍受几天难以承受下去的生活”相互交错而激烈争斗着，短时间内难以得出准确的选择。
  “谢谢！”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起身道谢，充满仪式感，让女子连连摆手，表示用不着这样，都是付费的服务而已，是她应该做的。
  他们权衡着选择，走向屋子门口。这一次换丽苏曼跟在身后了。可尚未去到走廊，丽苏曼就停下脚步转身，询问到：“这里卖那叠卡牌和星象图吗？如何为别人预测的方法也包含在内。”
  “嗯，顺带着，我们也想要一份、、、”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紧接开口，心中不禁赞叹丽苏曼总算是在买东西上具有被认可的眼光，做了一回正确的选择。
  等到三人离开“星象心理协会”去到街道上，每人手里都提了一个有历史味道的袋子。星象图、成套的卡牌等都在其中。都不约而同、也是商量好似地默契，没走出几步，他们就直接拿出自己感兴趣的预测方法说明，一面顺街道向前，一面看起来。
  “还是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看过不到几页，丽苏曼抬头看向前方，目光似直接穿透重重建筑，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郑重开口，“的确感觉巨大的危险在靠近，现在就是这种感受，正在极快地逼近过来。”难得的凝重，和刚才女子口吻差不多的话语让熟悉她的普尔曼将军有些发愣，一时间忘记回答。
  “最近的飞空艇船票是晚上十一时，现在就可以去买。”阿道夫填补了话语后的沉默空缺，回答说，“相隔两条街道外就有一处售票的地方。从这里出发，前方拐过去，直行就能在街道左边看到。”
  丽苏曼难得去赞同阿道夫的话：“马上过去，买了船票后就回酒店收拾，直接到机场边上的酒店等着。越是在意危险靠近的感受，就越能感觉到它的真实。”
  “说得很对，既然被称作危险，是否造成伤害不重要。只要它叫做‘危险’，都要去避开它。”已经看过几页介绍说明的她，话语当中开始带着独特的味道——在普通世界里的哲学思考。
  手术者世界中，危险都要去主动正视，以“了解、思考、解决”的流程应对。“避开”是一时的选择，从来不能根本性让危险消失。丽苏曼和普尔曼将军他们非常熟悉这一流程，但或许是女子神秘而哲学的话，又或是新鲜事物的冲击，让之都忘记了。
  三人继续思考着女子的话，径直走向售票的地方，又同步边走边看预测的规则介绍。
  感知一直都有本能的散开在身体周围，用不着注意街道上的行人，身体会自动避开。精神都在规则介绍书上，自然走过街道拐角，转入另一条街时，前方迎来的另外三名行人完全不在他们的注意中。
  但高阶手术者本能性的感知，和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时刻观察起了作用。对丽苏曼而言，主导她前几个小时出现“烦躁，兴趣消失”的女性直觉也在这时去到最大值。
  首先停下的是丽苏曼，普尔曼将军与阿道夫稍微延后。他们放下手里的规则说明，以一种奇怪和探寻的眼神看向一旁时，三名站着的行人正看向自己。此刻，他们认为对方就像是自己的镜面，连同性别也呈现对称——两名女性，一名男性。
  普尔曼将军只感觉某种奇怪。一旁的三人身上只是普通气息，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认错人了，还是一面走一面看东西让对方觉得不安全，想要好意地提醒。
  随后下意识看向丽苏曼，他看见其脸上的疑惑消失，随即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取代。他也看见丽苏曼的身体在微微调整，但绝对不是准备战斗的姿态，而是小孩般因害怕而本能向后微微退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