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寸知白      更新:2025-09-26 09:23      字数:3279
  谢怀瑜喃喃:“等等,我好像,我好像记得它在,在……”
  ……在停云宫主殿之下。
  来到最大的那座浮岛之下,要去到阵眼中心,谢怀瑜有些踟蹰:“要是将大阵打开,可就很难恢复了……”他爹知道他闯这么大祸,不得把他的腿打折?
  斛玉眼睛望着头顶,面不改色怂恿道:“如果你找出那凶手,那百余尸体的问题可就解决了,你爹赏你还来不及。”
  想到什么,斛玉随口补充:“哦,还能把我们太初宗送回去。你爹还得再谢谢你。”
  谢怀瑜:“……”
  来都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谢怀瑜只能咬牙,凭着当年微弱的记忆,带着斛玉去找阵眼。
  天空浮岛,上面流水潺潺,下面却像倒过来的山。
  找了半天没找到,谢怀瑜心虚对斛玉道:“我只是有点印象……当年歧奴之灾,我母亲和哥哥都去世了,我当时悲痛过度神魂不稳,父亲将他们葬下后,就带我来了这里,所以也记不太清。”
  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谢怀瑜只记得自己被牵着手,来到了刻有无数花纹的地方。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阵眼所在。
  斛玉无所谓:“慢慢来,我相信你。”
  谢怀瑜:“……”
  本来就是半夜,只有月光。浮岛之下,被那句话又激励到了的谢怀瑜摸索好久,终于找到了印象中的那个入口。
  摸到那块石头时,谢怀瑜眼睛亮亮地转头,他看向斛玉,低声欣喜:“就是这里!”
  如果这是一座山,那阵眼便是在山上开了个洞放了进去。
  斛玉抬手,那平平无奇的石头没有任何反应,他看向谢怀瑜,自己退后一步。
  谢怀瑜咽了咽口水,回忆着谢己当年带自己来时的步骤,他慢慢抬起手,调动体内的灵力。
  许久,就在谢怀瑜以为自己失败时,石头上的符纹法阵终于亮起,随后,一道暗门在二人轰然打开。
  谢怀瑜赶紧收回手,他惊奇地看了斛玉一眼,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的能成功。
  两人朝着那暗门里面望去。
  黑漆漆的。
  谢怀瑜有些发怵,像回到了地下城的那天,他纠结:“进……还是不进?”
  身旁的斛玉一脚踏入:“来都来了。”
  谢怀瑜:“……”
  他跟了上去,两人进门的下一刻,暗门在他们身后又轰然关闭。谢怀瑜吓了一跳,扒拉斛玉的胳膊,颤颤巍巍。
  斛玉眼睛瞥他:“这不是停云宫的阵眼?你怕什么?”
  停云宫的护宗大阵不会对后人做什么,硬要说害怕,应该是斛玉害怕。
  斛玉摸了摸手腕的镯子。
  感受上面的纹路,斛玉定下心来。他抬头。
  面前的符纹闪烁,照亮了前方的路。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年在那座陵墓群的经历,彼时他被困琉璃珠,什么也做不了。
  可今非昔比。
  斛玉对谢怀瑜道:“走吧。”
  这件事该有个结束了。
  暗门只有一条路,直通尽头。
  走了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阵眼所在的祭坛。
  爬上台阶,谢怀瑜凑近去看。那古朴的祭坛和太初宗的很像,只是落满了灰,无比暗淡,甚至上面雕琢的符文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谢怀瑜疑惑:“这就是阵眼?不应该吧?”
  停云宫水盾这么大的阵法,阵眼都破败成这样了?
  斛玉同样感觉有些怪异。
  而他想的是,溯霭洲第一宗的护宗大阵阵眼,就在这已经废弃的祭台之上?
  “轰——”
  忽然,一阵莫名的抽拉声响起,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伴随着符纹流转,那抽拉声竟越来越大。
  谢怀瑜一个猛子抱住斛玉的手臂。他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开口问,却发现两人脚下的石块竟凭空消失。
  “!?”
  抽拉的原来是下面的地砖?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同时坠落进了一片冰蓝色的世界。
  抱着头,谢怀瑜打滚起身,还没来得及呼痛,在看到四周的景象时,他一顿,甚至惊讶地忘记了喊,而是换成了对周围的震撼:“我的天……这是……这是……”
  斛玉抬眼。
  冰封的世界。
  他们周围的所有方向都是冰封的水盾,整个空间无比空旷,而那些和外界一样的冰盾之中,被冻住的游鱼在冰里瞪大眼睛,僵硬突出的眼珠死死盯着入侵者,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斛玉俯身,用手触摸这冰块。
  有灵力波动,还是在水盾的范围内。可为何这里是冰的?
  此时,一边默默震惊的谢怀瑜忽然出声:“嗯?那是什么?”
  斛玉抬眼。
  距离两人很远的地方,有几座台子在视野中慢慢升起。直到一个恰当的高度才停下。
  那台子和祭台一模一样,只是上面似乎躺着人。
  和谢怀瑜对视一眼,两人朝着那个方向走近。
  洞内很亮,也就足够看清上面的人,只是看清的那一瞬间,谢怀瑜猛停住脚步。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整个人甚至下意识开始后退。
  而斛玉走到了那几座台子边,在看到最近一座上躺着的少年时,也难得愣怔。
  这是……
  匕陶。
  春浮寒来溯霭洲找不到的那个人,此时就躺在斛玉眼前。
  斛玉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但当此刻他看到匕陶沉睡的面容时,他的回忆里竟闪现了不少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年纪不大,脸上有点雀斑,头发总是梳不顺,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当年他遇到春浮寒,就一直跟着。
  匕陶总喜欢在春浮寒炼器的时候旁观,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春浮寒并不搭理他。但偶尔春浮寒炼器时少了点材料,匕陶总会第一时间拿过来,他找的很准。久而久之,春浮寒也愿意接受他的存在。
  他印象中,匕陶脾气很好,就算被后山老妪的孙子捉弄了也不生气。
  记忆里匕陶唯一一次生气,是在知道春浮寒又一次为了修无情道、自断灵脉重铸之后。
  他发疯般摔了春浮寒寻找几年的灵石,大声吼叫。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彼时春浮寒已经自断三次,对比起其他弟子的修为方式,春浮寒这种已经是程度最轻的方法。甚至微鹤知都默认了他的做法。
  而在这件事上,匕陶却在知道以后反应巨大。
  但他摔完就后悔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阻止春浮寒。而那时近乎惶恐地去看春浮寒,却在看到春浮寒浑身浴血、第一次用那么冰冷的视线看他时,匕陶忽然夺门而出。
  从此他再没有回来。
  他来得莫名,走得莫名。因为在太初只跟在春浮寒身后,谁也不理,对于他的离去,后来只有斛玉随口问了一次春浮寒:匕陶去了哪里?
  而春浮寒也只是停下炼器的灵火,许久才回了一句:“不知,大概回家了。”
  那缺失材料的法器最终也没有炼成,被春浮寒丢去了后山。
  至此,这就是斛玉关于匕陶的所有回忆。
  没想到再次见到匕陶,对方竟然出现在了停云宫,还是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毫无疑问,匕陶死了。
  在看到那张青白面容时斛玉就知道,他甚至没有了魂魄。而他的身边,躺着同样青白僵硬的三具尸体。
  斛玉抬起镯子,用灵力查探过去,不一会儿,他就收回了手。
  果然,这四具尸体,没有一具不是被抽干了灵力。
  再次将视线挪回尸体,这次斛玉着重看了这几具尸体的面容,越看,斛玉面色变得越凝重。
  谢怀瑜很久没有声音了。
  斛玉回头,发现谢怀瑜呆呆望着这几具尸体,一言不发,脸色甚至透着青灰。
  他这样,和台上的几人更是各有相像之处。没有猜错,斛玉轻声替谢怀瑜开口,说出他未能诉出之言:
  “……你的母亲,和二位兄长,是吗。”
  谢怀瑜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父亲告诉他的是,母亲和兄长被歧奴撕毁,没有全尸,他独自将三人下葬,于是谢怀瑜没有机会看母亲和兄长一眼。
  可现在,面前的几具尸体却明晃晃告诉他,父亲说了谎。
  母亲和两个哥哥根本不是死于歧奴之灾,而是像那些修士一样,被吸干了灵力,失去魂魄,只剩躯壳。
  斛玉抬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周密密麻麻被冻住的灵鱼,竟都僵硬地游了起来。那场面诡异非常,好像死去的人睁开眼坐了起来,在绕着他们不停地走。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鱼群中央,在鱼群的裹挟中而来。
  看着冰面,斛玉忽然开口:“果然是你。”
  谢怀瑜惊慌回头。
  不远之外,谢己站在那里,不知已经凝视他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