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作者:
楹舟 更新:2025-09-26 09:30 字数:3260
“小鱼的确可爱,身份也变成了尊贵的鱼龙族少主。”她饶有兴致,“只是不知,她与魔尊绛云有何关联。”
“浸默海魔尊之位空悬,若并非你,恐怕……小鱼就是当今的魔尊。”
褚昭茫然听着,摇了摇头。
她、她才不是什么蘑尊……!
想从司镜怀中逃出来,可薄琨瑶在她眼中同样是捉摸不透的坏女子,一时心乱如麻,进退两难。
周围血雾顿时浓重聚拢起来,褚昭被一截冰冷手掌按进怀里,柔软衣袖掩住她耳朵。
看不见身后,却隐约听见薄琨瑶仿佛被魔气扼住喉咙,呼吸困难的喘声。
司镜嗓音很轻,“闭嘴。”
她忽略薄琨瑶苍白的脸,操控血雾抬起女子的下颔,漠然瞥了几眼。
“……你不配议论昭昭。”
薄琨瑶像被扼住枝茎的潋滟的花,被魔气侵蚀,面露苦楚,却不躲不避,笑得更盛。
“你也、不像我从前认识的司映知了。”
曾经的司镜,虽修无情道,寡淡清冷,但心系苍生。
也与她一样,对魔深恶痛绝。
只因在很久前,在魔气悄无声息侵袭郁绿峰,亦波及问情宫时,身为问情宫大师姐的她,曾与女子一同短暂剿魔。
天幕色泽暗淡,她永远记得那个雪夜。
司镜一人一剑,衣袂翻飞,霁月初升,如谪仙般出尘高彻。
却在当时云水间近百名弟子遭魔毒手亡故后,脱力跪坐在血泊中,墨发掩去神情。
薄琨瑶默默拾回女子的素剑,递过去,抵肩坐在女子身边。
她第一次在似寒石般寡言的女子口中,听见动荡迷惘的语气。
“琨瑶,修行一途,道心究竟为何物?”
司镜睫羽缀满月光,模样似霜雪雕琢,茫然且动摇。
薄琨瑶答不上来。
合欢道与无情道本就殊途,遑论司镜内心空茫,如检省自身的发问。
她们皆为各自宗门的大师姐,自然也肩负了后辈难以体会的沉重滋味。
就像今夜,眼睁睁瞧着门内的少年少女死于非命,却无能为力、无从改写。
那几日,她帮司镜用朱砂在红绸上隽写云水间已殁弟子的名姓,悬于郁绿峰的桃树枝上。
自此,所有拜入云水间的弟子,都以这样的方式,被女子珍视看护。
回问情宫之后,薄琨瑶想了许久,终归是笑了起来。
她想,司镜应当并不像表面那般冷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道心何在么?
与她相似,无非是护佑同门,剿除邪魔。
薄琨瑶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在红绸悄悄隽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痴心妄想,想在寒石般清冷绝艳的女子心中,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痕迹。
却在无数次设想,要是这样做了,司镜会是什么神情?
她知道,司镜不会有什么表示。因为她们交集本就寥寥。
修无情道的女子,或许很快就会忘记,邻峰的问情宫,还有个名叫薄琨瑶的人。
薄琨瑶开始放纵自己,并走上与司镜截然相反的修行之途。
将合欢道践行到极致,诱惑心术不正之人,蚕食修为,炼制炉鼎,在九州恶名昭著。
却在听闻九州试剑会,女子也会前去后,苦学剑术,只想与对方在台上碰面。
她如愿以偿,在司镜看着她的那双眼眸中,捕捉到追思、还有淡淡的惋惜。
薄琨瑶想,司镜恐怕再也不会像从前那夜一样,与她抵肩,彻夜漫谈了。
污浊不堪的沼泽,惭于去够天上的霁月。
与女子对向而立时,有多跋扈张扬,独身一人时,便有多少酸滞滋生。
她根骨中庸,拼命追赶司镜的脚步,才堪堪金丹,而对方资质绝艳,境界幽深,早已不可与她同日而语。
薄琨瑶以为,司镜会一直如出尘清月,高悬空中。
她几乎从未设想过女子堕魔的可能。
可是那一日,中州魔气独独侵袭云水间。
她仓皇赶到郁绿峰,却只瞧见桃树下,司镜雪袍被鲜血浸透,双手麻木捧在胸前,眸中魔纹横生的模样。
女子长睫垂敛,素白面颊流淌血泪。
仿佛眼前生出幻象,以指腹轻柔地抚着手心里并不存在的什么,形同自语,“……昭昭。”
“映知不去陪云水间的弟子了,就在你喜欢的洞府陪伴你,可好?”
薄琨瑶想要靠近,可女子周身魔气翻涌,将她掀退。
从始至终,司镜没有朝她这边投来哪怕一眼。
司镜堕魔时,也像过往性情一样,无声无息,不伤及身边一草一木。
薄琨瑶才后知后觉,她往昔对司镜道心的判断,完全错了。
对无心之人而言,所谓的护佑同门、剿除邪魔,只不过是施加在女子身上的沉重枷锁。
司镜生性淡漠,从未问过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渴望亲情、友情、同门之情。
堕魔后,生出七情六欲,最渴望的,才是她的道心。
她口中无从割舍的,所谓“昭昭”。
薄琨瑶被魔气凝成的血雾扼得面色苍白,“咳、咳……我竟不知,寒石也会有动心的一日。”
“会喜欢上、一条与魔尊绛云同族的小红鱼?”
纵然小鱼被抹去记忆、拔除情丝,连曾经短暂的相处回忆,都要靠哄诱与编织谎言。
司镜搂着褚昭,上前几步。
抬起指尖,落在唇间,令薄琨瑶噤声。
挥袖渡去一抹含着传音的魔气,嗓音空洞漠然。
“可以谩骂于我。”
“不许……诋毁昭昭。”
相隔似黑潮蔓延的魔气,薄琨瑶弯着凤眸,凄凄笑出声。
她与司镜结识于微末,经年辗转,亦敌亦友。
可到头来,竟不及一条小鱼。
褚昭被蒙在怀中,听不清司镜与薄琨瑶都说了什么。
被控制的不安感使她委屈至极,想挣脱腕上与司镜捆绑在一起的魔气,“你是坏魔修!想要……想要把我送给其他坏女子。”
“为什么?”她茫然发问,泪珠无声坠落。
“……阿褚才不是可以随处抛掉的物件。”
她害怕孤独,更不喜欢招呼不打一声,就被抛弃。
难道魔修都是这样么?会惹得她胸口酸闷,难过发抖。
那她宁愿再也不要和魔修成亲了。
司镜覆褚昭被勒出红痕的腕,低下身,以极其虔诚的姿态拢住她的双腿。
长睫敛去眸底晦暗,柔声应:“再不会如此了。”
“闭上眼,睡一觉,昭昭再也不会离开映知身边。”
她怎么舍得让旁人窥看只属于她的小鱼?
她只想,剜出所有觊觎昭昭之人的双眼。
抱起魔气侵体,无从反抗的少女,司镜朝问情宫外寂然走去,唇角轻勾起。
她会为小鱼设计独一无二、舒适安全的小瓷缸。
再也逃不出去的……她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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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昭觉得窒闷。
好像被水下的苇草缠住,动弹不得,连翻身、仰头都做不到。
她难受地呜咽一声,像脱出水面的鱼,朦然睁开眼。
意识回笼之时,她似乎听见了金玉撞击的清脆响声,近在咫尺,好像就在耳畔响起。
好渴。
眼眸很涩,嘴唇很干,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像被灌进了黄沙。
“昭昭,你醒了?”一道似霜若雪的嗓音响起。
女子的手冰凉细腻,摩挲她的侧颊,逐渐触碰到她干渴的唇。
顿了顿,竟轻声笑了。
杯盏撞击桌案,水流汩汩,褚昭舔了一下唇,不慎舔到了司镜的指尖。
她来不及反应,冷柔的阴影已经俯来,衔住她的唇。
清甜酒液顿时渡了进来。
褚昭被琼浆呛到,咳得眼尾泛红,抗拒地想要去推女子,可是,手竟然抬不起来。
手腕酸痛难忍,耳边仍然是清脆的金玉撞击声。
司镜阖着眼,借由酒香,顺势加深这个吻。
直到小鱼被她掠夺走气息,无助挣扎起来,才撑起身。
褚昭胸口起伏,唇被吮成水红色,此刻模样,有种任人采撷的媚意。
嗓子被水润过,看见是她,顿时弱声抗拒,“……坏魔修!”
司镜没有出言辩解。
她仅仅只是望着褚昭,扬起唇,眸中翻涌着压抑极深的餍足,好像在欣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