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袖里藏猫      更新:2025-09-26 09:30      字数:3266
  憋了几天,赵嘉陵忍不住了,在常朝结束后,在紫宸殿中召集了宰相们一道商议。
  户部尚书项燕贻奏道:“既要糊名、誊录,贡院需再设封弥院与誊录所,更需委专人负责。比岁入长安参与贡举者,多至三千人。封弥与誊录恐怕需另雇一百余人手抄。一年瞧着倒是还好,可连年如此,烦而未安。”
  谢兰藻沉思片刻道:“太.祖朝因天下未定,开科后,不时下诏权停贡举,有达四五年之久。士人久不贡,则学业荒废于闲肆。一二年太密,举人道途亦是劳苦。四五年又太久,臣以为,可三年一开科场。”
  礼部尚书道:“进士惯例之取二三十,明经也不过一百出头。若是三年一举,其录取员额依旧例,恐怕令天下士人不安。”
  谢兰藻沉声道:“录取人数可酌情放宽。”
  项燕贻没异议,能省下经费是再好不过。
  礼部尚书神色踌躇:“岁举为祖宗旧制,若——”
  赵嘉陵瞥了礼部尚书一眼。
  她都在贡举改制了,还说“旧制”吗?要一切都因循守旧,根本就不用改。
  她认可谢兰藻的主意,清了清嗓说:“长安人口百万,每年来京举子极其仆从便逼万余。若逢荒年,越发局促。便依谢中书所言,三年一开场。”“逐粮天子”这个名号是前朝就有了,就连先帝都往洛阳去过。她登基以来,年景还算好,长安尚未闹出饥荒。至于未来,赵嘉陵也不想舟车劳顿。
  【宿主不必急的,只要宿主一直勤恳做任务,当圣君。迟早会下发丰产的粮种,到时候大雍无饥馑之灾。】明君系统适时出来画大饼,是给赵嘉陵打鸡血,也是用来安宰臣的心。
  虽然任务和成就还没影——
  但支持陛下改制总没错!
  这贡举不推动,就别想以后的好物了。
  前头宰臣们还将信将疑,可《版刻要诀》的消息传开了,谁不称一声神妙?
  反正还在踌躇的礼部尚书立马心悦诚服了。
  当然,他的反对也没有用处。
  中书令和陛下一条心,摆明了要将一切都贯彻下去。
  封弥誊抄最先要用于省试,可又不仅仅是省试之事,还得下到各州县去,永为常例。中书省起草进画后,还得向门下宣奉行。门下复奏的得御画后,才下到尚书省施行。
  任务是走完制书流程后完成的。
  明君系统的语调轻快:【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赵嘉陵:“?”
  就这?
  她等了又等,除了明君系统那不要钱似的夸赞,没等到其余。她忍不住问:【朕的任务奖励呢?】
  明君系统无辜道:【宿主之前不是拿到成就奖励吗?这次结算任务宿主没刷出新的成就啊。】
  赵嘉陵:“……”
  什么破系统,她不干了不行吗?
  对系统的怨念由内兴发,以至于接下去几天,赵嘉陵都挎着张脸。
  她仍旧在刷修身任务的纪录片,潜移默化之下,她连生闷气都比过去多了几分威严,勉强地攒起了君威。
  心情不*妙,赵嘉陵将沉默寡言贯彻到底,连带着心声都寥寥无几。
  朝臣们不大习惯,谢兰藻同样有些无所适从。
  陛下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感到不快?
  谢兰藻没有询问赵嘉陵,只是在拜见太后的时候提了一嘴。太后怀中抱着雪白的狸奴,唇角挂着微微的笑容,眼神温和慈惠。“小孩子脾性罢了。”
  “这段时日,陛下成长了许多。”谢兰藻道。
  太后稀奇地望了谢兰藻一眼,眸光有些微妙。谢兰藻在她跟前向来耿介,极少听她夸陛下。脸上的笑意更浓,太后道:“不提这些了,你祖母身体如何?”
  “还算康健。”谢兰藻道,顺着太后的话转移了话题,只谈些家常。
  从太后宫中离去的时候,谢兰藻碰到抱着猫的赵嘉陵。
  宫中狸奴没一只是赵嘉陵养的,但小狸奴们很是喜欢赵嘉陵,见到她便拱了过去。勾着龙袍挂在她的腿上。
  “拜见陛下。”谢兰藻与赵嘉陵对视一眼,忙俯首恭声道。
  【三三,你说她怎么回事,堂堂宰臣,竟然不知道为朕解围。难道要看着朕困在狸奴城里吗?】赵嘉陵的声音气哼哼的。
  谢兰藻:“……”
  “陛下可要臣帮忙抱狸奴?”
  赵嘉陵矜持地将怀中的狸奴递给谢兰藻。
  至于让她俯身拖走腿上,赵嘉陵都想没想。
  可狸奴没那么乖觉,蹭着赵嘉陵就想往她怀中拱。
  谢兰藻接手的时候免不了碰到赵嘉陵的肌肤。
  明君系统:【抱个猫要这么缠缠绵绵?】
  赵嘉陵“噫”一声,在心中感慨:【上一回这么亲密,还是十二岁那年的‘分手抱’呢。】
  谢兰藻闻言一僵。
  听惯了心声,等到听不见时候隐约有些怅然。
  可再度听到赵嘉陵的胡言乱语,她又恼自己能够听着。
  于国有利的事说了就罢了,那系统不能将这些胡话一并隔绝了吗?
  狸奴委委屈屈地朝着赵嘉陵喵一声。
  赵嘉陵自己躬身将腿上挂着的提到了怀中。
  她凝眸注视谢兰藻,笑道:“珊珊仙骨,仍旧可爱。”
  谢兰藻眸光与赵嘉陵交汇,忽地扬唇一笑,她慢条斯理道:“太后宫中小狸奴,自然不凡。”
  赵嘉陵:“……”
  她瞪着谢兰藻:【朕在夸你,夸你呢!一流的不解风情。】
  谢兰藻轻叹一声,道:“今岁贡举改制,恐怕会士议沸腾。”
  “诶?”赵嘉陵眨了眨眼,“你是怕朕顶不住压力吗?”
  谢兰藻:“臣相信陛下。”
  “最喜欢议论的便是那些人了吧,比如陈希元。”赵嘉陵哼了一声,“自诩名士,最喜欢与文人交游,镇日吟风弄月高谈阔论。这帮人最喜欢养名,贡举革弊后,自然不能以名进了。”
  谢兰藻无奈道:“她不在长安。”
  “难道在封丘就无法议论朝堂事了吗?”赵嘉陵自认为看得比谢兰藻清楚,她一边抚着怀中的狸奴,一边道,“这类人自谓批鳞请剑,邀清廉直谏之名,以难行之事责备君主,君主稍拂其意,便引裾折槛,叩头流血,无所不为,置君主颜面于不顾。若是真心谋好事倒也罢了,可偏偏持论荒唐,行为怪诞,以奇为正。”①
  谢兰藻皱了皱眉,谏官之中的确有这类流荡猥琐的人在,只是陈希元尚未到如此地步。她一张嘴,想要辩解两句,赵嘉陵便出声打断她。
  “朕知道你要说陈希元不是这等人。”赵嘉陵说,“可她交游之中有此类士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朕不信她不坏。朕可以与你打个赌,她从京中被贬至封丘,如无怨言,朕就依你之意,重新起用她。若她继续以‘规谏’邀名——郑相门生众多,你就非要她一个吗?”
  赵嘉陵话音一落,酸溜溜地想:【怎么‘非她不可’,不是为我?】
  谢兰藻无言。
  师姐的脾气的确不会对陛下的胃口,母亲当初给她的评价是“直不中律,未必堪用”,但在母亲的学生中,她是最有才情的一个。谢兰藻其实也劝过她几句,可要是能改了就不是她师姐了。这些年,她们之间也有通信,若说全无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师姐期许的未来就是入閣作宰,并不想远离长安。
  封丘在河南道的汴州,据长安约莫半个月里程,算不上偏远小县,可比起在长安台省那是远不如的。
  “你不会不敢吧?”赵嘉陵又问。
  谢兰藻吐了一口浊气,不卑不亢道:“臣相信她。”
  赵嘉陵:“……”
  明君系统幽幽道:【会心一击了。不过话说到这份上,总不能说不信她吧。】
  赵嘉陵:【安静,朕在思考!】
  赵嘉陵不会跟谢兰藻大吵大闹,顶多在心中叫一会儿,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她凝视着谢兰藻:“朕已经放了筹码,可要是朕赢了呢?”
  谢兰藻恭声道:“臣任凭陛下处置。”
  赵嘉陵腹诽:【朕是君你是臣,就算朕输了,你也任凭朕处置。】
  “朕十二岁之后,你便与朕生分了。连朕生辰时候的礼物,你都不再送了。如果你输了,便将过去的礼物补上。”赵嘉陵故作云淡风轻道。
  谢兰藻哑然失笑。
  这个条件她没什么不可,况且,若是陛下要的话,不用赌局也能送。
  不过——
  她仍旧需要替自己讨个公道。
  谢兰藻道:“臣年年都送了。”
  “朕登基前,你没亲自来,那不算。朕登基后,你那是为圣人贺寿,千篇一律的贺表,还有进寿酒,那哪能算?”赵嘉陵不管,她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谢兰藻叹气:“臣遵旨。”
  赵嘉陵眯着眼看她:“可好些年呢,谢卿恐怕今日就得着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