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
袖里藏猫 更新:2025-09-26 09:31 字数:3322
就在葛东赞因请婚之事心情颇为沉重的时候,李兆慈为诸国使者准备的宴席也上场了。这地点同样放在郊野的庄园里,除了各国的使者,鸿胪寺、礼部负责相应事件的官员也都在座。
用来宴请客人的杯盘大多是瓷器,可这回李兆慈尽数换成了玻璃制品。在长安的使臣一直待在鸿胪寺的地界,对外头有所耳闻,但知道的也不甚清晰。他们本能地认为琉璃是从西边来的,大雍就算是能烧制玻璃,要么是劣品要么价值千金。总之,李兆慈这一举措被使臣们当作是炫耀李家的豪奢。使臣们面色微异,在内心重新衡量李家的权势与地位。
大手笔的玻璃盏吸引了贡使们片刻,但更多的是等待歌舞百戏。先前李兆慈已经命人知会贡使,略有变更。然而贡使们大多不以为,变更?又能变到哪里去呢,无非是觥筹交错间,再听大雍的官员随性赋诗罢了。
于是,在李兆慈拍了拍手时,贡使们还以为会是教坊司的人鱼贯而入。然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几个捧着大盘子过来的士兵,那盘上还盖着红色的布,被风吹得微微拂起。
“那又是什么菜肴?怎么分?”译语人翻译贡使的话。使者都是分席坐的,每人跟前酒色菜肴一致,如果要分肉,那谁先谁后也是一种讲究。
大雍鸿胪寺的官员也纳闷地抬起头,膳食那边没准备这道菜色吧?总不能是上几只烧猪头吧?传出去会让人怎么看?鸿胪寺的官员心中想着,暗暗感慨李兆慈的年轻不经事,他们以为的“观礼”是看李兆慈使用火器呢。
李兆慈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中,不管是贡使还是大雍官员,多少都带着点不以为然。她也不在意那帮人对她的评价,总之已经提前告知过“特殊节目”,也算是对各方的体恤。她拍了拍手,从容道:“如何分就看诸位了。”
贡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皱了皱,场面冷了冷。大雍的官员不清楚李兆慈要做什么,只是祈祷着别出什么岔子。
看遍诸方反应后,李兆慈扬起了一个笑容,她给了自己的人眼神示意。扯动的红布带起一道红色的弧光,旋即轻飘飘落地。陡然间闯入贡使和大雍官员眼中的是血迹斑驳未久的灰败头颅!在座的人都脸色大变,隐隐传出几道干呕声!鸿胪寺卿神色愕然,头皮发麻,几乎忍不住要放声斥责,可一旁的少卿快速地拽着他的衣袖,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这一颗颗的,是血腥犹存的人头啊!
李兆慈笑容满面,温文尔雅道:“请诸位分餐。”
干呕声越发强烈了,李兆慈看也不看摇摇欲坠的人,只是用冷峻的眼风扫向吐蕃、突厥的使者。
这些都是从外藩来的奸细,有的是买通大雍本地人,而有的完全是胡人样貌。
“这是什么意思?”突厥的贡使骤然起身,翻脸看李兆慈,粗犷的语调中是一连串译语人都不好翻译的叱骂。草原上的这帮人,颇为凶残好战,从人头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眼中冒着凶光。
大雍的官员在看到贡使凶恶的神色后,也将那颗扑通乱跳的心按捺下来,看向李兆慈,双唇蠕动着,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李兆慈是不是癫过头了?跟她比起来,金仙公主都不算什么了!
“此是长安细作,供状中认得诸君,原来诸君不识此辈面目吗?”李兆慈故作诧怪。
这话一出,贡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使臣们不知道细作究竟如何模样,但*深知细作在长安事。不管怎么说,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地开始否认。李兆慈微微一笑,顺着贡使的话,说道:“看来是离间计。虽然有人道诸位知我长安大小事,南北信使处处通传,不过诸位事我大雍真心甚切,我陛下圣明天子,能辨奸佞。断然不疑。今日以此辈头颅,释诸位之惧心。”
贡使:“……”这血腥粗暴的“观礼”其实就是赤裸..裸的示威警告吧,东北边的小国瑟瑟发抖,可吐蕃、突厥又是另一种神色。
贡使们的压力说到底是大雍的兵力威慑带来的,仁宗时期在西边的两场大战皆败北,突厥和吐蕃早就生出了轻视之心。所谓炫耀,没了兵力支撑,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不管李兆慈如何说,葛东赞倏然起身了,大有甩袖而去的架势。
“诸位且慢,还有一物愿请诸君一观。”李兆慈不紧不慢地开口,话音落下,便有火器营的卫兵出来将欲要离去的贡使留下。
贡使的脸色越发差,在一片吵吵嚷嚷声里,轰然一道惊天动地的大响声传来,仿佛滚滚惊雷炸裂。李兆慈持续钻研配方,有了新的成果。拔地而起的火龙在半空中甩尾,碗碟被震得摇颤不已,甚至传出砸在地上的破碎声。只是这点微弱的动静难以匹敌那骇人的爆响,九霄之上,硝.烟弥漫,场面堪称壮观。
还嚷嚷着的使臣们立刻噤声不语,目瞪口呆地仰面看火光烟尘飞荡。这毕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创举,对于认知闭塞的藩使来说,无疑是一场神迹!至于大雍官员,心中有底,可再度听到那爆响的时候心肝仍旧颤了颤。这处境都是对比出来的,一看藩使呆滞恐惧的神色,大雍官员立马挺直了腰杆,升起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来!
谁再逼逼赖赖,敢教诸君上青天!
惊天动地的风暴压垮了贡使的腰,弓着身体后也没法再拥有嚣张的气焰。隔着老远一段时间,眼尖的已经看到那一片地区的惨烈。葱茏的草木已被拔起,火光照眼,那是一种能将山石夷为平地的力量,肉.体凡胎要怎么去抗衡?两股战战,神色恐慌而惊惧,逐渐坐大后生出的狂妄被洗去了,敬畏之心也油然而生。
李兆慈不疾不徐道:“暮春时节,宴以酬宾,而复用烟花送春归去。诸位见笑了。”
贡使:“……”这“送春”就是让那些花草树木升天、在火焰中化作灰烬是吗?哪门子的“送春”?分明是在送他们!贡使的脸色就像开染坊红红白白的,十分精彩。
“倒是不意将杯盏震碎了。”李兆慈露出一副歉疚的笑容,一鼓掌让人上新的杯盏和菜肴。通透的玻璃如寒冰,在日芒下折射出七彩光华,惊魂未定的贡使入席,尽量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落在地上的头颅,不去想那恐怖的爆炸。思来想去,唯有夸耀能不出错。于是,吐蕃和突厥的使臣都操着不太熟练的大雍官话开始蹩脚地恭维起剔透的琉璃了。
到了这一地步,李兆慈也没再恐吓贡使了,夸琉璃的事情得礼部那帮引经据典无所不能的人来,至于谈生意,那更是有鸿胪寺和户部的人操心。她微微一笑,和火器营的卫兵一道,算作功成身退。
这生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先不说“玻璃”本来就是好东西,就算不成,那也得咬着牙吞下去。谁让大雍制造的动静让人生惧,拳头砸下来人都服服帖帖了。不是说中国礼仪之邦吗,怎么变得如此激进?
玻璃买卖的事,对于吐蕃贡使葛东赞而言,反倒是次要的。得知国中消息后,他便一直处在恐惧中。两天后,家中的书信传来了,赞普以“谋反”的名义处置了他的父亲!至于葛氏子孙没有尽数诛杀,有部分分置在四方,以彰显赞普的宽容!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已经是赞普的人了。葛东赞浑身打颤。如果回到逻些,他还能留命吗?可在大雍呢?大雍那边已经强硬地拒绝了赞普请婚,如果赞普一怒之下陈兵,到时候死的还是使臣!
葛东赞左思右想,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向大雍投诚!他找到鸿胪寺官员告密,道:“吐蕃阴结突厥,意欲连下肃、甘、凉三州,截断大雍和安西四镇的联络!”
鸿胪寺:“?!”
突厥的贡使听到葛东赞抖出这个消息脸都绿了,突厥与吐蕃的确有往来,虽有密谋而未定!在看到大雍放出的东西后,他已经派人传消息回牙帐了!葛东赞几个意思?!
事关重大,鸿胪寺不敢隐瞒,第一时间上禀。赵嘉陵已知突厥和吐蕃狼子野心,但雷霆震怒还是要的,突厥和吐蕃的所有贡使都被单独羁押了起来。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北边境,要边城的官吏打起警惕。
葛东赞就是个纨绔子弟,军国大事当然不会跟他议论。可他毕竟是大论之子,隐约能够听到一点消息。如果他家安然无恙,他当然不会说这些事情。然而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告密,还有可能在大雍弄个官做做。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那说不清道不清的事就直接无中生有,几番酝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至于突厥贡使,主打一个不承认。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葛东赞生吞活剥了。
赵嘉陵依照旧事派遣使臣分别前往吐蕃和突厥进行诘问,但朝中的议论不会随着使臣的离去就此罢休的。“和亲之议”,再度被朝臣拿了出来商议。李兆慈的那一出恐吓是有效用的,各国的使臣都在表衷心。朝臣们认为打起来的可能性不太大,但突厥和吐蕃的往来的确要注意些。派遣公主和亲,与吐蕃结两国之好,摒突厥于境外,不失为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