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作者:
袖里藏猫 更新:2025-09-26 09:31 字数:3358
这一举措虽然给了大雍一个交待,避免双方开战,可多少让突厥诸部的首领寒心。单于都护府的都护哪会猜不到突厥可汗的险恶用心,除了贵族押送长安外,那些部民都被都护接收,如以往来投的胡人或者俘虏一般编入户籍,安置在各处。之后还着人在突厥各部散布谣言,道突厥可汗只是借刀杀人,但凡强势的部落贵族都会被送到大雍,整个突厥将是可汗一人的天下。
突厥风波迭起,但对长安来说,这是捷报,是大喜讯。虽然和突厥总体和平,但只要此僚狼子野心不歇,边境是无法真正获得安宁的。待到恰当的时机到来,迟早要战上一场,让那片广袤的土地真正回到大雍的怀抱,而不是出尔反尔的依附。
北边获得安宁的时候,河南的蝗灾也彻底地扑灭,安排好赈灾事宜的谢兰藻总算是回到长安了。长安汹汹的流言,在赵仙居和高韶有意无意地推动下,尚未彻底消失,并在谢兰藻即将踏入长安的时候,重新燃起。关中大水、河南蝗灾甚至连突厥寇边都成了宰相失职的铁证,至于为什么能平,那自然是圣人有德。
朝官有责任反应群情,于是再度上奏:“陛下至德仁厚,哀愍元元。如今阴阳不和,是臣下未称天心。街中已有人道,宰相不能调阴阳,致兹恒雨,又使彼恒旱……唯明主察之。”
赵嘉陵没有痛斥上奏的朝臣,而是心平气和道:“宰相出京前,便已经与朕明言,治蝗为人事,若因救民杀虫,而获罪于天,招来灾异,她将一力担之。”
朝官闻言微怔,近段时间听不到陛下心声,也不知道神明有什么任务,只能如过去那般自行揣测。一力担之,是怎么个担法呢?难道陛下其实也有意削减中书令职责,好为她入宫铺路吗?若是宫妃,的确是做不得宰执。可这样下台,场面太过难看,陛下会这么做吗?
赵嘉陵将朝臣神色收入眼底,话锋一转,又道:“宰相如此,朕岂能无心?朕亦向上苍祝祷:‘蝗虫食庄稼,害吾民之命。此物若通灵,当食我一人,无害黎民。’诸卿以为如何?”
朝官惶恐,知政事的宰臣出道:“不可!”
赵嘉陵淡淡道:“朕是天子,是万民之母,移灾于朕,能活万民,即我之福。”
天子表态,不惧灾害。朝臣们哪里还能再继续先前那套天道、地道的说辞,只能纷纷道,是下臣的责任,但有灾祸,告知上苍,愿意同担。
这些话是不是心甘情愿不重要,反正赵嘉陵记在心中了。
谢兰藻快到长安了,她想要去迎接,可为了自己的计划,将一颗雀跃的心按了下来。
【三三,在兰藻踏上朱雀街时,便使祥瑞。】浴堂殿中,赵嘉陵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她让高韶去鼓动流言也是有目的的,这一反转带来的声势更为庞大。
杀虫伤和气吗?不伤。日后再有此事,腐儒不能再援引经书为例!
马蹄哒哒作响。
谢兰藻一路风尘仆仆,可神色疲惫,可一双眸子却是神俊至极。再多的尘土都无改她出众的气度。
街上有不少的百姓在围观,毕竟谢兰藻是处在流言漩涡中的人,是灾异的核心。当然也有明智的人跟诋毁谢兰藻之辈据理力争,然而争执没有盖过谣言,反倒使得气氛更为沉闷压抑。
麒麟是在这种氛围中凭空出现的,它周身缭绕着烟气,每走一步,脚下都出现雪色的祥云。
谢兰藻神色微变,一勒缰绳,翻身下马。身下的神峻前腿一曲,朝着麒麟跪伏在地,马首下压,摆出一副臣服的模样。
街市上出现刹那的寂静,片刻后才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呼道:“麒麟现,贤人出!”
谢兰藻没理会闹市中的噪音,她很快就猜到这麒麟是从哪里来的。陛下做的吧?这是要为她造势。心念起伏,谢兰藻一时间百感交集。在她想赵嘉陵的时候,麒麟轻轻地触了触谢兰藻,前腿微微一折,身躯向下倾去。
嗯?真实的?谢兰藻眼神一凛。
她对上麒麟兽的视线,似是读出了它的情绪。
乘麒麟?
这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她以为史册之中的记载都是神异之言。
心中浮现一种荒谬感,谢兰藻伸手触了触麒麟的脑袋。骑上去后会怎样?能到云中?思绪抑制不住飞扬。
谢兰藻定了定神,将游走的思绪收束住。
她默念道,一切都交给陛下吧。
大明宫里。
赵嘉陵从系统那得到了消息。
她眼神闪烁着。
【都交给朕吧。】
【朕要她走一条万人簇拥路,朕要她福泽笼罩,朕要臣民都认可,唯有她方能与朕比肩!】
第85章
元日朝会凤凰盘桓是在大明宫里,文武百官以及北边的坊市得见凤凰异彩,但这回麒麟出现在朱雀大街上。
秋风下,街道上的骏马屈膝避让。麒麟就这样驮着谢兰藻一步步沿着宽敞的街道,在长安百姓的注视着奔向了宫中。
恐惧、惊惶、错愕以及狂喜……种种情绪出现在种种人的脸上,一时间街上都是“麒麟出,圣人现”的大呼,如海潮澎湃汹涌。
先前附和流言将灾祸扣到谢兰藻身上的人哪能不羞惭?哪能不戚戚然?瑞兽相迎,这会天降灾祸吗?分明是上苍的认可,谢中书是当世圣人、当世贤臣啊!
多年来的修身养性,使得谢兰藻保持神色自若,一派谪仙人气度。可她的心中同样是翻江倒海,陛下这一手将她抬得太高了,但路都已经铺好,她只能就那样一步步地走下去了。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侍从们隔着一段距离相送,她目视着前方,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大明宫建福门外。
谢兰藻下了麒麟,她拢了拢官袍,朝着麒麟和宫城方向一拜。麒麟一声长鸣,一步一踏祥云,向着宫城方向的天空奔去,最后消失在了飘渺的云雾中。谢兰藻垂着眼睫,递了牌符入宫。
麒麟现世的消息眨眼就传遍各处,朝臣们不由得大惊失色。能听到心声的高官第一个念头就是陛下的动作,可一琢磨,陛下并没有出城迎接啊。就算是陛下使出来的神仙手段,能够做到这一步也足以说明很多了,陛下的心还真是坚如磐石不可动摇啊。谢相连着两次被人以天命为由攻讦,但麒麟一出,日后谁还敢再置喙?!至于她跟陛下的关系……诸事一体,说不得啊。
浴堂殿中。
赵嘉陵耐着性子在等待。
在谢兰藻入殿行礼后,她快步地上前扶起谢兰藻,示意周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对上谢兰藻那双眸子时候,又按捺住那股冲动。她问道:“河南那处怎么样?”
谢兰藻一拱手,认真道:“不负陛下所托。”她将河南道诸州的灾情具体情况一一说来,前前后后,耗去的人力、物力都不在少数。提到亡人时,谢兰藻顿了顿,语气不由沉重起来。以豫州情况最差,刺史不除蝗,他没有贪墨,可得罪了州中的佐吏,人人做事都不尽心,连开仓赈灾的事情都做得漫不经心,这两头延误,就饿死者当道了。
赵嘉陵闻言叹了一口气,她其实也看到了那些上书,知道河南道的情况,只是听谢兰藻一提起,心中也变得很不是滋味了。要做盛世明君,哪有饿死子民的道理。“幸好去得及时,没让事态变得更糟糕。”抿了抿唇,赵嘉陵又道。
河南道的灾情要说,涉事的相关官吏也要处置。这政事一谈,便谈到了宫中上火烛的时候。烛光幽微,照在两人的身上。“一去便从夏到了秋,时间就这般转过了一季。”赵嘉陵直勾勾地凝视着谢兰藻。
谢兰藻温声道:“臣与陛下又不是只有一季。”
赵嘉陵又问:“许久不见,你想我了吗?”她问得直白,眼神中也倾注浓郁的情绪,等着谢兰藻回答。
谢兰藻不假思索道:“想。”她眨了眨眼,一双温热的手落在面颊上,托起了她的脸,在仔仔细细看。
赵嘉陵说:“黑了,也消瘦了。”
谢兰藻握住赵嘉陵的手,打趣道:“难道这样陛下就嫌臣了吗?”
赵嘉陵横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手往下落,最后环在谢兰藻的腰上,她俯身近前,亲了亲谢兰藻的唇角,只是浅尝辄止。她按捺住自己澎湃的心潮,以及汹涌的情念,说,“不能深入了。”
谢兰藻耳垂发红,她垂着眼没有应声。
“你才回来,今夜就不留你在宫中了。”赵嘉陵说,紧迫的心在见到谢兰藻的刹那得到安抚,想一想未来漫长的岁月,就不争这一朝一夕了。她现在不是要糖吃的小孩,也要体谅体谅谢兰藻。
谢兰藻一怔,想说留在宫中也无妨,可对上那双诚挚的眼睛,便将话咽了回去。她揽着赵嘉陵的腰,主动地凑近她的双唇。蜻蜓点水似的吻,却是打破了那强撑起的克制。许久后,才从意乱情迷中回复过来。谢兰藻面颊泛红,翦水秋瞳中,有种欲说还休的迷离。平复了呼吸,她抬起手整理衣裳,跟赵嘉陵低语告辞。只是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赵嘉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