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终究不是真相。如念不忘这般心智，断然不会甘心生世禁锢于假象当中。他现在为魔修，还是一界之主，仗着修为高深可以在险境横行，可横行也该有个时间限制。
  可时间过了这么久，念不忘依旧没有一丁点要醒来的样子，他自己看上去半点事没有，姚分水这个外来的却越来越嗜睡，在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该是水下活尸一具了。这才是姚分水越来越着急的地方。
  现在听见器灵说念不忘已然当了真，简直就是噩耗。
  惊吓过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器灵也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幽怨的瞥了姚分水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也说是起初！”
  “你未进来之前，他本来是要出去的。”器灵拔高了音量道：“就这么点儿剧情，”
  女娃伸出肉嘟嘟的三根手指：“你进来之前，都经历过三遍了。他本已经烦了，都怪你，成谁不好，偏偏变成了那女魔头。行为举止还那么像，这假的和真的似的，谁遇上了不得留下来在观察几遍啊。更要命的是……”
  姚分水就是货真价实的姚伶，没有人会被她更像念不忘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念不忘沉溺其中，也情有可原。
  女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头喃喃的一句话即使没发出声，姚分水也猜得到是什么。
  失算了。
  她这些日子关顾着维持好姚伶的身份，反倒加深了梦境的真实性。
  封闭的石室里，一大一小两人，同坐在石凳上，唉声叹气。
  伏羲琴是死物，器灵是灵，并不会窒息而死，最多不过困在这里出不去罢了。所以相对而言，姚分水更为忧心，“他现在已经开始逃避了，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对此，看似纯真淘气的器灵难得严肃了一回：“寻常的冲突自然是没有用了，可倘若你能刺激的他神魂不稳，破镜我到可以一试……”
  念不忘既然已经消失不见，这一整天里必然是不会在出现了。所以在第二日，姚分水睡意朦胧中，感觉到身侧男人的气息，下意识的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又要去哪？”
  姚分水半眯着眼，用力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念不忘一如以往，至始至终都是念渲那副温柔和气的模样，至少在姚伶面前是。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微闪，视线落在姚分水的手上，面色更加柔和。
  “我哪里都不去。”念不忘脚步回转，就近坐在了床边。
  察觉出这人不会在逃，姚分水手指微松，却很快又被念不忘反手握紧。他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口中说着亲昵的情话，气氛一阵甜腻，姚分水却感觉到十分不适。
  “渲郎，”姚分水轻声开口，“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仙心，可否于我使用了？”
  她破罐子破摔，想要直面两人之间最大的疙瘩。可念不忘却没有过多的聆听，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熟悉而又亲密的字眼吸引过去，或喜或泣，难言的滋味在心中囊括开来，使他一时忘了言语。
  同样一句话，令司羿当初无意说出口时，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杀心。
  良久，念不忘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
  和姚分水想象中的不一样，念不忘答应给她服用仙心，并不是将仙心入药送到她面前，而是直接抱起了人，往储存了仙心的那件石室走去。
  洞府本就不大，石室和石室之间的距离不远，不到一会，两人就来到了水下洞府中唯一的一件暖室中。
  从念不忘的怀里挣脱出来，就算身着轻薄，但身体并不感觉到寒冷，因为这一件藏着仙心的石室里，摆满了她为了养着这一刻心而千辛万苦收集起来的暖玉。
  昏昏沉沉的热气铺面而来，姚分水头脑却异常清醒。她感受着暖室的氛围，眉头慢慢皱起，“不对。”
  “哪里不对了？”念不忘并未觉察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只一味的附和。
  姚分水：“感觉不太对。”
  像是多了什么，又好像少了什么。
  念不忘轻轻笑了。
  轻柔悦耳的声色响彻在耳边，姚分水心中越发的慌乱。
  暖室格局一如既往的简易，除却堆砌一地的玉石，只剩下一座石床，和无形禁锢仙心的机关柜。念不忘将她扶到了石床边平稳坐下，支身走到了机关柜前，就算是真的洞府，这等机关也奈何不了他多久，更何况是在梦中。
  姚分水眼睁睁的看着念不忘很轻易的就取了仙心，随后返身朝着她走来。
  那颗活生生的仙心被念不忘捧在手里，颜色承鲜红，和记忆当中的模样如出一撤，这个当口，姚分水突然对念不忘口中的魔心起了好奇，想象着它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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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抓到你了
  “渲郎, ”
  眼前红色的一片看着分外血腥，姚分水艰难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双手捧心的男人, 也是在这一刻，她摒弃了原有的记忆，重新看待念不忘这个人。
  当初的姚伶的确瞒他许多, 但念渲何尝又不是费劲心思隐藏了关于仙魔心的一切。他爱她护她, 却并非毫无保留, 这足以证明, 相比姚伶这个妻子，仙魔心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然如今, 眼前这搓手可得的心脏, 明明可以用来根治念不忘多因魔心而产生的恶疾，但因为姚分水的一句想要，他便能拱手奉上。
  念不忘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念渲了……
  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强势，鲜红色的心脏不偏不倚就放在离她不过咫尺的距离。姚分水脸色苍白的吓人, 她吸了一口气，忍着情绪强硬着说话：“这也不过是半颗心, 如何能用？”
  念不忘笑意微微一顿, 惊讶道：“你还想要魔心？”
  她盯着他的眼睛, “是”
  念不忘笑意微敛, 很是随意的说, “不行。”
  姚分水：“为何？”
  念不忘神情上看着并非愉悦, 但也不像是心情不佳的样子, 他收了仙心在怀中, 正色道：“仙心成仙, 魔心成魔。姚儿是走仙途的人，不能因为一时的贪意而入了魔。”
  修道之人一旦坠入魔道，就永无成仙的可能，他心里潜意识的认为，姚伶走的是正经的仙途路，也从未涉及过魔道。姚分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她幽深叹着气，轻声说道：“原来你是知道的。”
  她话语不见停顿，显然是不想给予念不忘反驳的机会，因为字字珠玑，每说一句，她心下同样痛一分：“我从未入过魔，”
  姚分水苦笑道：“就算当初被仇恨熏了心，也还尚存半分理智。我手刃了全部的敌人，鲜血布满了全身，眼中血红色一片，几乎看不清他人的模样，纵然如此……
  “我也未曾伤你神医谷人分毫。”
  ……
  从暖室中出来，稍稍的一晃神，无端涌起的风浪夹杂着尖锐的冰刃猛地从脸颊略过。
  针刺般的疼痛感，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麻木的脸颊，随后将手指放到眼前，果然看见了一丝丝的血迹。
  小女娃模样的器灵一蹦一跳的从远处飞奔过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惊喜，“你究竟说了什么？竟能令他情绪波动这么大！”
  念不忘是梦境的中心人物，他在的时候，器灵会自动被摒弃在外围，如今器灵现身，便说明念不忘不在，也许意识还环绕在他们周围，但至少形体已经消失。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相比较小女娃的兴奋，姚分水实在是冷静的出奇，她脸色看起来极差，虽面无表情的说着话，满脑子想的却又是方才说出那句话之后，那人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慌。
  他没有费心费力的来反驳她，而是在情绪达到了极致时选择了退出，说明在那件事上，他心中其实本就是有数的，只不过一直不愿相信。
  “想来必定是件令人无法相信，又不得不信的大事！”器灵煞有其事的说道。
  姚分水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想起当初那个时候，大敌当前，对于仙魔心，姚伶本意已放弃夺取，她全身心要保全念渲，神医谷人看在眼里，也感动万分。
  闯入谷中的人基本上被屠尽，只还有单个的奸诈之徒在混战中偷走了仙心悄然离开。
  为了夺回属于念渲的这颗心，姚伶打算支身离开神医谷，去往仇人门派，临行之际还委托了念氏族老，让其保全念渲的尸身，等她回来。
  然天意弄人，她大战一场，本来已经重伤不治，回来时却只看到神医谷变成了废墟，惊吓过后不幸昏迷，是路过的好心人救了她。
  等她在苏醒过来的时候，神医谷灭族惨案已经是个未解之谜，修真大陆上再也没有了念渲甚至于神医谷的半点消息。她最后只能浑浑噩噩的藏匿好仙心，又晕晕乎乎的死在了秘境中。
  其实在见到念不忘之后，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当年那件事中，本该活着的族人全都死了，可原本应死去的念渲，为何还好好的活着。
  直到她了解到仙魔两心的区别。
  杀人灭族，是孽债。姚伶手中有，念不忘，亦然。
  不同的是，她一世接着一世轮回，今世债今世毕。而念不忘，还依旧停留在原地。
  起风了，这是水中洞府本来不该有的事情，姚分水深知自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神魂上都几乎达到了临界，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她勉强稳住了心神，沉声问器灵：“可否强行破镜？”
  器灵：“办法自然有。”
  姚分水：“那还不快动手。”
  “这，我是不行的。”器灵眼珠子转了转，神色灵动，笑容有点儿欠的道：“就是需要耗费你的一些精气神。”
  “那魔修现下神魂动荡，估计心思乱着呢。不像是要破镜。梦境和真镜就只剩下一壁之隔。在这镜中，又只有你和他是真人……”
  特别是，一旦在睡梦中破他人的镜，无论她现实中是何修为，等出去以后，估计也要变成半死不活的废人了。
  话说到了这份上，姚分水已经心领神会。她轻瞥了器灵一眼，一瞬间想出了一万种摧毁伏羲琴的法子。
  变废和死，她还是选前者。
  几百年前的姚伶巅峰时期修为相较于如今的念不忘，也不遑多让。几乎是心念起来的瞬间，属于大乘修士的威压就猛地席卷了整个水下洞府。
  巨大的威力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对方仿若惊弓之鸟，就算没有坚固的臂膀，也下意识奋起反抗。
  “加把劲啊，还差一点点，”
  “不要怂，对方已经虚了，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
  姚分水头痛欲裂，耳边小女娃还叽叽喳喳的响个不停，吵得她心烦意燥，念不忘的梦境就和他的人一样，固执且深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数次的破碎伴随着的是无数次的修补。姚分水闭着眼，神识却看得一清二楚，震惊的同时，她几乎就要放弃了。
  然就在某一时刻，冥冥之中，她的神识仿若捕捉到了最特别的那一处边界。
  姚分水睁开眼。身边的器灵疑惑不解，“怎么停下了？”
  姚分水没理会他。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某一处上。器灵随着她的动作而动，视线所达之处，却什么都看不见。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