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
峨眉山猴子03 更新:2025-09-26 09:43 字数:3342
“让我来告诉你吧,真正的强盛之国应该如我大汉这般,天子圣明,天下安乐,功臣名将,雁行有序,自有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夜郎滇池,解辩请职:朝鲜昌海,蹶角受化:南越归汉,并为九郡。至于你们的那些同盟,所谓的西域三十六国,若称藩臣可保国祚,凡有不臣之心,当及时诛灭,头悬未央北阙,以儆效尤!”
好!这话说得众人简直热血沸腾,燃起来了,但要说谁听了这些话最开心,非未央宫那位毕生致力于四处搞钱搞事搞人的高能量皇帝莫属了。
当然,这话也不是说给株累邪听的,就连有的郎卫都不明白这句“白环西献,楛矢东来。”是个什么典故,更别说株累邪一个草原蛮夷了。
白环西献指的是传说在大舜时,西王母来朝献白环、玉玦。至于楛矢,那是一种楛木做的箭,是武王克商时东北肃慎氏送来的武器,大致意思就是蛮夷愿意归顺,这些话都是她前些日子在图书馆里翻到的文章,按照写作手法来讲,她这应该叫“化用”吧。
几名郎卫听不懂,但不影响他们心情激动,这里有两名郎卫就比较悲催了,他们是西河郡人,不会匈奴语,全程像听天书一样听二人的对话,并努力分析他们的肢体语言和语气。
他们的分析是,从这个匈奴人那气急败坏的神情来看,估摸着马上就要被这位闻家女郎给气死了。
闻家女郎又说了几句话,他们看到匈奴人这次的反应特别激烈,眼睛仿佛喷火,身体摇摆很大,似乎要将固定他的长木从地中生拔拔出来甩到闻棠身上。
忍不住询问旁边一名会匈奴语的郎卫:“她这次说了什么,能让这个匈奴人这么生气?”
郎卫沉默,也不知是在组织语言翻译,还是同样被闻棠的话震惊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答道:“她对这个匈奴人说……”
“她说,而你一直期待的大单于和左贤王都自身难保了,崛起于沙赛荒草之间的蛮夷野人,野蛮落后,若不投降归汉,会向右贤王一样,被绳索套住颈部,虏回长安,而匈奴人将会部落离散,东奔西逃。”
对于株累邪来说还真是……杀人且诛心啊,不过在汉人耳中这话听起来就是痛快啊!
闻棠向一位郎卫借了柄刀,趁株累邪暴怒之际,走到他身后,看准后背一处插入长刀,察觉到肋骨阻碍,便旋转刀锋继续狠狠下按。
这一刻,两年前的景象再次浮现,箭矢就是从这处贯穿了闻母身体,如今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后抽出长刀,记忆交叠,这柄同样锋利的刀划过累株邪的脖颈,大量鲜血喷射而出。
“也算……为你们报仇了。”
那天,寒风凛冽的草原中,闻棠瑟缩在破旧毡帐中发誓,她要将仇人的头砍下来。
当时耻,今日已雪。
第16章 庆功
闻棠从窳浑狱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木盒,朝县城南郭走去。这里原本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岭,现在则成了数座荒坟。
汉朝重丧葬,即使是平民白丁也会想尽办法给自己办个体面的后事,但朔方郡显然是个例外,这里的百姓黔首们都是从不同郡县迁徙过来的,远离家族和故土。在那场侵略中死去的黔首,若还有侥幸存活的家人子嗣帮忙敛尸,能睡进一口薄棺,得到一块墓碑就算幸运的了。
像闻父闻母这样无依无靠之人的尸体,由官府派人处理,埋在城南这山岭下。
北方的三月春意未到,南郭还是一片萧瑟,因为埋葬着很多死者,总觉得连空气都带着些阴森凄凉的氛围,令人感到沉重。
闻棠到达时,发现还有几人也在这里祭拜家人,除了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女郎,这人在草原上时和闻棠同为株累邪家的奴隶,其他人看着都很面生,没什么印象。
如果死去的人尸首完整,勉强能辨出身份,收揽尸体的官吏就会顺手插块木板当碑,闻棠还算幸运,她在这片荒坟中寻了一段时间终于寻到闻父闻母的坟。
只是一个凸起的小土堆,很简陋,连墓都称不上,上面歪歪扭扭地着闻父闻母的名字。
闻长生,舒衡。
闻棠将自己所带的东西一一摆在坟前,精米梁肉,一壶颜色清亮、酒味醇厚的清酒,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除此之外,还有黄圈、黍粟和白茅草。
黄圈即为黄色的豆芽,t能代替黄金让死者使用,黍粟则被当做缗钱,至于白茅,死者可以将其当做丝绸来穿,这些都可以成为死人的财富。
当然,还有此次祭拜最重要的祭礼……株累邪的人头。
“这是你们仇人的头颅,今日闻棠用它作为祭礼前来祭拜。”
闻棠按照记忆中的礼仪燃香祭拜,她拜得很认真,没有丝毫差错,太阳逐渐西斜,闻棠才起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安慰他们:“请放心,长安那几位曾经欺辱过咱们的权贵,也会很快得到恶果的。”
她离开南郭,路过河边,见到许多人在这里举行祭祀,热闹喧嚷,突然想到今日是上巳节。
魏晋之前,上巳节并没有固定在三月三日这一天,而是三月上旬的一个巳日,今年的巳日来得较晚,这才恰好被闻棠赶上。
汉人认为这一天阳气布畅,万物讫出,是一切新生的开始,所以会在这天到河边濯洗沐浴免灾除病。但因为边境的三月还有些发冷,所以大家只是用沾了河水的香草掸在身上祓除不祥。
恰好汉军大获全胜重创匈奴,双喜临门,所以这次上巳许多人都携带酒食在河边宴饮游乐,吃蓬蒿饼,还有几名儒生打扮的人赋诗为文,极为热闹。
闻棠看了一会儿热闹,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恐怕里门落锁,这才离开,其他人也都纷纷收拾残羹准备归家,她刚走没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棠阿姊!”
“棠阿姊,稍等一下!”
声音稚嫩清脆,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孩子,闻棠停下脚步,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她猜得没错,叫她的人就是是刚刚在南郭时遇到的那个面熟女童。
她跑到闻棠面前,跑得很急,所以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闻……闻棠阿姊。”
闻棠: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身应该是个独生女吧……?
闻棠看向面前这个小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干枯毛躁的头发梳两个发髻,身上衣裳虽然陈旧却也洗的干净,她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姑娘想说自己之前也被抓到草原上做奴隶,和闻棠一起制过酪浆,但又怕提起这些说到闻棠的伤心处,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自己听别人提起闻棠的事迹,很感谢她。
闻棠:“你不用谢我,是陛下下令,将军带兵,救我们出来的。”
闻棠说得倒是实话,就算自己没有献图,这场战争也会胜利,她们也会被救回来,只是抓不到右贤王和他的精锐们罢了。
那小女孩又支支吾吾说了一些话,闻棠还是不解其意,不明白她将自己叫住究竟有何目的。
“我……我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小女孩从身上掏出一件东西放到闻棠手心。
闻棠摊开手掌,上面是一条用彩线编织成的五色丝缕,这是汉代的习俗,无论贵族平民,都流行佩戴五色丝缕,用来避鬼驱祸,期盼健康长寿。
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说的是,我觉得你的行为很勇敢,我很敬佩你,等我长大后也要成为你这样勇敢的人。”
说完她更加激动紧张,便直接跑了,只留下闻棠一个人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觉上扬。
闻棠:开心。
她看向手中的五彩绳,刚才还失落彷徨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
卫青这边,自从在边境接到刘彻文书后,不敢半分怠慢,星夜疾驰,一路行军赶回长安。
眼见军队进城,黔首百姓们自发迎接,都想要瞧一瞧这位大胜匈奴,让他们汉人使劲儿扬眉吐气一回的卫将军,街上场景一时间比上巳重阳等佳节还要热闹。
更有天子亲自相迎,将卫青的食邑加封了六千户,就连他的三个儿子也都全部封侯,不知道多少人看得眼热。
要知道,当年汉高祖在白马盟约中可是和众人约好“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而卫青最小的儿子卫登才刚出生,尚在襁褓之中,连路都不会走的年纪能立什么功劳?但刘彻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皇帝,他喜爱哪个臣子,就给这个臣子最好的。
至于大臣们会不会有意见?很简单,只需要把提出意见的人解决掉,就不会有人再提出和刘彻相反的意见的。
而其他大臣:那是你们老刘家的祖训,就算以后高祖托梦,训斥的也是你们老刘家自己人,我们掺和个什么劲儿?又不升官又不抬俸的,陛下您开心就好。
第一个提出反对,准确地说是推辞这件决策的就是当事人卫青,对于这么丰厚的奖赏,他没有骄傲得意,反而冷静推辞,并说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