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来的一瞬间，及川彻的鞋底因为踩到桌椅下的布而打滑，但他还是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朝着青叶城西球场的方向飞奔而去。
  从来都潇洒清爽的少年，丝毫不在乎自己这一刻是否狼狈，满心满眼只有那一颗承载着他全部的梦想与热爱的黄色排球。
  “……！”
  看着这一幕，栗川纱奈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有点变酸了，还带来了滚烫的热意，仿佛下一秒涌出眼泪来。
  及川君……
  岩泉一扣下的这一球，被乌野的泽村大地和田中龙之介联手接起，王牌东峰旭同样用力扣下，却又被京谷贤太郎一个低到极点的扎马步和反手腕接起。
  紧接着轮到影山飞雄扣球，又被金田一勇太郎拦网拦下，球反弹到菅原孝支的额头上，菅原孝支用额头完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一传！
  最后的这一分，经历了整整六次的一传、二传和扣球的交锋，依然未能分出胜负！在场所有人包括球员、教练和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撕破这一片紧绷的气氛的，是日向翔阳一声将近破音的呐喊。
  “传给我！！！”
  几乎无法控制的，栗川纱奈也要用尽全力，才能抑制住指尖传来颤抖的冲动。
  面对岩泉一、金田一勇太郎和京谷贤太郎组成的铁壁般的三人拦网，日向翔阳聚精会神，橘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了胜利的球路应该通往的方向——
  “嘭”、“嘭”的两声！
  黄蓝色的排球先是打在了青叶城西拦网球员的指尖上，随即向后飞去，砸在了及川彻伸出的想要接球的手，再次向场外飞去。
  打手出界。
  26:24，哨声响起。
  一切尘埃落定，乌野获胜。
  在短暂的沉默后，会场里的观众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为爆冷赢下比赛的乌野喝彩，为这场精彩得无以复加的比赛喝彩！
  与兴高采烈的乌野队伍截然不同的，是青叶城西这边的一片落寞与难过，有些低年级队员已经落下了眼泪。
  岩泉一也低着头握紧拳头，处在刚才最后那一球自己没能得分的悔恨之中。
  全程看完了整场比赛的栗川纱奈心里也五味杂陈，她重新戴上帽子，起身离开体育馆。
  先到外面去吧，先把时间留给青叶城西的成员们。
  及川君和岩泉君，现在一定都想要拥有自己的空间静一静。
  ……
  *
  傍晚的黄昏将天空染成一片火红的颜色，夕阳透过仙台市体育馆的玻璃窗爬进来，洒落在体育馆一楼墙面标志性的金色人脸上，洒在这副目睹和记录下太多少年少女在赛场上拼搏含税的青春记忆的金色雕塑上。
  比赛结束后，体育馆一楼，及川彻刚面无表情地送走牛岛若利。
  牛岛那家伙，刚才又来说了一番“及川你走错路了”、“放弃你那微不足道的自尊”、“来更好的地方发挥你应有的实力”之类的经典台词……真让人火大。
  这些年以来，他都不知道听到牛岛说过这些话多少次了，但每次那家伙都锲而不舍，而及川彻也每次都听得有全新的生气体验。
  但下一秒，在看到墙壁金色雕像下的黑发少女的时候，及川彻就清楚地感觉到，愤怒的情绪似乎骤然消散了不少。
  ……是她。
  夕阳为少女瀑布般的黑发镀上了一层梦幻而美丽的色泽，少女身后墙壁的金色人脸雕像，及川彻每一年都会看见，但却没有任何一年走出过这个地方，没有机会看到过春高的决赛地点，东京武藏野之森综合体育馆的样子。
  每一年他都会来到仙台市体育馆，然后输给牛岛若利所在的白鸟泽学院，今年更是直接输给了乌野高校，连对战白鸟泽的机会都失去。
  他还亲自邀请了栗川纱奈，让她看到了自己输给乌野的全过程。
  kuri酱……一定觉得他逊毙了吧？及川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比赛一结束的时候，从输掉了高中最后一场比赛的痛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及川彻第一时间想起，自己从远处邀请而来的人可能还在等着他。
  可当他看向观众席的时候，那里却早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身影。
  及川彻当时愣了一下。
  是她有艺人工作上的事务，所以先一步离开了吗？但看到手机上空空如也的信息，似乎又不太确定了。
  …所以，是对他失望了吗？
  看着面前姿容耀眼美丽的少女，及川彻嘴角有些吃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抱歉，kuri酱，让你看到了这么逊的我……”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到栗川纱奈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这回事，及川君一点都不逊。”
  她大步向他走来，握住了他的手。
  少女抬头望着他，宝石般澄澈的湛蓝色眼眸里倒映出他惊讶的面容。
  “及川君，是世界上最棒的二传手。”
  第108章 排球68
  “及川君，是世界上最棒的二传手。”
  说完这句话后，栗川纱奈就清晰地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了“叮”的一声。
  【及川彻，好感度+10。】
  “……！”
  栗川纱奈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及川君，96点好感度了。
  ……
  与此同时。
  及川彻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仔细聆听着来自心脏的轰鸣声。
  她的身边环绕着优秀到令人羡慕的二传手，全国高中第一二传手宫侑、才华横溢的天才后辈影山飞雄……他们每一个人都渴望着给她托球，可她却说，及川君是世界上最棒的二传手。
  神奇的是，及川彻能感觉到，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出于真心，并非只是安慰。
  并非出于对他一次又一次输掉比赛的同情，她是真的觉得他是最棒的二传手。国中加高中整整六年一次都未曾打进过全国的他，在她眼里却是“世界第一”。
  汹涌的情绪在胸腔间翻涌，急剧膨胀。
  短短几秒之中，有好几个瞬间，他几乎快要将某个词脱口而出了。
  ——喜欢。
  在今天，终于确认了，这种感情名为喜欢。
  是的，他喜欢栗川纱奈。
  这样美好而又耀眼的人，应该很难有人会不喜欢。
  可就在话已经到了嘴边的时候，最后他还是选择压了下去，没有宣之于口。
  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毕业之后要前往阿根廷，在异国他乡追逐属于及川彻的排球梦。
  这也意味着，在不久后的时间里，自己注定要同她分道扬镳……在阿根廷停留的时长与归期皆是未知之数，在现在这个时机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显然并非一个合适的选择。
  世界地图上两个大洋的距离，并非轻易能够跨越的。就连宫城县与兵库县的距离都已经足够遥远，如今两人同在日本都已经见面次数甚少，更何况是阿根廷与日本的距离。
  所以，他选择将这份感情暂且按下不表。
  一瞬间，及川彻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能性——或许以后真的有打出名堂、功成名就的一天，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到她的面前……
  或许那时候，她已经成为名动全球的大明星了。
  不，哪怕不等到那个时候，现在的纱奈也已经足够遥远，足够耀眼。
  而那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的呢？
  会是同样已经在世界级别的舞台上有一席之地的球员吗？及川彻的名字会在世界级的职业排球赛场上闪烁吗？还是同他这六年的国中高中生涯一样，默默无闻呢？
  但不管如何，他依然要追梦。
  他喜欢栗川纱奈，但也更爱排球。
  栗川纱奈就像是青春中短暂而又耀眼美丽的存在，转瞬即逝，留下惊艳的回忆。
  那么，就让这回忆停留在这一刻吧——至少暂时来说只能如此。
  才能会开花结果，球感可以靠努力打磨，但感情呢？
  及川彻不确定。
  今天已经输掉了高中时期的最后一场球，输掉了进军全国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想再输掉感情，让这段无人知晓的感情以对方的拒绝结尾。
  或许在他离开后，她会喜欢上某个人，和对方在一起……光是想象了一下，少年的心就已经像是被毒虫用力蛰咬了一下，酸涩疼痛的感觉在心脏间蔓延开来。
  可无论再做多少次选择，他都还是会选择追逐自己的排球梦。
  但如果有机会再次相遇，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一定会勇敢踏出那一步，及川彻想。
  无数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间翻涌沸腾，最后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句沙哑着嗓音的感谢。
  “……谢谢你，kuri酱。”
  谢谢你，来看我的比赛，还有对我的鼓励。
  谢谢你，在我痛苦迷茫的少年时期出现，留下举足轻重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