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25节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0      字数:3693
  萧琨:“…………”
  “要么换我睡里头?”项弦说。
  萧琨只得朝内挪去,挨着潮生,项弦睡在外沿。
  潮生但凡睡着,打雷也不会醒的,两人折腾这半天,潮生只是睡得如死猪一般,萧琨这才闭上双眼。
  项弦很快便入睡了,身体仍不安分地稍动着。
  萧琨察觉他睡相不好,似在做梦,便朝另一边努力挪开,尽量不碰着他。
  项弦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出了不少汗——他梦见了诛杀花妖的一幕。
  花蕊夫人没有心甘情愿地被镇妖幡收走,散发出滔天的黑雾,匍匐于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的声音发着抖,“离开白玉宫后,我在人间已过了数百个年头……”
  萧琨与项弦对视,身旁站着一名陌生少年,却非潮生。萧琨只吩咐道:“撒鸾,不要靠近她。”
  撒鸾带着震惊,注视场中的花蕊夫人。
  葛亮的故居,佛像注视之下:
  “咱们得在此地别过。”萧琨平静地说。
  项弦叹了口气,说:“你要往何处去?”
  “将撒鸾送往可敦城,再去西域寻找心灯。”
  “能行?”
  “不行也得行,否则呢?”萧琨反问道。
  “咱们还会见面么?”
  “有缘再会罢。”萧琨召唤出金龙,带着撒鸾,飞向了茫茫的山野。
  “萧琨——!”项弦站在青城山巅,朗声大喊。
  太阳升起来了,照耀着蜀地的山川。
  醒转时,潮生已抱住了萧琨的腰,项弦则睡得打横过来,把脚架在萧琨腰间,衬裤被蹭到膝前,露出健硕漂亮的脚踝与小腿。
  萧琨睁开双眼,小心地把项弦的腿搬开,否则压着自己小腹,实在令他把持不住,旁边还有个软玉温香、搂着他不放的小少年潮生。
  潮生也醒了,睁开双眼,萧琨马上闭眼,假装还在睡。
  潮生打了个呵欠,坐起,看看两人,从潮生眼里望去,反而是项弦抱着萧琨在睡觉。
  潮生小心地跨过两人身体,要下床去,发现榻被并在一处,只觉得很有趣。
  项弦也醒了,看到潮生下床,小声问:“喝水吗?”
  “嗯。”潮生已经完全习惯了与他们相处,被照顾也理所当然,仿佛他们都是他前世的兄长一般。
  潮生在案几前拿着水罐一通猛喝。
  “哥哥,咱们泡澡去吧。”潮生也小声道。
  项弦松开抱着的萧琨,装睡的萧琨总算松了口气。
  “走。”项弦活动脖颈,昨日在山里混了一天一夜,也该去洗洗了,于是取了衣服,与潮生趁着早间去客栈澡房。
  萧琨松了一口气,睁开眼,坐起,定了定神。
  昨天晚上他也做梦了,梦见的却是白日间看见的,项弦那极有冲击力的美好身体,可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说,古人诚不欺他。被项弦与潮生同时抱着,稍一翻身就会碰到对方,简直要让萧琨整个人炸了,关键他面朝潮生时,项弦就从背后搂着他,彼此同为年轻男人,项弦又是纯阳之体,就这么搂着他大半宿,令萧琨简直心惊胆战。
  我也去洗澡?萧琨脑海中现在尽是项弦在花蕊夫人身前那画面,挥之不去。他犹豫片刻,现在去兴许他们还没洗完,心底不知为何有股渴望,看了一次还想看,犹如上瘾了一般。
  萧琨整理衣服,想起倏忽那预言,瞬间只觉光火,不,不可能!那天之后,萧琨试着说服自己,倏忽只是提醒驱魔司正副使放下嫌隙,彼此配合,才能战胜天魔。只是他俩都会错了意。
  萧琨正心情混乱时,今天项弦与潮生却很快就回来了。
  “你醒啦?”潮生笑道。
  项弦:“哥哥昨晚上睡得好吗?”
  萧琨摆手,示意不要说了。
  “今天须得早点出发回成都。”萧琨说,“我也去洗洗。”
  项弦依旧身着单衣,与潮生坐下,开始整理东西。
  萧琨在澡房内冲了个冷水澡,精神恢复不少,本就苍白的皮肤受冬季冰水一激,隐隐泛出浅蓝色,令他清醒许多,思绪不再在奇怪的地方胡乱打转。
  回房时,潮生正在看项弦的法宝。
  “铃铛有什么用?”
  “师父给我做的,”项弦解释道,“感应到附近的魔气时,铃铛就会振响,以作提醒。”
  “哦——”潮生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又问:“这个兜能装多少东西?”
  “乾坤袋。”项弦说,“你没有?萧琨也拿着一个。”
  潮生说:“没有。”
  项弦:“我给你做,这我会,师父生前是制作法宝的大师,他还写过一本书叫梦溪笔谈。”
  “好啊!”潮生说。
  萧琨在一旁坐下,凝视项弦的背影。
  “你带了什么法宝下凡尘?”项弦问。
  “也没特别的。”潮生朝项弦展示一个小匣子,里头有一枚温润的宝珠,说,“这叫‘山河社稷图’,能转化地形与地貌,方便给园子里头松土、浇水、挪植物用。”
  “嗯。”项弦端详那宝珠,一旁还有截枝条。潮生又说:“这是一把牧树鞭,名叫‘绿枝’,是西王母最初剪下的、神树句芒大人的新枝,可以驱使植物。还有这把小剪刀,也是西王母留的。”
  项弦笑道:“都是园丁用具。”
  萧琨插话道:“西王母所留,必定为了不得的法宝。”
  潮生说:“可我也没帮上你们的忙,你们总是不受伤,我只会治伤。”
  “不打紧,”项弦说,“萧琨能解决。”
  萧琨:“我把项弦打一顿,你就能为他治伤了。”
  “喂!”项弦感觉到了危险。
  潮生大笑起来。萧琨又问:“断了的手脚能接回去么?”说着上前,作势要拔刀斩项弦的腿。项弦躲闪,说道:“别闹!断了就没法回成都了!”
  “还知道今天要出发?”萧琨道,“起来!出门了!”
  萧琨觉得自己就像项弦与潮生的苦力,催促他们尽快动身,又下楼去结过房钱,早早地打道回成都去。当然,路上少不了潮生的磨磨蹭蹭,项弦则有求必应,径直拐去了吃早饭,在灌江口的木桥下,他们在早点摊上吃了奶白色的牛骨汤面,外加好几碗豆浆,还要去买特产路上吃。
  “还有完没完?”日上三竿时,萧琨付过第六次钱,终于忍无可忍。
  “行,不买了。”项弦说。
  萧琨脑子里现在乱七八糟,挤满念头:回成都后如何与善于红交涉、心灯去处、两年后天魔复生、撒鸾的行踪与下落、项弦的裸……不,最后一项已经被他强行忘了。
  他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点忘事用的离魂花粉。
  项弦与潮生没事人般,一路上还在游山玩水。
  “飞回去。”萧琨看了眼天色,说,“鸟儿呢?叫什么来着?阿黄?来,阿黄也一起。”
  潮生正摊开手掌,把刚买的糖掰碎了让阿黄吃。萧琨已不想再等了,把他们统统抓过来,祭起龙腾玦,金龙平地爆发强光出现,在官道偏僻处腾空而起,冲上天际,回往成都。
  第16章 长生
  冬日的成都笼罩在一股突如其来的浓雾之中。岷江上弥漫着层层白雾,蔓延向全城,令它如沉入白色汪洋,唯独屋檐与瓦片露于白茫茫的雾海上,青羊宫的飞檐立于海面。
  萧琨按下金龙,在靠近城门处降落。
  “这样一来,咱们就没有马了,离开成都怎么办呢?总不能用走的吧?”潮生虽然凡事随心所欲,但遇见段数更高的项弦,也着实有点招架不住。
  “萧琨要驭龙,”项弦说,“该问他去。”
  萧琨:“是你俩总在灌江口磨蹭。”
  项弦改口道:“再买就是了,随处带着马,多麻烦。”
  潮生:“好罢。”
  项弦向来如此,坐骑可随处放生,菜肴但凡不好吃,就不要勉强亏待自己,何况都有龙搭了,还骑什么马?
  “稍后我负责回报,”项弦难得地认真起来,说,“你俩尽量别说话,也别乱动青羊宫里的东西。”
  萧琨:“正好我也不想撒谎,交给你了。”
  项弦跃上城内穿梭的牛车,朝竹筒内扔了半枚碎银,萧琨总算知道他花钱如流水的作风了,是以三人搭乘牛车,回到了青羊宫前。
  到处都是茫茫不见五指的雾,青羊宫中雾气弥漫,唯有香火在雾中忽明忽暗地闪烁,伴随着宫中击磬之声阵阵传来,庄严肃穆之外,又平添几分神秘感。
  较之他们上次前来,今日已没有了嘈杂喧闹的百姓竞相烧香,偌大寺群内空空荡荡。项弦到得门外时,便有一名男弟子前来,说道:“副使里边请。”
  今日弟子将他们带到了西侧的另一阁楼前,只见善于红拄着一支拐杖,独自站着,阁中空空荡荡,唯一张仙风道骨的男子画像。
  “善于前辈。”项弦抱拳。
  “这是先夫的像。”善于红没有转身,背朝三人,说道,“我出身古东女国,故居昌都,十四岁上,随堂亲的茶马商队前来成都,商队在虎跳峡处受妖魔袭击,叔伯尽死于豹妖之爪,留我一人,是云游在外的先夫救下我性命。”
  说毕,善于红长叹一声,又说:“自此,我便跟随先夫,入成都驱魔司,又在先夫引荐之下,拜一位法力高强的前辈为师。然而我实在活得太久了,百年前种种,俱似过眼浮云,甚至就像另一个人的生平般。”
  萧琨以眼神示意,项弦知道他铁定没安好心,正在腹诽。
  “你们回来了。”善于红终于转身,说,“北传驱魔司与南传驱魔司能放下芥蒂,通力合作,令我十分意外,那只花妖如何了?”
  项弦取出镇妖幡,递给善于红,善于红接过,看了站在项弦背后的潮生一眼。
  潮生脸色一改先前的懵懂好奇,多了几分凝重,正在打量善于红。
  “这位小哥又是什么来头?”善于红问。
  萧琨受项弦特别提醒过,没有说出潮生的来历。项弦答道:“潮生是辽国遗孤,国破之后随萧兄弟一同游历南方。”
  善于红不再追问,说道:“有关瑶姬与巴蛇,司内找到了一份多年前的信件,已得知大约经过。”
  萧琨与项弦作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善于红缓缓道:“巴蛇曾修得人身,名唤‘朝云’,其体内封印了魔种,隐居于巫山圣地之中。其后,昆仑白玉宫的神使瑶姬来到巫山,并与朝云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