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58节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0      字数:3755
  潮生:“就这样啊,你们不是经常这样……一个躺在另一个怀里。”
  “那是因为车里太窄了!”项弦说。
  “好吧。”在潮生的理解中,项弦与萧琨的感情兴许就像自己与乌英纵,互相很喜欢,才会经常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就算吵架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不用理他,”停在项弦头顶的阿黄突然说了句,“说到这件事时,他就容易发怒。”
  “阿黄!”项弦这下更生气了。
  潮生想笑又不敢笑,差点就问“什么事”,但思考再三,现在多少懂得看人脸色了,便不再多问。
  “咱们到夏国了吗?”潮生又问。
  “入夜。”项弦简短答道。
  项弦显然不想说话,但潮生一醒,三人就不得不交谈。萧琨感觉到项弦还在生闷气,这闷气虽然是自己错言所引起,实质上却是他的心病作祟。几次萧琨想与项弦缓和几句,项弦只不接他的话。
  “让我看看今天大伙儿送了我什么。”潮生先是去扒离他近的萧琨,萧琨说:“不在我身上,找老爷去。”
  于是潮生又去扒项弦,翻他的乾坤袋,说:“馒头,包子,我要吃。”
  “都是百姓们连夜蒸的,”项弦答道,“路上不用再买主粮了。”
  “少拿点,”萧琨说,“中午吃这些……等等!不要往外倒!”
  项弦与萧琨同时制止潮生,一时车里“砰”一声,全是白面与玉米面馒头、面饼,乌英纵马上在外头接住,整个马车内差点爆出一股糕点与面制品的洪流。
  三人被馒头挤在车里,乌英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收拾回去。
  是夜,他们穿过榆林,来到夏与宋的关隘下。乌英纵说:“萧大人,老爷,界关外俱是夏国驻军,找不着客栈打尖了。”
  “宿营罢,”萧琨说,“咱们只是取道经过,明天一早就走。”
  榆林关外倒是有不少宿营地,各处升起篝火,大多为穿梭于夏宋两地的行商队伍。萧琨设下营帐,初春之夜,回到了北方后,灿烂的星河横过天际。
  大家分了干粮与饮水,乌英纵在篝火上煮茶,一同坐在火堆畔看着星河。
  潮生喃喃道:“天脉真美啊。”
  “你看得见天脉?”项弦问。
  “你看不见吗?”潮生诧异道,“琨哥呢?”
  “能看见,”萧琨朝项弦解释道,“兴许是幽瞳的缘故。”
  “老乌,你也能看见吗?”项弦问。
  乌英纵稍一沉吟,说:“我是妖族,能看见,老爷。”
  “天地脉是神州能量的巨轮,”潮生朝项弦说,“在日暮与日出之时,会短暂地交接。”
  “嗯。”项弦出神地望向星空,说,“师父也曾说过,人死去之后,灵魂就会投入天脉,在宿命的轮转中,再一次转生。”
  萧琨感慨道:“万物的生长,世界的变化,一切因果的联系,俱在这宿命巨轮之中,谁也无法挣脱。”
  “但我一次也未得见。”项弦随口道,他抬头望向天际的银河,意识到萧琨眼里的群星与他眼里的夜空,是不一样的。”
  乌英纵说:“曾有人说,在神州大地走向命运转折之际,宿命的巨轮将完全显现,届时凡人也能看见它,只有很短暂的时候,当然,仅仅是一个传闻。”
  “白玉宫相信宿命么?”萧琨问潮生。
  “当然。”潮生说,“但并非凡人所言的宿命。”
  萧琨:“宿命究竟是什么?”
  项弦突觉无趣,起身离开。
  潮生说:“我从未感受到真正的宿命,但皮长戈告诉过我,嗯……在西王母升天之前,他问过王母这个问题。”
  萧琨却向潮生示意先不聊天了,转头望向项弦离开的方向,起身跟了过去。
  项弦躺在一块稍高的石头上,枕着自己的智慧剑,萧琨绕过石头,把手按在剑柄上,作势要拔剑。
  “不要乱摸乱动,”项弦道,“不想误伤了你。”
  萧琨跃上大石,坐在项弦身侧。
  “对不起,”萧琨与他一同看着星空,说,“今天路上,我没有想教训你的意思。”
  项弦没有回答。
  萧琨又说:“我将你的难处当作我自己的难处,时常在想,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帮你一把,我现在知道你不想我多提,以后也不会再说,你就当成我不懂你心情,且不合时宜地热心肠罢。”
  项弦终于正眼看了萧琨一眼。
  “你现在一定觉得我磨磨唧唧的,小家子气,”项弦淡淡道,“是这样?”
  萧琨没有回答。
  “咱俩是朋友吗?”项弦忽道。
  “你说呢?”萧琨的语气很平静,内心却突然也生气了,仿佛伏低做小到了极限,事实上在他二十五年的生涯中,从未有过这样照顾一个人的心情,还说“对不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萧琨本想说的是“你不要不知好歹”,毕竟他们出生入死,已经历过好几场大战,项弦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把他当朋友?
  “我觉得是?”项弦又露出那无所谓的表情。
  萧琨:“你觉得是就是了。”
  萧琨不想再与他吵架,毕竟自己是来缓和气氛的。
  “我知道你有妖的血统。”项弦认真而严肃地说,“可无论你是什么,是妖是鬼,哪怕你是魔,我把你当兄弟,你就一直是我兄弟,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
  萧琨的内心突然被撞了一下,隐隐意识到自己才是不懂的那一个。
  “你变得更强也好,修为尽失也罢,”项弦说,“我不会要求你找回修为,不会对你有什么期望,因为对我而言,只要你在……”
  萧琨马上打断,解释道:“你对我来说也是这样,项弦,我不觉得智慧剑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你不必将驾驭它作为什么目标,我会这么说,全因你自己心里在意,我便希望为你想想办法。”
  项弦认真地看着萧琨,显然想辨别他的话是否真心。萧琨仔细思考,想清楚后说:“对不起,是我让你误会了。”
  项弦随口说:“兴许我这一生都无法真正获得它的认可,就像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学不会法术。”
  “是的。”萧琨想摸摸他的脸,项弦因为躺着,头的位置正在他的手边。
  但他没有这么做,缘因觉得太暧昧了。
  于是他也躺了下来,说:“没关系,这不打紧,你看,每一次你脱力时,我都注意到了。”
  “好罢。”项弦的语气终于变得轻松起来,相信了萧琨。
  “你想看看天脉么?”萧琨躺在他身畔,说。
  “怎么看?”项弦说,“你还能将眼睛借我?”
  “你会夺魂术不?”萧琨侧头看项弦,他们的脸靠得很近,甚至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项弦也稍稍侧过头,他把心中所想的话说清楚后,差不多消气了,答道:“不会,那法术太也阴毒邪恶了。”
  萧琨笑了起来,说:“你若会的话,我可将身体借你用一刻钟。”
  “没关系,死后自然就看见了。”项弦说。
  萧琨又坐起,红着脸,说:“我画给你看罢。”
  项弦总算被哄好了,他有时觉得自己这脾气也挺古怪,现在开始稍觉后悔,不该给萧琨脸色看,当然,他嘴上也不会说。
  “天脉穿过了北落师门,横过参宿与商宿……”萧琨抬头看了眼天顶,又低头,用一根树枝在石头上简单画出了星图,继而标记了天脉所过的位置。
  “星象学得挺好。”项弦与萧琨对坐,像小时候埋头研究虫豸的少年郎般。
  萧琨答道:“我一度很喜欢诸天星名。”
  “内力也控制得炉火纯青。”项弦评价道。
  指劲碎石对项弦不算难题,然而要用一碰就折的干枯树枝在石头上刻星图,这点项弦万万做不到。
  “天脉是淡紫色的,会随着时间变化。”
  “我看看,你怎么运的劲?”
  “还听不听?别东拉西扯!”
  项弦戳萧琨的手背,萧琨只拧开他,片刻后两人推拧几下,项弦趁机扣住了萧琨的五指,开始使力。
  手指相扣的瞬间,萧琨心中一荡,怦然心动。
  项弦却露出恶作剧的笑容,以刚猛力道猛收,这是少年郎常比拼的伎俩,五指彼此相扣,再催力互夹,看谁先耐不住吃痛认输。
  萧琨看着项弦双眼,当即收敛心神,先以柔力松开右手五指,任凭项弦那刚猛霸道之力催动,待得内劲近竭时,反客为主,排山倒海的汹涌之力袭去。
  项弦咬牙切齿,数息后“哎!”地大叫,开始讨饶:“放手!放手!”
  “这就认输了?”萧琨五指锁着项弦的手指,强行将他拉过来,项弦说:“不能用真气……你犯规了!快放开!哎呀!哎呀!”
  萧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把自己给捏骨折了也能痊愈,当即忍着夹痛,放开少许,项弦吁了口气,萧琨却突然又收紧手指。
  “喂喂!”项弦大叫起来,“好痛啊!快放手!真的!很痛!”
  萧琨看着项弦被自己捏得大叫,仿佛他越求饶,自己就越兴奋。项弦意识到求饶是没用的,只得咬牙与他拼了,但使力没多久,又被萧琨捏得大叫。
  萧琨一路拖着他回到营地,才把他放开。
  项弦简直眼泪都要出来了,不停摆手。
  萧琨意识到自己有点越界了,问:“我看看?”
  “滚!”项弦面红耳赤。
  萧琨看着项弦,只是笑,突然忍不住抬手,抹了下项弦的眼角,项弦才将萧琨推开,自己闪身回了帐篷内睡觉。
  萧琨站在外头看了一会儿,犹如置身梦中,忽然回神。
  天亮以后,夏国境内一片荒芜,比长安更为破落,一望无尽的荒野,天气尚未回暖,贫瘠之地上覆着斑纹般的雪,光秃秃的土山上,连根草也见不到,只有大蓬的荆棘,树木则大多被伐去堆柴烧火。马车再次开始行进,走上数刻钟,方能看见一两座破败的棚屋。
  夏境的官道较宋、辽要崎岖难行,颠簸不平,潮生在车厢内被抖得受不了,出外坐在乌英纵腿上,方稍稍减了震动。
  “老爷?”萧琨说。
  项弦靠在角落里打盹,眼也不睁,示意他说就是。
  “给我做点法宝。”萧琨说。
  项弦:“想要什么?”
  萧琨半是试探,半是真心想要,朝项弦提要求,只是想看看他是否心里还在生气,毕竟今天项弦上车后,不像潮生所言,与他“搂搂抱抱”,倚在他怀中睡觉。
  萧琨说:“我想要一个可以识别魔气与妖怪,侦察附近法宝动向、所有灵力流动,包括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