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165节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1      字数:3832
  项弦叹了口气,大伙儿安静片刻后,萧琨望向乌英纵,一扬眉。
  乌英纵仿佛还在迟疑,潮生却说:“哥哥们,我想……我有点想回家一趟。”
  “我来说罢。”乌英纵忙道,潮生却示意没有关系。
  项弦与萧琨当即明白了,项弦道:“想家了?想家就回罢。老乌,你晚上就收拾东西。”
  萧琨正想说我驭龙送你?项弦动了动他,示意无妨。
  乌英纵道:“送完潮生后……”
  “听皮前辈的吩咐,他让你留,你就留在白玉宫。”项弦说。
  “真的可以么?”潮生的郁闷之情,总算缓解少许。
  “当然,”项弦拿着酒杯,与乌英纵面前的杯稍一碰,说,“我早就将他送你了。”
  乌英纵:“可是老爷……”
  “不要可是了,”萧琨说,“你就去罢,老爷我替你照顾。除却懒与贪吃,老爷其他方面,还算好伺候。”
  众人都哄笑起来,项弦难得地红了脸。然而想到当初那玩笑话,项弦将乌英纵“送”给潮生,换回的是斛律光,这半年多里,乌英纵则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项弦,于是尽心尽力,将他最重要的老爷托付给了小弟斛律光。
  如今斯人不再,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难过的事上。
  “我想先回白玉宫住一段时日,”潮生又正色道,“告诉长戈和禹州这个好消息,空了再回来找你们。”
  “你随时可以回来。”萧琨说。
  大伙儿又与乌英纵、潮生碰杯,乌英纵说:“潮生不能再喝了。”
  宝音想了想,说:“大哥,我们也得走了。”
  项弦与萧琨当即停箸,朝牧青山与宝音望去。
  “我回室韦。”宝音说,“当初答应合不勒,南下不过一年时间。”
  “回去做什么?”项弦看了眼牧青山,再看宝音,又道,“南边不好么?有漂亮的人,有喝酒的朋友。”
  宝音笑道:“南方的酒太淡,美人也大多矜持,不适合我。”
  宝音带着醉意,眼神中充满笑,仍旧不住打量牧青山,牧青山不与她对视。末了宝音又笑道:“开玩笑而已。合不勒有他的宏图伟业,我答应过,助他一臂之力。”
  “他想朝金用兵么?”萧琨很清楚北方诸族的关系,室韦较金更北,所据已是苦寒之地,多年来为求生存,始终对金、辽二国虎视眈眈。
  “也许罢。”宝音淡淡道,“来日会不会在战场上相见,实在不好说。”
  项弦说:“驱魔师不允许参与人间王朝征战,你这念头可以放下了,若让我看见你用苍穹一裂在战场上引雷屠杀士兵,我与萧琨第一时刻就要出手收了你。”
  宝音蓦然大笑,忙道:“小女子不敢!”
  “你呢?”萧琨又朝牧青山问。
  “我要回北方。”牧青山被问到,索性也爽快地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牧青山与宝音竟不打算一起行动,萧琨也没有追问他们处得如何,但从这次并肩对敌来看,苍狼与白鹿已不再你追我逃,较之刚见面时,关系多少有了改善。
  “回敕勒川么?”潮生好奇地问,“可你的族人已经去世了。”
  “也许是卡罗刹。”牧青山说,“我本来就不想与人相处过密,最好让我住在卡罗刹的山里,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才最自在。”
  “好罢。”大伙儿没有打趣牧青山与宝音,只能交给缘分与时间去解决了。
  “既然都要走了,”项弦说,“大家晚上便尽情喝罢!”
  “我可没说走。”萧琨朝项弦说。
  “知道。”项弦为萧琨斟酒,与他对视,突然有种当众亲上去、摁着他好好亲热一番的冲动,奈何今天人实在太多,哪怕项弦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这等事来。萧琨又道:“大伙儿喝!”
  酒酣耳热时,揽月楼中传来琴声,伴随李师师婉转而悲伤的歌唱。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歌声令他们更难以自抑,离别的感伤、沉重的心绪与终于卸下大任的诸多复杂滋味涌来。
  是夜,乌英纵吩咐上了美酒,诸人在揽月楼中喝得十余个酒坛见底。
  “明天不要告别,”项弦拉着乌英纵,说,“你直接走,带着潮生,就这样走。别啰啰唆唆的,以后还会回来,不是么?”
  乌英纵红着眼眶,点头道:“是,老爷。”
  “你俩是不是也该喝一个?”宝音笑道,“大哥!”
  项弦醉得意识模糊,还在宝音的撺掇下,与萧琨喝起交杯酒。
  及至近四更时分,楼内歇业,项弦才趔趔趄趄,搭着萧琨的肩膀,走回禹王台。
  “喂!相好的,”萧琨酒意上头,意识模糊,拍了几下项弦,说,“爬上来……我背你……”
  项弦扒着萧琨肩膀,只不说话,身体慢慢地滑下去,乌英纵在旁帮忙,片刻后自己背起了项弦。
  “我来。”萧琨说。
  “我来罢。”乌英纵酒量最好,尚保持了一半清醒,说,“当初在蓬莱,老爷就是这么将我从笼子里头背着出来。”
  乌英纵背着项弦,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仿佛了了一桩因果。
  萧琨则半抱着潮生,将他带回驱魔司去。牧青山是最清醒的,与宝音走在最后面,两人并无交谈。
  “你会想我么?”宝音在黑夜里低声说。
  牧青山没有回答,宝音自顾自笑了笑,伸手想拉他。
  “你喝醉了,”牧青山的声音始终平静,“规矩点。”
  宝音摸了一把他的脸,笑吟吟地说:“你真有意思。”
  牧青山:“你有你的族人要顾,有你的征战大业要立,有你的公主要当,从最开始,你我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宝音却品出了几分言外之意,笑道:“所以你对我动心了?”
  牧青山没有回答,说:“你还是不明白,我不喜欢这样的苍狼。”
  “也是啊,”宝音感慨说,“你只想与山野自然为伴,我活得俗气,你活得潇洒,有时我总觉得,你该去昆仑当守树神才对。”
  牧青山没有回答,宝音又道:“你更喜欢白玉宫?是不是?”
  “没有喜欢不喜欢,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归宿。”牧青山答道。
  宝音最后说:“我得走了,既然顺路,一起走?我送你一程,到敕勒川。”
  牧青山眼望宝音,片刻后点了点头。两人又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同伴们,没有更多的告别,苍狼平地而起,踏过空中,载着白鹿越过开封城墙,于启明星将升之际,离开了中原。
  翌日清晨,项弦睡得一塌糊涂,半躺在萧琨身上,两人的外袍落在地上。驱魔司内一片寂静,唯独不时几声鸟叫。
  两人近乎同时醒了。
  哪怕是纯阳之体,宿醉之后也会头疼,项弦翻了个身,继续躺着,萧琨却已起身出外。
  “老乌!”项弦下意识地要让乌英纵弄点喝的。
  “已经走了。”萧琨被阳光一照,难得地清醒了不少。
  “唔。”项弦改口道,“白驹儿!”
  “死了。”萧琨又道。
  项弦恢复清醒,悲伤再次袭来,犹如给了他当头一锤,只得慢慢坐起,捂着头喘气。
  偌大驱魔司,一夜间人去院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项弦与萧琨。
  项弦依稀想起昨夜之事,唯独忘了朝乌英纵说过自己不想拖泥带水地告别,让他们直接离开,不禁道:“怎么都与阿黄一般,这么狠心?”
  萧琨在院外接水,说:“我倒是觉得,离别就该这样。”
  萧琨拿着水瓶进来,让项弦先喝,又将脏衣服带到后院里去。
  昨夜潮生回来后,被放在厅内也睡着了。乌英纵一夜未睡,将家中所有事物安排停当,写了数百张纸条,权当交托。
  萧琨将衣袍放在后院外的箱中,待得午后浆洗店来,一同交去洗涤。
  接下来,则是给项弦预备早饭。萧琨进了厨房,看见柜里、架上叠放的食材,桌上又有账本,简直一头乱麻,哪怕他有法术在身,也没学过乌英纵这等凌空和面拉面的技艺,只得放弃,到外头去找个跑腿的,往集市上买早饭给项弦吃。
  “萧琨——”项弦还在前厅里叫唤,说,“快过来!你在哪儿?”
  “来了!”萧琨说,“等会儿!”
  萧琨找出炭炉,煮水泡茶给项弦喝,回到厅内,项弦依旧懒懒散散地躺着,伸手就来搂萧琨的腰。
  “做什么呢,磨磨蹭蹭的?”项弦说。
  “泡茶!”萧琨道,“做家事!否则呢?茶会从井里冒出来么?”
  项弦当即大笑。
  萧琨自己先泡出茶喝,懒得管他,说:“从前在上京,自己过日子也是这般,添个杯、添双筷子的事,不过我看,府上还是得聘个管事。”
  项弦翻身坐起,来了精神,说:“渴了,给我喝口。”
  萧琨不提防被他拉了下手肘,茶泼在身上,正打算揍他时,项弦却锁住萧琨的脖颈,凑上前去,要喝萧琨唇中的新茶。萧琨挣了几下,眼下驱魔司只剩他俩,再没有别的借口,被项弦按倒在榻上时,萧琨心脏狂跳,翻身过来,反而摁住了项弦。
  项弦笑了起来,萧琨正做好准备,以为项弦要与自己搏斗一番时,项弦却搂住了萧琨,坦然被他压住,凑上他的唇。
  那一吻惊天动地,不可收拾。项弦喝到了萧琨口中的茶,又开始唇舌交缠,直到两人衣衫凌乱,气喘吁吁。
  “这会儿没人了,”项弦看着萧琨的双眼,说,“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说着,项弦以手指勾着萧琨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拉动,并弹了一记。
  萧琨被项弦唤醒了心中的某种冲动,那一记看似弹在手腕上,实则弹在了他的心里。
  “光天化日,像什么样子。”萧琨满脸通红,正要从项弦身上下来,项弦却不放过他,将他拉了回来,一脸正经地说:“好哥哥,且留步。”
  两人拉扯不休,萧琨未料项弦竟如此主动。
  先前两人定情时,因阿黄失踪、天魔之案悬而未决,每次亲昵双方都十分克制。如今放下了诸多负担,内心情愫涌起,便隐隐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萧琨依旧半推半就,到得眼下,他已不如何害羞,纯粹享受项弦抱住他,不让他走的感觉。
  他想试着像男女恋人般,带着保护欲亲吻项弦,将他当作软玉温香在怀中般疼,不料两人亲热过程里,项弦渐渐又掌握主动,带着侵略意味,制住了萧琨。
  “你嘴巴真软。”项弦总算得偿所愿,又亲又啃,还吸吮萧琨的舌头,尝了个够本。两人俱满脸通红,萧琨被项弦扯得衣裳凌乱,俊脸似怒非怒,简直令项弦不可自拔。
  “到我了。”萧琨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