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218节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1      字数:4300
  项弦来回打量这家伙,苍狼那个头相当有威慑感,容貌也极有狼形,仔细看来,虽然他与乌英纵大抵差不多高大,威猛气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琨一手覆额,说:“虽然再见你很高兴,可是……这会儿我实在不习惯。”
  项弦:“你们见过?”
  “啊,”宝音粗声粗气道,“认得我啊,这就好办了。”
  说着,他四处看看,走到一侧,在客位前就座,又说:“我已找了你许久,萧琨。上京里头现下到处都是金人……”
  “变回女身说!”萧琨终于受不了了,这壮汉与他印象里的宝音实在对不上号,令他总觉得无比怪异。
  项弦:“???”
  项弦打量萧琨,说:“你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我没有。”萧琨解释道,“因为她原本就是女的。”
  “你又怎么知道?”宝音莫名其妙,继而想到自己是室韦公主,大驱魔师听说过也不奇怪。
  “大姐,”萧琨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找你男人是不是?但你这么说话,让我很为难。”
  项弦:“他居然是女的?”
  宝音粗声粗气,说:“我到处找你帮忙,简直心急如焚,你在这儿纠结我是男是女做什么?这很重要?”
  萧琨:“这不……好罢好罢,你喜欢就好。不,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你找项弦说,失陪。”
  宝音忙道:“别!叫我恢复原身,也得先洗澡啊!我这臭烘烘的,一个多月了,像什么样子?”
  萧琨一指外头,说:“侧院里,竹墙后有沐浴地,耽搁这一时半会儿,你男人不会死的,去罢。”
  宝音只得起身去收拾洗净,项弦取出自己的地图与计划,对照上面的名字。
  “他的爱人是白鹿,叫牧青山,是罢?”项弦说。
  萧琨困得不行,说:“且先让我睡会儿,再与你细说。”说着往侧旁一倒,倚在项弦身上,倒是先睡着了。
  项弦想了想,不再叫醒他,以自己的腿给他当枕头,两人互倚着,都歇了会儿。
  不片刻,潮生与乌英纵带着吃的回来。
  “咦?”潮生发现了正在洗澡的那壮汉,说,“大哥哥,你是谁?”
  乌英纵也不认识他,两人在竹墙一侧,充满疑惑地打量他。
  “小弟弟,你真可爱。”那壮汉赤裸身体,出来取皂荚,说,“按理说你看过我的身体,我就是你的人了。但我心有所属,只好婉拒……”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乌英纵简直莫名其妙。
  “你……你不认识他吗?”潮生显得相当茫然,“这儿不是家里吗?”
  “你们老大让我在这儿洗澡的,”壮汉吹着口哨曲子,又说,“你去问他?”
  又过了一会,月上枝头,一切总算安顿下来,乌英纵听过解释,在厅内摆好晚饭,只见宝音恢复女身,整理自己瀑布般的长发,款款来到前厅,说:“我坐哪儿?”
  所有人同时震惊,潮生喃喃道:“姐姐,你……你是刚才那个……”
  “对呀。”宝音拿着木梳,一边梳头,一边笑道,“你喜欢有胸毛的大哥哥,还是现在的大姐姐?”
  乌英纵:“别再胡说八道了!”
  项弦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依稀就有点吃醋,打量宝音的模样,眉头拧了起来。
  “喂,”项弦推了下萧琨,说,“你老相好变回女人了,快醒醒。”
  “我和他头一回见,”宝音嗔道,“什么老相好?你才胡说八道呢。”
  项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起来,怀疑地看宝音。
  萧琨睡眼惺忪,说:“到齐了?开饭罢。”
  “还真就当上我老大了?”项弦说。
  “有意见?”萧琨带着不明显的起床气,反问道。
  项弦本想好好盘问萧琨几句,但这么多人在,总不好又吵起来,只得挪到左下第一张案前,开始用饭。
  寒季开封常吃冬笋红焖羊肉,乌英纵去买来宋嫂金鸡,蔬食则有茭、茄等炒菜,攒在一个大食盒中,每人面前一个小炭炉,咕嘟咕嘟地煮着冬笋焖羊。等待期间,乌英纵便撕下鸡肉带着脆皮,卷上葱饼,分给众人。
  “喝点?”项弦扬眉示意,取来驱魔司内藏的酒,又给阿黄摆上竹米与坚果。
  “喝罢。”萧琨还有点躁,但驱魔司中那熟悉的气息,安抚了他许久以来无家可归的流浪彷徨的一颗心,值得喝一杯。
  宝音说:“这酒也太淡了,与水差不多。”
  萧琨:“吃白食还这么嫌弃,鸡腿放下,走好不送,出门自己找你男人去。”
  项弦忙安抚道:“别发脾气,来,老爷,小的给您卷个饼吃。”
  宝音挨骂了,不敢顶嘴。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唯独潮生道:“别对她这么凶嘛。”
  “你与她熟了,你也忍不住凶她。”萧琨说。
  “哦?”项弦为萧琨卷好饼,萧琨要接,项弦却强行塞他嘴里,说,“你与这位姑娘很熟?”
  宝音马上澄清道:“我只听说他是大驱魔师,才一路找来。天下妖魔之事都归你们管,这位……萧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坐视不理啊。”
  萧琨被项弦塞了满嘴饼,只咀嚼着不吭声。项弦打量宝音,姑且信了这番说辞。
  “说罢,”萧琨吃着饭,心道开封的饮食确实好吃,自己常说不贪恋口腹之欲,只不过因为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佳肴,又问,“怎么知道开封驱魔司?我们还本想去找你。”
  宝音疑惑:“找我?为什么?”
  项弦:“大老爷让你说你就说,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
  潮生:“你们别这么嫌弃她嘛。”
  “没关系,我被嫌弃惯了。”宝音想了想,说,“因为我梦见这儿了,还梦见了你们俩,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潮生?我在梦里,听这位猿大哥……唤你作潮生。”
  宝音说起梦境时,项弦、潮生、乌英纵只当作随口一说,及至宝音确切说到“潮生”二字,余人便马上知道这家伙确实有本领,只因她压根不知潮生,便能准确说出名字。
  “哦!好厉害!”潮生震惊了,“这都能梦见吗?”
  “因为姐姐的力量,有一大部分就依托于梦境啊。”宝音也显得很混乱,整理思绪后又道,“怎么说呢?唉,简直是一团乱麻,梦里又套着梦,套着好几层,乱七八糟的,搞得我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宝音开始详述往事,众多人里,唯独萧琨保留着前世的诸多回忆,并未表现出任何诧异。
  在古老的传说中,苍狼与白鹿,是海拉尔的两大自然神,祂们遵循着一个久远的约定,犹如昼与夜、日与月,托生为人相依相守,去经历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在携手度过人的漫长一生后,记忆将进入轮回,神力则寻找新的载体,重新化身。
  “真美啊。”潮生感慨道,“所以你们不再记得上辈子吗?”
  宝音点头道:“是呀,以人的身份,保留了神力,每一代都是全新的苍狼与白鹿。你可以理解为,嗯……狼和鹿的化身是寄托于我们身上的神魂,这一世选了我和青山,下一世就不知道去选谁了。生生世世,寄体不停地换,狼鹿的力量却始终在,永不消亡。”
  这一世的宝音成为苍狼,而白鹿,则托化为另一个名唤牧青山的男人。他们生来就理应长相厮守,度过一生,共同守护北方大地的诸多民族。
  宝音在三十年前降生于室韦部族中,自懂事以后,就踏上寻找白鹿的旅途,直到她十余岁时,在阴山下的敕勒川中,找到了托生为人的白鹿,并定下了婚约。
  不久后,牧青山全族被黑翼大鹏所屠,宝音营救不及,只得将他带回室韦,教他习武,预备在他长大以后,再与他成婚。
  然而就在四个月前,也即北地入秋时,牧青山得到了群兽捎来的消息,只身南下入关,寻找灭族仇人黑翼大鹏的下落。
  当时他俩因追杀黑翼大鹏一事还发生过争执,苍狼本以为白鹿已放下了灭族之恨,没想到许多年来,牧青山始终记得很清楚,一夜间不告而别。宝音为追寻他而离部南下,预感到牧青山遭遇了凶险,毕竟他们的梦境直接相连,宝音感觉到了自己的爱人被拖进了黑暗中。
  她越过长城,搜寻黑翼大鹏,魔鹏却隐去了踪迹,她倚靠自己的力量无处找寻,只得尝试着前往上京,朝驱魔司求助。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这儿?”项弦说。
  宝音道:“我压根没听说过这儿还有个驱魔司,你们又不是正统,我咋知道?”
  “大姐,”项弦说,“你这么说我很没面子的。”
  “智慧剑在何地,何地就是正统,无论北传南传。”萧琨一锤定音,说道,“我没有智慧剑,开封才是正统。”
  “大哥说得是。”宝音马上换了一副笑脸。
  宝音遍寻不得,离开上京,天地茫茫,要搜寻爱人的下落,却令她伤透了脑筋。但很快,她做了一个梦,从那个梦开始的第二天,一切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我梦见了这儿,”宝音说,“就像它一直在我的记忆里一般。今日走进院内时,我也觉得我似乎在这鬼地方生活过,很诡异,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一切都似曾相识。”
  乌英纵:“什么叫鬼地方?!住驱魔司很委屈你?”
  项弦仿佛察觉出什么,看了眼萧琨,萧琨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苍狼的其中一项能力就是掌握梦境、搜寻梦境,宝音自然对梦的理解也更深彻,她陷入沉思,而后缓缓道:“我梦见了你,你,你们,梦见每一个人,还有一位小哥,可我叫不出他的名字,那小哥叫你作‘老爷’……咱们就像认识很久了。或者说,在我做梦醒来后的那一夜里,我就像本来经历了另一世,重新开始……这么说实在太乱了,待我仔细想想。”
  “这不重要,”萧琨说,“不必再说。”
  “梦境指引我来到此地。”宝音说,“大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你作大哥,但你会帮我的,是罢?”
  晚饭吃过,萧琨看了眼项弦,项弦不明其意,但很快他明白过来,萧琨是在问他意见。
  “可以。”项弦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最初萧琨带着他,去长安搜寻的正是白鹿下落。
  “我愿意为你寻找并搭救白鹿,”萧琨开始喝茶,平静地说,“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行啊,”宝音说,“什么事?只要能救出青山,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也愿意。”
  “先这样,”萧琨说,“今天夜也深了,明天再商量办法。老乌,你给她安排个房间先在司内住下。”
  “等等,能先说是什么事吗?”宝音顿觉不妙,“我又不是你相好的,别和我玩这手啊!”
  项弦:“???”
  萧琨:“能不能别废话?”
  乌英纵眼望项弦,项弦点点头,而后道:“这段时日里,萧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乌英纵:“官府来人,也一般处理?”
  “没看人家都坐在正使位上了?”项弦又道,“身为驱魔司的管家,要有最基本的眼色。”
  这话明着揶揄萧琨,萧琨却丝毫不在乎,起身说:“困了,我要去补睡,天大的事也等太阳升起来再说。”
  “那是我的房间。”项弦说。
  萧琨改变了对项弦的态度,决定比他更无赖,否则与他纠缠不休,最后只有认输的份,只要比他更不讲理,项弦就拿自己没辙了。
  萧琨宽衣解带,朝床上一躺,说:“这房间看上去最干净齐整,所以它归我了。”
  项弦打量萧琨,萧琨身着单衣白裤,露出脚踝与锁骨,坐着简单整理被褥,房内灯光昏暗,犹如婚礼后,在洞房等待他的爱人一般。
  “这怎么像个婚被?”萧琨的眼神带着困倦的迷茫,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我娘给我的,龙凤呈祥婚被。”项弦说,“离家太久,开封又潮冷,原本的被子来不及晒,老乌便将它翻出来先用了。”
  项弦当着萧琨的面脱衣裤,转眼间便除尽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