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的视觉遭到了欺骗。”
  自从通过零零散散的对话大致推测出真相之后，蝙蝠侠就一直坐在正联的超级电脑前，不知道在忙什么。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直接将那张投影中截取的照片放到了投屏上。
  看到那张照片，所有人都被猝不及防贴脸，瞪大了眼睛。
  “上帝。”夜翼喃喃道，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们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在那张被放大的截图上，那抹漆黑的影子正抬头朝神奇女侠的方向看来，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因为在飞船上见到不义蝙之后，不义超一直若有若无地挡在他前面，让其他人都难以靠近他。
  而这一幕是在神奇女侠因为不小心在透明的舰壁上看到了奇怪的反光，忍不住主动靠近，于是他们才能够截下这一张近距离观察不义蝙的图片。
  此前，他们看过这段记忆无数遍，甚至都是用立体投影沉浸式观摩，却始终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
  直到蝙蝠侠利用传统的2D照片修复技术，这才解除了某些无形的遮蔽之物，让大家得以看到透明舰壁上倒映出来的属于不义蝙的模糊倒影——
  他漆黑的头套上明显缠绕着什么东西，并且，那双被白色护目镜遮挡的眼睛，正散发着莹莹紫光。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一瞬间被夺走了发声器官，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张修复后的图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直到红头罩响亮的谩骂声响彻整个会议室——
  “Fuck！”
  他喘着粗气，快要变成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图片上神情一如既往冷静，但现在看来实则机械的不义蝙，声音几乎要恨得滴血。
  “超人……最高元首，哈！”他甚至被气笑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那样对待蝙蝠侠？！”
  “蝙蝠侠不是他的玩物。”夜翼难得脸上失去了笑容，只是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天呐，我真的以为那里的一切都在变好……”
  闪电侠也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
  他大概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证据几乎已经甩在了面前，但还是愿意真心实意相信不义超也许会变好的人。
  但是这一刻，深深的阴影变成一颗种子埋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再也难以直视另一个宇宙的超人了。
  “等一下。”神奇女侠强忍着悲痛，逼迫自己运转大脑，又开始倒放自己的记忆浓缩成的影像。
  “让我想想……没错，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蝙蝠侠对我们的态度变了。”
  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开始拉片，从不义蝙主动站出来背锅，表示是自己想要来到这里，再到不义超强行哥俩好箍住他的肩膀，亲亲热热地承认是自己想蝙蝠侠了才让他过来的。
  “他思念着我，就如同我思念着他……”
  “别用这么恶心的说法，超人——不过除此之外，差不多。”
  在放慢倍速之后，他们可以清楚看到，不义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做出了十分艰难的吞咽的举动。
  他的脸上浮现了某种细微的挣扎的情绪，但是即使就在现场的神奇女侠和绿灯侠也难以观察到的，只有在现在这种条件下放慢倍速加放大人像才能够感受到的，极其微小的挣扎。
  蝙蝠侠对自己肢体的掌控已经到达了人类的巅峰。能有这种程度的挣扎流露出来，已经是他的心理防线非常脆弱的表现了。
  ……又或者说，某种伟大的意志正在跟被操纵的本能搏斗。
  他厌恶甚至痛恨不义超的行为，他想要挣脱，但即使是人类巅峰的意志力也无法做到。
  最后，他只能勉强说出了像是在排斥但很快又被圆回来的话语，这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寄望于自己传递出来的反抗的信号，能够被面前两位仅有的值得信赖的超级英雄捕捉到。
  然而，当时这两个蠢货又在做什么呢？
  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察到不义蝙拼尽全力传递出来的信号，只是在为自己几乎没出什么力就让另一个宇宙走向圆满的结局而沾沾自喜。
  “我明明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神奇女侠的声音断断续续，任何人都能从中听出她的痛苦。
  “我知道，被布莱尼亚克的装置脑控之后，宿主就会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一切去思考‘主人’下达的指令要如何完成。
  “但是他真的表现得处处都是不对劲，他真的已经尽力了……是的，我们都发现了，但我们没有一个人往这么可怕的方向去想，我们忽视了他的求救……”
  “不，公主，别这样。无法想象那个超人究竟能糟糕到什么地步，这不是你们的错。”
  火星猎人闭了闭眼睛，忍不住为另一个宇宙素未谋面的同位体而哀悼。
  但他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队友如此悲痛，只能尽量去安慰她。
  而另一边，闪电侠绕着绿灯侠，是真急得团团转了。
  但是绿灯侠却始终瘫在椅子里，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没有那些俏皮话，没有嬉皮笑脸，他就只是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好像陷入了某种思考，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闪电侠几乎是抓耳挠腮，想尽办法想要跟他说话，弄了半天，才听到他口中传来如同破风箱里传出来一样沙哑可怕的声音。
  “我们就那样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只这一句话，却让闪电侠突然有一种眼眶发酸想要落泪的冲动。
  呜呜呜大家都太难了，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陷入了低谷，为他们发现的这个可怕的，迟来的真相。
  而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木已成舟——
  迎接那个宇宙的，是一个终于彻底陷入疯狂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不义超，和被他脑控的世界最佳搭档。
  不义超说的没错，他们终究站在同一边了，且以后都不会再有分歧，因为他那眼睛泛紫的搭档将彻底贯彻他的意志。
  自从清楚一切真相之后，超人就变得很安静，没有说任何话，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
  但其实他的脑海中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转悠着很多念头。
  ……不义蝙会后悔吗？
  尽管挣扎多半无用，但他会后悔当初在那个小小的房间，他因为被不义超突然变得温柔如同从前的语气，为他口中那个光明的未来，最终选择放弃挣扎吗？
  还有不义女侠和黄灯侠这两个见鬼的家伙！
  他们其实就是单纯的贪生怕死吧，之前跳反，现在看到不义超占优势又跳反，竟然真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顾问被脑控而没有半点反应。
  他们这不是墙头草才有的反复横跳吗？
  怒火和悔恨成为了会议室里的情绪主旋律，然而蝙蝠侠却好像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依旧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用平稳的声音提醒其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队友。
  “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但是现在还不是放任自己沉浸在伤感之中的时候。
  “那个宇宙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弄明白了又能有什么用呢？”胡乱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红头罩依靠在墙上，嘲讽一笑。
  “那个老蝙蝠已经被脑控了，没救了……等等！”
  他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希望的稻草。
  “你说的没错，我们需要弄明白一切，弄明白那个宇宙发生的所有悲剧，还有一切事件的时间线……也许还有用！还有希望能够改变一切！”
  “红头罩，你怎么了？”原本沉浸在目睹了养父同位体的悲剧结局的悲伤之中，夜翼突然被打断了情绪，悚然一惊。
  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注视着红头罩。
  他差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二弟遭到了太多的打击，被弄疯了——
  他们怎么可能改变另一个宇宙的过去发生的事情？难道是指帮助被脑控的不义蝙恢复正常吗？
  他只能根据已有的线索做出推测，而红头罩却突然笑了。
  “差点忘了，你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呢。”
  不过他可没那么好心，还特意照顾夜翼的感受，跟他从头到尾讲一遍——那太长了，他嫌麻烦。
  于是他只是扭头，定定地注视着老蝙蝠，声音低沉坚定。
  “老头子，你应该还记得吧？对于我们来说，那个宇宙的时间流速是混乱的。不过，现在看来，我认为基本已经可以认定了，这种混乱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严重——”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在机缘巧合之下穿梭到那个宇宙的过去和未来，从而做那只蝴蝶，改变一切吗？”
  蝙蝠侠还没发话，绿灯侠整个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