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宇宙每次走向毁灭之后都会重启到一切发生之前，哪怕因此而交错出无数世界线，也依旧在不停地周目折叠。
  他曾猜测这一切跟艾许利有关，却得到对方自嘲般的回复——
  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现在看来，艾许利说的是实话，这一切确实不是他干的。
  真正让这个宇宙在黑暗命运中不断轮回的幕后黑手，是从多元宇宙的起源神话中走出来的可怕存在，即使是高维人类也无法抗衡的创世女神。
  巴巴托斯大概是想看好戏，非常干脆利落地告诉了艾许利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真相——
  珀佩图阿最近对黑暗多元宇宙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于是就捏出了一个新的宇宙，并赐予了它注定会堕落的命运。
  所有走向黑暗包括已经彻底毁灭的世界线都会在这个宇宙上演，唯独只有那一线希望永远不会出现。
  欣赏够了艾许利失魂落魄的神色之后，巴巴托斯就离开了。
  祂本来也是乐子人的性格，每次都能跟狂笑臭味相投。
  祂这次也是因为感应到了自己的老下属狂笑的诞生，所以才特意来看一下，并且给对方提供一点能够产生更大乐子的帮助。
  至于将狂笑从这个宇宙带走就没有必要了，毕竟他可不打算跟创世女神作对。
  幸好狂笑也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
  毕竟这个宇宙可是一个绝对黑暗的试验场啊，他也很好奇这里到底能够打出多少种BE呢。
  在彻底通关所有结局之前，狂笑应该都不会产生想要进军多元宇宙的想法了。
  巴巴托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狂笑满足了自己的求知欲，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只留下艾许利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他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他生活的城市，生活的世界，居然只是高维神明的一方实验场地吗？
  因为被创世女神设定了注定走向黑暗的命运，所以无论那些最坚韧最勇敢的超级英雄们如何抗争，无论他如何挣扎，最后都注定是一场空。
  他自以为是的努力，自以为是的大义凛然和自以为是的牺牲——不管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别人，原来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像个游魂一样回到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办公室，安静地看着濒临毁灭的世界再度重启，却没有之前那样急着开始布局的干劲了。
  大概是身为高维人类的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他能感觉到，这个宇宙并非能够无限重启的。
  女神的兴趣总有耗尽的时候，整个宇宙的资源也永远是均衡的。
  他们的重启只是在消耗一种他不能理解的能量，等消耗完了，他们自然就会跟其他黑暗多元宇宙一样毁灭——
  只是这一次，是无法扭转的，无法重启的，真正的毁灭。
  他能感觉到，就是这一次了。
  正是因为这个宇宙已经濒临毁灭，所以巴巴托斯才能轻易跨越维度，来到这里。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眼旁观地球上庸庸碌碌的人群。
  即使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黑暗的命运也不想让这群可怜的实验品们享受最后的一点安宁。
  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他就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尚在酝酿中的危险的种子，至少可以衍生出四五种黑暗命运线。
  这次酝酿出来的恶果会是什么呢？和第一次首尾呼应的红死魔？在绝境中污染了绿灯戒指的破晓诡灯？还是女侠的战争世界？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一条条黑暗命运线的起源，指尖微动。
  万千丝线从他的脑域中延伸出来，娴熟地扎进了又一次被揍进ICU的小丑的脑子里。
  必须得承认的是，他其实已经没有力气抓住最后的机会，再尝试点什么了。
  他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彻头彻尾的绝望，不再相信这个宇宙还有救了。
  但是……
  即使这是最后一次，既然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他还是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让大家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至少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
  到那时，他会跟养育自己的这个世界，跟曾经与他是同伴后来又兵戈相向的超级英雄们，一同陷入永恒的安眠。
  于是，最后一次重启的宇宙，再一次进入了理论上能拖得最久的不义到领主世界线。
  当领主线即将走向尾声的时候，超级英雄们都因为受到世界即将毁灭的影响，陆续恢复了之前所有周目的记忆。
  这并非艾许利的本意，但是他后来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可。
  虽然在明知道世界即将毁灭的情况下死去和一无所知地死去相较而言，肯定是前者更痛苦。
  但是对于这些超级英雄们来说，他们肯定直到死都想要知道真相吧……
  就在艾许利做出最后一个决定，然后就开始摆烂之后，所有的画面都渐渐模糊了。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火星猎人和闪电侠知道，他们即将离开这个精神世界了。
  此时，他们的心情都是此前自己绝对没有想象过的复杂。
  虽然之前也隐约有所预料，真相可能并非他们之前推测的那个样子，甚至蝙蝠侠也曾大胆推测过，也许艾许利并非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但是他们真的没有想到，真相居然会如此令人错愕，悲伤。
  这个世界会陷入无数周目的轮回跟艾许利无关，他只是一个意外坠入此界的见证者，当然最后也变成了身处局中的亲历者。
  但是，他逐渐在一系列事件中自愿融入了这里，成为与超级英雄们并肩作战的伙伴，然后又因为发现这一次即使是超级英雄也无法拯救世界，而选择了独自战斗。
  而这个世界，也确实如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被设置了注定会坠入黑暗甚至走向毁灭的命运——
  但是这一切也跟艾许利没有任何关系。
  从头到尾，他都可以称得上是受害者。
  即使后来他选择操纵超级英雄，操纵那些普通人，但也是因为他被层出不穷的厄难给搞怕了，只能先下手为强。
  虽然他们还是不赞同他的行为，但是身为并没有亲身经历如此绝望的事情的他们，又怎么能够居高临下地去指正艾许利呢？
  而且，即使已经快要被这样的命运给逼疯了，即使所有人都能失忆，但唯独他无法失去记忆，必须每分每秒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试图扭转命运——
  他也依旧在尽最大的努力，想要为大家寻到一条出路啊。
  在任何一个超级英雄看来，艾许利都远称不上是真正的聪明人。
  有很多事情，有很多潜在的规则，他都经历了数次轮回才勉强弄明白。
  但是，他为了拯救世界而付出的这份决心，这份行动力，这份笨拙的真挚，也依旧令他们感到叹息。
  他们只是花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就旁观了艾许利付出了几百次轮回的努力。
  即使只是浓缩成这么几段影片的时间，他们都感到胆战心惊，而真真切切失败了几百次的艾许利，他的心里又会是怎样的痛苦呢？
  哪怕拥有来自高维的力量，哪怕能够尝试这么多次，他依旧没有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甚至最后，他还被巴巴托斯告知了最残忍的真相——
  抚养他长大的这个宇宙只不过是神明的实验场罢了，并且即将在最后一次重启后彻底毁灭。
  “凭什么……”他们都听到了，这个宇宙的短发女侠正在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浸透了迷茫的怒火。
  “凭什么我们的宇宙从最初就注定要毁灭？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你说的没错！”神奇女侠当机立断，在她们即将彻底被排斥出这个空间之前，用力抓住了短发女侠冰冷的双手。
  “你们不该接受这样的命运，我们也不能接受！所以，你再去劝一劝艾许利吧，告诉他，我们愿意跟他一起，再尝试最后一次！”
  她之前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艾许利对于包括女侠在内的超级英雄们都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既有之前的熟悉感，又有后来几百个轮回中只能躲在幕后操纵命运的陌生感，以及曾经脑控过他们的愧疚感。
  虽然距离他们曾经是伙伴的那段时光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对于艾许利来说，那样的日子才是他最为怀念的，才是他愿意为之而努力抗争的源泉。
  神奇女侠其实已经知道要如何劝说艾许利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尽管艾许利的手段非常极端，但是本质上，他跟自己、跟所有的超级英雄都是一样的。
  支撑他行动几百个轮回的动力，支撑他抗争到现在都不愿意彻底放弃的动力……就是他对自己身边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的爱！
  那是让蝙蝠侠纵使几度倒在哥谭冰冷的雨夜中都能够再度站起来的，让超人纵使几度被自己深爱的人类伤害到从云端坠落，让她即使被超级反派算计失去一切记忆，以为自己是奴隶，也想要为之而战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