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把失明前未婚夫买回家 第64节
作者:喻在川      更新:2025-09-26 10:10      字数:4248
  她发现,老师挑选的书画,有些根本就没有修复的必要,但是姜曈依旧十分认真地对那些书画进行“洗”、“揭”、“补”、“全”的步骤。甚至于,其中很多书画根本没有缺失、破洞,是以连“补”、“全”都不需要,揭完旧,便重新装裱上了。
  ……多少是有些多此一举。
  赵雀生心中无数疑问,偏一个都不敢问。
  就在赵雀生立在书房门口犹豫的时候,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门口充什么门神?”姜曈冷冷的声音响起,她立在门口,面上没有半分笑意,幽暗的烛光在她的背后闪动,在她的身前照出一个黑漆漆的模糊影子,一直延伸到了赵雀生的脚下。
  赵雀生低垂着头,那一晃一晃的影子就在她的眼前,竟生生叫她看出了几分形单影只的孤苦来。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情绪从她的心底涌出来,什么怕不怕的,都被她丢在了脑后,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姜曈,把脸埋在了姜曈心口,呜咽道:“老师,你别一个人扛了,让徒儿来帮帮你吧,徒儿也想要师父早日出来。”
  姜曈面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讶异,继而轻声叹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赵雀生点点头:“徒儿看见折条上面有字。”
  她其实一直知道,姜曈这段时间在做一件不可以被人知道的事情。
  她们修复画心的时候,难免遇到画心纤维老化的情况。为了避免修复后,仍能看到折痕,她们就需要将厚薄适中的纸,裁成宽不过毫厘的长条,行内唤做“折条”,贴在画心背后的折痕处,帮助画心重新支棱起来。
  折条又细又薄,一旦画作重新装裱完毕,便没人能看见那些被夹在画心与命纸之间的小纸条。
  就是书画被锦衣卫收缴,寸寸撕开,那些不了解书画修复的武人,也根本发现不了折条的秘密。
  姜曈就是在利用这一点,在不满正统帝的众宗室、大臣间暗中传递机密。
  姜曈轻轻抚摸赵雀生的脑袋,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抹温柔:“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你不怕死?”
  赵雀生红着眼睛道:“徒儿此生,只有老师与师父待徒儿好,只要能帮到老师与师父,徒儿什么都不怕。”
  “好,你跟我进来。”姜曈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是。”
  ……
  姜曈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么是己方改天换日,正大光明地将苏观卿接出来,要么就是事情败露,她与苏观卿在泉下相逢。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苏观卿竟自己从牢里出来了。
  那日就在她打发赵雀生去送书画的时候,小丫头刚出门就白着一张脸冲了回来,语无伦次地对着她叫起来:
  “师父!师父!我看到师父他……”
  姜曈一挑眉:“冷静点,慢慢说。”
  赵雀生定了定神,终于讲出了一句囫囵话:“师父回来了!就在门口!”
  刹那间,姜曈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她清楚地知道小雀生这孩子就不会对自己说谎,特别还是这样的事情,她依旧下意识斥道:“胡说,你师父在诏狱里,怎么可能自己回来?”
  “是真的,我刚跑出去,就遇见一个人,是师父、师父叫住我,真的是师父,他叫我,叫我回来报讯,他、他就在外面……”赵雀生心情尚未平复,说起话来依旧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姜曈已经听明白了。
  她丢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碎纸,快步朝门外冲了出去。
  赵雀生也跟在她的身后往外冲。
  及至跑到大门外,姜曈四下一看,第一反应是失望。
  苏观卿没有在门口。
  她甚至跑到了巷口,也并没有看到一个清隽高瘦,风雅无双的如玉公子,整个姜宅的大门外只有门槛下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脏兮兮、臭烘烘的“乞丐”。
  听见脚步声,他艰难地站起来,“望”向姜曈的方向。
  姜曈脚下一顿,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的一张脸脏到看不清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无焦,也依旧无尘。
  “是……曈曈吗?”他哑着嗓子问道。
  好像被人一拳头砸在脸上,姜曈鼻梁一酸,她猛地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他。
  他瘦了太多了,姜曈触手处,只摸到一节一节嶙峋的脊骨。
  “曈曈,别,我身上脏。”他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动,让我抱抱。”姜曈抱得更紧了,似是生怕自己一撒手,苏观卿便又会不见了。
  赵雀生跟着跑出来,也没说话,只是乖乖巧巧地立在一边,一个劲地抹眼泪。
  ……
  苏观卿的忽然回来,令整个姜府几乎是鸡飞狗跳。
  仆役们被赵雀生使唤得团团转——
  西厢房许久无人住,落了灰,得人收拾打扫;被褥枕头得拿出去拍一拍、晒一晒;衣衫得重新洗过,熨过;得有人去请大夫上门看诊;灶房也忙活起来,照着苏观卿的口味开始做饭……
  姜怀山听说苏观卿回来了,一时大喜过望,又听说苏观卿瘦得形销骨立,差点又要老泪纵横,抬脚就要去看人。
  钟婉词拉住他:“观卿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这必然是陛下大赦天下……”姜怀山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不是说要等郕王子成亲袭爵后才大赦天下吗?现在还早着呢。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便被钟婉词打断了思路。
  “谁与你说这个!”钟婉词跺脚,“我是说观卿与曈曈之间……”
  姜怀山道:“嗐,你还提这老黄历做什么?曈曈已经许配给先帝遗孤了。他俩之间没可能了。”
  钟婉词见他不开窍,急得不行:“就是因为曈曈已经许了人家了!现在观卿回来,万一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到时候可怎么得了?”
  “你就是爱想东想西的,曈曈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姜怀山摆摆手,就往西厢房走。
  钟婉词无奈,只好也搀着他,一同去看苏观卿。
  两人走到西厢房,只见房门大敞,仆役们正进进出出收拾打扫,并不见苏观卿的身影。
  “苏公子呢?”姜怀山叫住了一个仆役,问道。
  “回老爷,苏公子正在沐浴。”有仆役答道。
  姜怀山又四下看看,连寝间都看过了,也没瞧见苏观卿,遂问道:“在哪儿沐浴呢?”
  仆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在大小姐屋里。”
  “这不胡闹吗?!这谁安排的?长没长脑子?苏公子怎么能在大小姐屋里沐浴?”姜怀山一听就火了,气得大呼小叫。
  那仆役垂着头,碾了碾脚后跟,没敢答话。
  “那大小姐现在何处?”钟婉词急问。
  仆役咬了咬下嘴唇,似是不敢讲,然而在姜怀山与钟婉词的连连逼问下,只好硬着头皮,打着磕巴道:“……大小姐……大小姐在她自己屋里,苏……苏公子行动不便,大小姐在……在里面帮……帮他。”
  “什么?!”姜怀山大惊失色,钟婉词也吓白了脸。
  第65章 我帮你 她的掌心似是带着火,搓到哪里……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 姜曈并没有要帮苏观卿的意思。
  她给苏观卿交代了各样物品的位置,就打算关门出去,刚一推开门,就忽然想起苏观卿的药方在自己的屋里, 打算先让人拿这方子去抓一副药, 便又关好门转头去找方子。
  谁料她这一关门, 苏观卿便以为屋中已经无人了。
  苏观卿松了口气,他再是看不见,也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多臭。
  这半年, 莫说沐浴更衣了, 他连头都不曾梳过,原本黑亮柔顺的头发早已成了一个发饼,他都不敢想自己邋遢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有得选的话,他并不愿意以这个模样与姜曈重逢。
  他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两步, 用手往前碰了碰, 碰到了一个大木桶, 他知道那是浴桶, 便靠在浴桶边, 开始脱衣服。
  姜曈关好门一回头, 就看到苏观卿正在低头与自己的衣带抗争。
  按说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拉开的系带,被他卖力地解了好久, 竟也没能解开!
  姜曈觉得有些好笑, 只道苏观卿是没能找到绳头的位置, 走过去正要帮他,待得看清情况,她的神色却是蓦地一滞——
  她看到那截绳头分明就在苏观卿手中, 然而他的指尖似乎根本抓不稳,只一用力,系带就从他的手中滑落。
  他的手……
  姜曈的目光落在苏观卿的手上,那双原本白皙的手此刻黑黢黢的,连本来的颜色都看不见了,原本修长好看的十指扭曲变形,竟显得有些可怖。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姜曈心底发凉,却是立即明白,当日自己离开后,苏观卿无人照料,不得不强行使用那一双断手,以至于最终骨头错位愈合,难看还在其次,关键是它们看起来连基本的功能,怕都已经失去了。
  ……难怪,难怪适才他会推说手脏,不肯将手给我。
  苏观卿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他已经习惯了这十根残废的手指,是以接连受挫之下,并不急躁,只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忽然他停顿了一下,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啜泣。
  苏观卿惊了一下,狐疑地竖起耳朵细听,却又没再听到什么,便又再度跟那根细带卯上了。
  终于,就在苏观卿又一次以为那根细带要从指尖滑落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布料间轻微摩擦,带子被拉开了。
  ……有点奇怪。
  苏观卿却也不及细想,便脱下中衣,又如法炮制地去解裤带,这次却更加顺利,只一拉就解开了。
  他不疑有它,将衣裤放到一起,便摸索着踩着木梯进了浴桶。
  热水浸过他的胸膛。苏观卿靠在桶壁,舒服地眯着眼睛。
  姜曈终于调整好了心绪,她走到苏观卿的身后,轻轻摆弄起对方的头发——
  既然苏观卿双手残疾,必然是没办法把自己洗干净的。她打算给他帮把手。
  苏观卿陡然一惊,霍地坐直了起来,带起哗啦啦一片水声:“谁?!”
  “是我,我帮你洗洗头。”
  苏观卿的神色骤然大变,原本就被热气蒸得发红的脸颊更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捂住胸口:“曈曈?你、你怎么没出去?!”
  “你的手没好,适才为什么不告诉我?”姜曈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她适才翻滚滔天的情绪了,一双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苏观卿那双变形的手。
  苏观卿欲盖弥彰地把手藏入水中:“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着过两天再说也不迟。”
  姜曈没说话,她把一旁的圆桌拖到浴桶边,又将一个空盆子放在圆桌上,往里面倒入热水。
  苏观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光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忐忑了半天,方听到她语气无波地说道:“靠过来,我帮你洗头。”
  她拍了拍那木盆,发出“咚咚”的闷响,盆子的高度刚刚与浴桶持平,刚好合适苏观卿的头发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