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5-09-26 10:14      字数:3670
  
  “茵茵,咱们做到了。”
  是咱们,不是你或我。
  阮茵茵扒着贺斐之的肩膀眺望,眼中划过惊喜,也多了一丝惆怅,适才亢爽前行,她竟抛去了成见,暂忘了恩怨。
  可此刻,他们回到了现实,是否还要横眉冷对?
  贺斐之将她放在地上,卸去雪板和手杖,放在路边,率先跨上山坡。
  山坡积雪很深,一脚踩下去,没了锦靴,贺斐之向身后的阮茵茵伸手,“抓紧我。”
  阮茵茵仰头,凝着男子清澈的目光,忽然嗓子哽咽,她递出手,握住了那抹温热。
  在双脚踩在山坡之上时,阮茵茵再次感叹,沧海一粟的他们,又一次战胜了困境。
  有炊烟的地方,自然有人群,他们连续敲了三家的房门,才得了好心人的短暂收留。
  一碗撒了鸡蛋酱的热面,成了世间最可口的美味。
  果腹之后,阮茵茵挤在老人家的偏房内小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传来劈砍的声音,她走到门边,看着贺斐之卷起衣裾为老人劈柴的场景,凝望了许久,曾几何时,他也曾在夜里为她劈柴,那会儿的他,眼里有活儿,但心里没有,敷衍于表面,如今倒是有了人情味,不再端于高阁,不识人间烟火。
  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贺斐之转过眸,狭长冷眸泛起点点涟漪。
  曾有一个小丫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诚热忱,满眼是他,却被他在不知不觉间弄丢了。
  劈完柴,又挑了水,贺斐之递给老人一锭银子,说是想要借宿一晚。
  滑雪后体力殆尽,又不忍看老人劈柴挑水,主动挑起担子,此刻彻底透支了体力,无法赶夜路,需要休整一晚。
  老人一笑,慢吞吞地回到正房,拿出一床被子,放在阮茵茵盖过的被子旁,“我的被子小,你们小夫妻还是盖两张吧。”
  阮茵茵:“我们不是。”
  贺斐之:“多谢婆婆。”
  两人异口异声,贺斐之的声音稍微盖过了阮茵茵的。
  老人耳背,根本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笑眯眯地离开偏房,留下一对“小夫妻”互相对视......
  第39章
  ◎贺斐之生辰。◎
  深夜, 简陋的小房遮挡了寒风。贺斐之打好地铺,主动躺在上面,侧身背对木床, 道了声“好梦”。
  阮茵茵怔了下,以前在镇上的茅舍中,两人也曾挤在一间房中,可每晚道“好梦”的人是她, 而他总是不冷不热, 仿若没有听见。
  吹灭烛台, 阮茵茵躺进被子里,望着被月光映亮的窗子, 嗫嚅道:“这次多谢。”
  贺斐之睁开眼, 想说不客气, 可世间好似没有比“多谢和不客气”更客套的对话, 他重新闭上眼, 温声道:“不用见外。”
  周遭静幽幽的,依稀能听见正房传出老人鼾如雷的呼噜声,阮茵茵对着黑夜道:“不知要怎么谢你,你好像什么也不缺, 但还是想说,有机会,我会报答......”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随缘吧。”贺斐之不想从她口中听见疏离的话,索性替她找了另外一种说辞。
  阮茵茵翻身面朝窗子, 抱着手臂, 闭上了眼。
  他们之间, 不会有来日方长了,再有些时日,二姐就会设计金蝉脱壳,她和长姐也会一同跟着消失。
  她连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也许在别人那里,她不十分在意恩情的亏欠和偿还,但在他这里,她想要还清、两清。
  贺斐之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更不知她们姐妹的计划,因过于疲累,很快睡了过去,传出了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碧空如洗,阮茵茵从睡梦中醒来,地上空空如也,被褥已经叠放在床尾,甫一打帘,还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与偏房紧连的灶房内,老人昨夜得了贺斐之赠送的银两,今早就抓了圈养的芦花鸡,做了一锅小鸡炖蘑菇。
  “醒了,闺女。”老人指了指泥炉上的水壶,“我烧了热水,你去洗漱吧。”
  “婆婆,跟我一起的人呢?”
  “啊?”
  阮茵茵又重复了一遍,稍微拔高了嗓子。
  “在院子里打拳呢,小伙子身手真好,是闺女你的福气啊。”
  阮茵茵淡笑,也没解释,拎起水壶走向面盆,简单清洗起来。
  敞开的门缝中,她瞧见贺斐之正在弓步贯拳,动作流畅,气势如虹,堪比雪中飞鹤。
  “闺女,你家夫君今年贵庚?”
  阮茵茵讷讷道:“二十有三。”
  她也不想接话,可老人都凑到跟前,摆出闲话家常的架势,不回答实在说不过去。
  “多少?”老人耳背,没有听清。
  “二十有三。”
  “多少?”
  阮茵茵连回答带比划,“二十有三。”
  “咯吱”,房门被推开,贺斐之伴着雪光走进灶房,而阮茵茵还保持着一手比“二”一手比“三”的动作。
  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还记得他的年岁,阮茵茵端起水盆去屋外倒水。
  水盆中倾出一泓热水,浇在土地上,阮茵茵默了一会儿才回屋,“婆婆,我帮您。”
  “啊?”
  老人的耳力实在不好,阮茵茵直接拿起锅铲,翻炒起鸡肉,之后添了水,闷上锅盖。
  贺斐之净手后,走到阮茵茵身后提醒道:“过了今日,我二十有四。”
  过了今日?阮茵茵恍然,腊月是他的生辰月。
  “哦。”
  “仅此?”
  阮茵茵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似笑非笑地问:“不然呢,还指望我送你生辰礼?”
  在她生辰的前夕,他花了几个大夜为她打磨发簪,最后连送都没有送出去,贺斐之心下自然是不舒坦,但也知没有计较的资格,“没什么,跟你说一声而已。”
  阮茵茵拿起碗筷摆在木桌上,没有再搭茬,她能怎样,难不成还要为他祝贺一番?
  他们比陌路人多了一层恩情,可这层恩情不足以释怀曾经的过往,她不愿回头,也从不回头。
  饭菜端上桌,老人极为好客地拿出珍藏的汾酒,为两人斟满。
  这一带很少能见到售卖汾酒的作坊,老人看起来又孤苦无依,是托邻里从外地带回的?
  贺斐之闻了闻酒味,并未品尝,但还是给予了肯定,“好酒。”
  老人听清了这句评价,竖起拇指。
  为了不拂老人的面子,阮茵茵尝了一口。清甜不涩,醇香不呛,还有一股子后劲儿,喝到微醺刚刚好。
  等喝下一杯又一杯,酒劲儿上头,酡红着醉颜晃晃手,“喝不下了。”
  这婆婆酒量忒好,一斤半下肚,面不改色。阮茵茵已是酒量超群的人,还是败下阵来。
  再看对面的贺斐之,也是面不改色,阮茵茵怀疑他压根没有碰酒。
  当老人还要给阮茵茵斟酒时,贺斐之盖住阮茵茵的酒杯,“她不能再喝了。”
  老人侧耳,示意他大点声。
  贺斐之淡笑摇头,拿过酒坛子放到桌下,所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老人委屈巴巴地夹起鸡块,大快朵颐,七旬的老人胃口好、酒量好、牙口好,还真是叫人羡慕。
  用过早饭,贺斐之向老人借了一辆驴车,就要与老人告别了。
  山水中相逢,也是一种缘分,老人将他们送出很远,依依不舍地挥起手。
  贺斐之回眸时,目光一顿,发现老人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祖母绿的手镯。
  贡品......
  质地上乘的祖母绿在大周朝是极为罕见的,很多都是贡品,一位清贫的孤寡老人,怎会拥有这等宝石?
  贺斐之坐在车廊上,一边驾车一边沉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阮茵茵挑开车帘,杏眼迷离地问道:“怎么行驶得这么慢?”
  舌尖都喝卷了,贺斐之将驴车停在路边,转身去瞧阮茵茵,挑眉道:“嫌慢你来驾。”
  “我驾就我驾。”甭管驾车水平如何,嘴上不能输,阮茵茵站起身,晃晃悠悠钻出马车,刚要去接鞭子,双脚一软,径自栽倒下去。
  贺斐之眼疾手快,将人抱进怀里,大手护在她头上。
  阮茵茵想要坐起身,奈何身体失衡,半跪着再次扑回男人怀里。
  那汾酒后劲儿太大。
  贺斐之没有沾酒,是考虑还要驾车,担心路上遇见问题。那老人劝不动,就都劝给阮茵茵了。
  瞧那迷糊的模样,在璨璨冬阳中,皙白娇颜泛着酡韵,唇上似还残留酒的芳香。
  贺斐之轻滚喉结,将她推进车厢,自己也跟了进去,“你睡会儿,等醒来就到地儿了。”
  驴车很小,只有两把长椅和一个竹篓,阮茵茵躺在上面很不舒服,好在竹篓里有棉被。
  贺斐之将两把长椅并拢,铺上棉被,示意阮茵茵过来试试。
  阮茵茵晃晃悠悠地坐过来,头一歪,倒在男人肩头。
  贺斐之捏捏鼻梁骨,将棉被铺在了厢底,“乖,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