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5-09-26 10:15      字数:3681
  
  巷尾, 七旬的老人正嚷嚷着不准自家的扈从伤害那头熊,扈从们引着熊走向城外, 吸引了不少百姓探头观望。
  不少人家为了瞧热闹, 都是举家去了街上, 后院空空, 曹昊手头正紧, 知道巷尾的董家殷实,歹心遂起,托着伤腿翻进墙头。
  宅中护院连同董夫人都在街上,他趁机翻箱倒柜, 从炕柜中翻出一个带锁的妆奁盒。
  金镶玉的妆奁盒啊!
  知道董婆婆富裕,没想到如此富裕。
  趁着夜色,他夹着妆奁盒翻出宅子,找到一个会开锁的狐朋狗友,当场打开了盒子。
  梳篦、臂钏、玉簪、檀笄、翠珰、璎珞,应有尽有。
  两人傻了眼, 这董婆婆是何人啊?
  怕得罪了贵人, 曹昊连夜去了隔壁镇子, 等当铺一开张,就揣着首饰走了进去。
  他留了个心眼,在当掉第一件首饰后,去往成衣店买了一套像样的衣裳,扮作富商,接连去了几家当铺,每家当掉一样。
  当铺的掌柜拿起一枚祖母绿的镯子时,止不住地赞叹,面上不显,只说镯子有裂痕,压了些价钱,将曹昊打发掉了。
  等人离开,他立即将镯子拿去了商行一位大贾商的面前,说是要托他卖给识货的富人。
  贾商犹豫,“赎期没过,不好出手。”
  为防夜长梦多,掌柜想尽快出手,“那人就是个泼皮,不会来赎的。”
  “这等宝贝,门阀世家的贵人们才懂得识货,最可能尽快出手的地方,就是皇城。”
  “那就拜托先生了。”
  “好说,五五分。”
  **
  阮茵茵再瞧见曹昊时,曹昊不仅赎回了房子,还给家中添置了不少家当。
  傻眼半天的郑婶急得直跺脚,“你从哪里弄来的银子?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
  “放心,娘,儿子没那么糊涂。”
  韩绮倚在栅栏前冷笑,“曹大公子赌赢了几把啊?”
  曹昊嘚瑟起来,“妹妹想知道,来哥屋子?”
  韩绮一个擀面杖掷了过去,正中曹昊脑门。
  曹昊咬牙切齿,却碍于她家里的几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没敢动怒,气哼哼地走向房门,“娘,中午吃烤羊腿,吃哪儿补哪儿!”
  韩绮嗤一声,转身看向阮茵茵,“这厮在作妖,那银子指不定从哪儿来的。”
  阮茵茵不在意曹昊,只盼他别拖累郑婶。
  今儿店里的师傅会研制新的胭脂色,阮茵茵打算和韩绮一同去店里。
  贺斐之没有阻拦,还叮嘱她早些回来。
  坐上驴车,韩绮半是无奈半是调侃道:“有没有一种,女主外、男主内的感觉?”
  阮茵茵闭眼不理,怎么二姐也开始胳膊肘向外拐了?
  来到店里,忙活了半日,偶然听顾客说起昨夜镇上遭熊的事,以及董家被盗一事。
  阮茵茵问道:“可有报官?”
  “邻里都劝董婆婆去报官,但董婆婆说什么也不去。”
  阮茵茵更为疑惑,猜不出老人有什么顾虑。午饭过后,她得空去了一趟董宅,得知董夫人外出不在,便也没有向扈从打听消息。
  另一边,董夫人找到附近一带的商行会长,请他帮忙寻回妆奁盒。
  “别的老身都不在乎,但其中有一只祖母绿的镯子,必须寻回,且不可以让人太过注意到。”
  会长是段崇显的朋友,二话不说,派人挨个当铺和收拾铺打听起来。
  从会长那里离开,董夫人思来想去,没去打扰贺斐之,既已拜托了会长,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当一件件首饰被寻回就是不见那只镯子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万般无奈,董夫人还是找到了贺斐之。
  “三日......”贺斐之坐在茅舍的竹桌前,面色凝重,三日加一个夜晚,对于识货的商人来说,应该已经找到出手的门路了,所以不敢将事情禀告给商会会长。
  的确很麻烦。
  最坏的情况,是有人认出这镯子是贡品。
  若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应将董夫人转移到其他城池,既远离此地,也远离皇城。
  打定主意,贺斐之当即吩咐盛远等人护送董夫人离开,去往自己在江南的私宅,并寄信给段崇显,让他知晓此事。
  次日,商会会长根据当铺给出的描述,推断出了盗窃之人正是曹昊。
  董夫人的事不能通过官府,贺斐之冷着脸让人将曹昊收拾了一顿,并丢到某处去做苦力,无论郑婶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
  从那日起,村中再不见曹昊这个人。
  傍晚,贺斐之找到阮茵茵,跟她提出回京一事。
  终究是耗不起了,必须回去了啊,阮茵茵心里复杂,但没有松口,“你回你的。”
  “茵茵,我希望你与我同回。”
  “不了,除非你以二姐威胁我。”
  小丫头抛出了两人问题的关键,贺斐之默了默,“我不会以此逼你。”
  那日董夫人的话,犹在耳畔。感情之事,不是单方的给予和付出就能结出果实,爱是鼓励而非占有,想要与一个人交心到白首,是需要互相理解和包容的。
  他想,他能够等,等她回头,即便她是个从不回头的女子。
  落日余晖中,贺斐之忽然前倾,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蜻蜓点水,没有解释,却蕴着浓浓的承诺。
  **
  贺斐之离开那日,天空飘起杏花雨,淅淅沥沥倾洒在大街小巷。阮茵茵执伞站在城门外,望着打马离去的车队,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烟汀斜雨,一对鸿鹄在路边的池中交颈,身侧跟着一群灰绒绒的幼崽,阮茵茵将这幅场景画了下来,有些艳羡鸿鹄之间的至死不渝。
  若得一人心,念念不敢忘,可贺斐之,你不是还有沈余音,作何招惹我......
  **
  半月后,京城首辅府。
  今日是首辅夫人薛氏幼女的及笄礼,请来了不少诰命夫人和世家闺秀。
  府中搭了戏台,女子们围坐在看棚里有说有笑,吏部尚书夫人捻起攒盒中一块梅花酥,抬起手时,衣袖脱落,露出一截皓腕,上面戴着幽绿无暇的镯子,吸引了其他夫人的注意。
  “这祖母绿的镯子可真特别,像是皇家赏赐之物。”
  皇室时常会将贡品赏赐给诸侯王和有功之臣,礼部尚书作为朝中正二品大员,得到御赐贡品并不稀奇。
  成了宴会的焦点,礼部尚书夫人好不得意,“祖母绿的镯子罢了,也未必是贡品吧,这是犬子从外地商贾的手中所购,说是孝敬我的,那小子啊,也知道疼娘了。”
  真是又出了风头,又炫耀了母子之情,一些夫人暗地里翻白眼,最受不了吏部尚书夫人的招摇。
  一位言官的夫人笑道:“镯子是真的漂亮,可我瞧着,姐姐戴着有点大啊。”
  礼部尚书夫人掩口笑了,“是我太瘦了,要是妹妹戴,或许正合适。”
  一些夫人忍不住又翻个白眼。
  因着首辅府幺女有入宫的可能,太后特意让身边的庄尚宫前来送贺礼,这名尚宫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掌握不少宫廷秘辛,当她在锦衣罗裙的夫人中抬起眼时,目光正落在礼部尚书夫人的手腕上。
  那镯子,太过特别。
  宴会散场后,礼部尚书夫人由侍女搀扶着走向自家的马车,途中却被撞了一下,刚想训斥是哪个下人不长眼,却没想到是宫里的庄尚宫,语气一转,还特意扶了对方一把。
  庄尚宫欠欠身子,表示歉意,目送礼部尚书夫人登上马车。
  她挑着细长的眼,将那枚镯子揣进了衣袖。
  回到宫中,庄尚宫没有将镯子直接呈到太后面前,而是呈到了季昶面前,“老身觉着这镯子来历特别,想托厂公派人到礼部查一下昔日使臣的礼单。若没问题,老身想办法将镯子还回吏部尚书府,若有问题,老身会禀告太后。”
  以两指拿起镯子,季昶细细凝睇,确实看出些异常,“查查吧。”
  将镯子拿给庄尚宫,季昶叫来一名心腹,吩咐了下去。之后仰躺在贵妃椅上,闭上了眼。
  最近,他一直在调查贺斐之的行踪,据少帝那边的说辞,贺斐之又赶往辽东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可他总觉得事情蹊跷。
  贺斐之前阵子的状态有目共睹,哪有精力去执行秘密任务,也不知,与阮茵茵有关么。
  心腹去而复返,“启禀厂公,那镯子是殊兴三年的进贡之物。”
  殊兴三年,季昶摇头,那时他才多大,“如实转告给庄尚宫吧。”
  心腹去往慈宁宫,将话带了过去。
  当庄尚宫将镯子及年份禀给太后时,太后登时一惊。
  这枚镯子,她记得很清,是她进宫的第一年相中的贡品,却刚好赶上正宫皇后小产。先帝为哄皇后开心,将镯子送了过去,并在当时的坤宁宫宿了一整月。
  也是董翎薇在逃走时,唯一带走的首饰!
  董翎薇,多么久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