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作者:鸢尾见花      更新:2025-09-26 10:19      字数:3688
  
  死寂,笼罩着一切。
  爹娘早早就关了灯,门窗紧闭,还用沉重的木杠死死顶住,黑暗里,我能听到他们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紧张。他们甚至不敢靠近窗户。
  时间,像生锈的齿轮,缓慢地爬向子夜。
  我像影子一样溜出自己的小屋。老旧的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心脏猛地一缩,僵在原地,侧耳倾听,隔壁爹娘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我这才像受惊的兔子,蹑手蹑脚地闪身出来,迅速隐入屋后浓重的黑暗中。
  山风不知何时停了,空气凝固得如同固体。
  四周是无边无际、令人心慌的漆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屋后那个小小的土坡,这里视野开阔,能避开村里大部分房屋的遮挡。
  坡顶几块冰冷的巨石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我蜷缩在石头后面,背靠着粗糙冰凉的岩面,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手里紧紧攥着那台冰凉的摄像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抬头望天,那墨色的天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沉甸甸地从头顶压下来。
  突然,天幕最东边,紧贴着起伏的山脊线,一道极其诡异的暗红色光晕,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
  像一滴浓稠的、污浊的血,滴入了漆黑的墨池,缓慢地、无可阻挡地扩散、加深。
  来了!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跳得更快更猛,撞击着耳膜嗡嗡作响。
  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那股越来越浓的铁锈腥气,冰冷地灌入肺叶,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按下了摄像机的录制键,微弱的指示灯亮起一点红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气,将摄像机屏幕贴在眼前,冰冷的塑料外壳贴着我的脸。
  镜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颤巍巍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对准了那片正在被血色疯狂吞噬的天穹。
  屏幕里,那片暗红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刺眼,像一块巨大的、燃烧的、正在冷却的烙铁,它蠕动着,膨胀着,最终,挣脱了山脊的束缚,完全跃入了视野中央。
  一轮硕大无比、妖异绝伦的“月亮”,悬停在高高的天穹之上!
  它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清冷皎洁的银盘,屏幕里,它占据了大半个视野,边缘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周围的血色天幕,它的颜色,是那种无法形容的、污浊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暗红。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和扭曲的阴影,像是凝固的血浆覆盖着腐烂的内里,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干瘪褶皱的表皮。
  它散发着一种……活物的气息。粘稠、沉重、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恶意。
  屏幕的微光映着我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
  这就是……月蜕?
  祖父的警告和村中百年的禁忌,此刻像冰冷的潮水轰然冲垮了我所有“科学”的堤坝,只剩下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我想移开视线,想扔掉摄像机,想尖叫着逃回屋里……但身体僵住了,像被无形的冰冻结在原地,眼睛死死黏在小小的屏幕上,仿佛被那污秽的红光牢牢吸住。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异变陡生!
  屏幕中央,那轮巨大污秽的血月表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不是陨石坑,不是光影错觉,而是一条笔直的、深邃的、仿佛贯穿了那巨大球体的黑色缝隙!它就在那污浊血红的“月面”中央,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张开。
  边缘是撕裂的、不规则的,如同被巨力硬生生扯开的陈旧皮革,缝隙内部,是比最深的夜还要浓稠、还要纯粹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另一个宇宙的虚空,又像是某种活物冰冷无情的……竖瞳!
  第333章 血月传说2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祖父临终前那双凝固着极致恐惧的眼睛在疯狂闪烁。
  巨大的惊悚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攮进我的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我想闭眼,眼皮却像被焊死;想尖叫,喉咙却如同被扼住,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就在我魂飞魄散的瞬间,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摄像机那小小的、劣质的扬声器里,极其清晰地传了出来!
  沙哑、干涩、带着生命尽头特有的枯槁和撕裂感,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刮擦着生锈的铁皮:
  “别看……快……闭眼!!!”
  是祖父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真切,如此近在咫尺,带着一种穿透死亡屏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急迫!仿佛他枯槁的手正从坟墓里伸出,狠狠掐住我的喉咙!
  “啊——!”
  积压到顶点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我爆发出非人的惨叫!
  这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在死寂的山坡上如同炸雷般响起!
  身体的本能彻底压倒了僵直,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将手中的摄像机狠狠甩了出去!
  那台机器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地一声摔在几步外的碎石地上,屏幕瞬间熄灭,碎裂的塑料外壳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微光。
  我整个人瘫软下去,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像一摊烂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冷汗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
  刚才那是什么?屏幕里的裂缝?扬声器里的祖父?是幻觉吗?是被那红光影响产生的集体癔症?还是……那东西真的……活过来了?
  我不敢再想,更不敢再抬头看天一眼。
  我死死地闭着眼睛,眼皮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仿佛一睁开,就会再次对上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竖瞳。
  祖父那沙哑的警告,如同烙印,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荡:“快闭眼!快闭眼!”
  我蜷缩着,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缩在岩石的阴影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直到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似乎淡去了一些,直到那透过眼皮也能感受到的、妖异的红光减弱了几分,我才敢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一条眼缝。
  天空,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但那种“活物”般的蠕动感似乎消失了。
  那轮血月……或者说“月蜕”,位置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些,污浊的暗红色泽依旧,但表面那道恐怖的、贯穿的黑色竖瞳裂缝……不见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它重新变成了一个巨大、污秽、死气沉沉的天体。
  我连滚带爬地扑向摄像机摔落的地方,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它,捡起来,机身冰凉,外壳摔裂了好几处,屏幕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我哆嗦着按动回放键,屏幕挣扎着亮起,布满雪花和扭曲的色块,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图像断断续续,大部分是剧烈晃动的黑暗和模糊的色块,终于,画面短暂地稳定了一下——正是我对准血月的那一刻!屏幕中央,那巨大的、污秽的暗红色球体占据了大半视野!
  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裂缝后的画面。
  就在那一瞬间!那道笔直的、贯穿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竖瞳裂缝,清晰地、无声无息地在血月中央裂开!画面随即剧烈抖动、扭曲,变成一片疯狂的雪花和刺耳的噪音,最后彻底黑屏。
  录像到此结束。
  没有声音,扬声器一片死寂,祖父那声撕心裂肺的警告……消失了?仿佛从未被录制下来过。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
  我猛地将摄像机丢开,仿佛它是什么活着的、极度危险的东西,它摔在地上,屏幕彻底熄灭,像一块冰冷的死物。
  我失魂落魄地滚下山坡,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家,那扇紧闭的房门,此刻成了唯一的庇护所。
  我撞开门,反手死死锁住,又拖过桌子死死顶住,爹娘被惊醒,点起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们的脸同样惨白如纸。
  “你……你出去了?!”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愤怒。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拼命摇头。
  我无法描述刚才看到的一切,更无法解释那台摔坏的摄像机。
  任何言语,在那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甚至可能带来更深的灾祸,我只能死死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