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于正      更新:2025-09-26 10:31      字数:3567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将奏折码放在缃色梅花案几上,并将其分门别类,然后吩咐伺候的奴婢沏一壶茶来。这时,见皇上径直朝着内殿走去,不由也跟了过去。
  青绡纱帘低垂,金杏色的缎帘则被挽起来,隔着一道黑曜石的晶帘,可见明黄软褥的锦榻上,躺着一抹单薄柔弱的身影。苏培盛一愣,怎么养心殿里还有别人?莫非是哪个殿的主子在这儿等着侍寝……可万岁爷从未将任何娘娘召到养心殿过,这回倒是奇了。不由踮着脚,想瞧瞧躺在里面的究竟是谁。
  胤禛将衣襟上的肩扣松了松,伸手掀开晶帘走进去。迈步来到床榻前,将那纯白色的雪纱床幔撩起来,露出里面那个侧身躺在榻上的少女。娇颜胜雪,檀唇不施而朱,却是合着眼眸,绵长的呼吸让枕上的丝绦起起伏伏——竟然睡着了!
  这下苏培盛可是惊得什么都忘了,以前从来没有哪个侍寝的妃嫔,敢在乾清宫的龙榻上先睡的。“皇上,这……”他不满地出声,就想叫醒床榻上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却被他伸手一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先去把案上的奏折整理出来,然后去暖阁将那套朱笔拿过来。”许久没回到养心殿里面处理政事,连桌案上的朱砂用完了都不记得,伺候的奴婢从来不敢碰案几上的东西,因此也不见有人来更换。胤禛摇了摇头,想来是应该添几个可心的奴才。他想到此,就朝苏培盛吩咐了下去。
  苏培盛愣愣地听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吩咐宫人拿朱笔过来——外面的夜还深着。
  隔日一早,阳光顺着窗棂照射进来,使黑曜石的晶帘闪烁出一波迷离的光泽。莲心被殿外的鸟鸣叫醒,却没睁眼,感受着裹在周身的缎料的柔暖,比起在柴房里窝的一夜,不知强多少倍。她闭着眼睛,唇角略微上翘,张开手臂,就这样在被衾里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配到殿里伺候的婢子叫明蔻,每日辰时刚过就会在床榻外候着,莲心说了几次不用,她却仍旧恪守规矩。今早却是不曾,莲心想到此,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就想唤她一声。可就在这时,榻边忽然响起了一抹磁性的笑音。来不及出口的字一滞,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张俊美无俦的男子面容,俯视的姿势,让那双黑眸更显幽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却不知已经在床榻边注视了多久。
  “皇……皇上……”下一刻,莲心猛地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昨夜是在养心殿里的。
  还记得昨晚强扭不过,在内殿的屏风后面沐浴了一下,而后换上宫人拿来的崭新宫装,就在殿里面等着。她知道乾清宫里面正在议事,可没有他的旨意又不敢轻易回承乾宫去,就靠在床榻边数着丝绦打发时间,谁知道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皇上,臣……臣妾……”宫里面从未有过侍寝妃嫔留宿的例子,在养心殿里就更是没有,自己这番,不仅于理不合也破了规矩。她哆哆嗦嗦地跪在榻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怎么都结巴了呢?”胤禛说罢,眼底闪过一抹促狭。
  莲心脸颊臊红,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此刻衣衫不整、连发髻都没梳,总不能就这样回承乾宫去,然而又不能让养心殿里的人给她梳妆。更何况,一贯在殿里伺候的都是太监,特地配到殿里的奴婢明蔻又不在,也根本没有宫装给她更换。
  “是在想怎么出这殿门么?”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贴到她的,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莲心低着头,手心沁出一抹潮汗。这时候她忽然想起,皇上是不是还没上早朝……正在奇怪怎么也没有宫人捧着朝袍过来,抬眼仔细看时,却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那件五爪金龙的金线绣纹龙袍,猛地想到,该不会是早朝已经下了,而他是从太和殿那边儿回来的?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时辰,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请皇上责罚。”她说罢,连连叩首。
  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他轻叹了一声,肩膀就被他扶住,连着整个人也给扶了起来,“朕知道你是因为累了。前日被掳劫、关禁,昨日又被追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劫后余生,自然一点气力都没有。所以今早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有让人唤你。”胤禛将被褥往里面推了推,侧坐在锦榻上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出来掐了下她的脸。
  “昨日的事……”
  “昨日你只是出宫归宁,是朕特批的。之所以没跟各处打招呼,也是在宫外时朕临时起意的决定,而朕则在学士府里跟张廷玉商议国事。”他说罢,贴近她柔软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其他的事端,宫里面一概不知,而其中内情更不适合宣扬出去,记着了?”
  莲心低着头,脸颊红红,轻轻颔首。
  宫里面的人都心明眼亮着,有些事只要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就不会有人使绊子。就像这次离宫在外,对她来说是有惊无险,可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很难保证不会大做文章。一介宫妃竟然被掳劫走,首先是体统问题,更严重的就是贞操——若是有人有所质疑,她要怎么去辩驳呢?难道要说自己仍是处子之身?封妃已有半月,这话怎么说得出去。说到底,他也是为着保全她。
  “朕倒是觉得,该早点褪掉才是。你说是不是,爱妃……”他的眸光深幽如潮,宛若夜的深邃和广袤,含笑的时候,目光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睥睨傲世的笃定和霸气。此刻,强而有力的胳膊夹在她的肩膀外侧,手指顺着手腕徐徐往上挑,一点点挑开菱纱袖子,露出里面白皙莹润的手臂。黑眸凝视着,在她的手肘内侧,一颗守宫砂嫣然欲滴。
  莲心的肩膀缩了一下,不自主地僵硬着身子。她知道这日终将到来,既进宫门已是宫妃,即便是魂灭身死,也是从一座宫搬进了另一座宫,阳殿成了阴殿,逃不开的是皇室姻亲的束缚,躲不掉的却是宿命姻缘的安排。
  然而此刻他指尖带来的微凉感觉,一点一滴仿佛渗入了肌肤,那句“爱妃”隐隐涌动着无限迷离和蛊惑之意,又趣意盎然。随着湿热的呼吸喷在颊边、撞击耳膜,带出一抹奇异的声韵,宛若不见丝线的网,密密匝匝地将她套牢。
  莲心窝在他的怀里,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已经俯首在她的雪颈细碎地吻着,薄唇由上而下一点点吻至她的耳根,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她身子微颤,往他怀里缩了缩,下意识地想避开。
  “莲心……”他呢喃低唤出她的名字,在她思绪混沌之际,已经捉住那两片娇嫩的唇瓣,封住了所有嘤咛。而她的脸庞被他的大手扳起,下颌被迫轻仰着,在他的怀里,与他唇齿勾缠。他的另一只牢牢钳制在自己腰际的大手,已经不老实地顺着里衫探索着往上,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熨帖着那下面娇柔的肌肤。
  宽松的里衫衣襟半开,乌丝披垂下来,将雪白的胴体半遮半掩……被压进软衾的那一瞬,莲心睁开迷离的眼眸,此刻自己的脸恰好定在最适合迎承他的仰角,朱唇潋滟,仿佛是等待采撷的两片花瓣,柔软的身体亲密地跟他紧紧贴合,蒙眬眸光就像是一汪春水。
  他的黑眸已乱,饱含幽意的视线与她深深对视,再度狠狠吻上她,这一次却是无比霸道而强势。莲心攥着他的衣襟,无助而清晰地感觉着来自那温热手掌的宣示和侵占,娇颜已红透,等到那剧痛如期而至,她难以承受地弓起身子,唇间滑落出破碎的啜泣声,在下一刻就被他吞咽吮裹……
  此时,熏笼里的香正好,纯白的烟缕飘渺而出,带出一脉脉细芬的味道,芳香迷离,仿佛催开了满室的玲珑花木,在一刹那簌簌绽放。明灿的阳光投射在那道黑曜石晶帘上,随风摇曳间,洒下满地的碎影浮光。
  早前去探的太监已经在承乾宫的外面踮着脚站了很久,然而都没见里面有人回来。这下等到日上三竿,总算等到殿门开启,却只是洒扫的奴婢,进去一问,却道是主子还没回来。
  各宫里的,都知道昨个儿黄昏时分,皇上带着一个女子在宫里面策马,最后竟停在了从未有过妃嫔驻足的养心殿前面。还都在猜测着究竟是哪个,想不到果真是承乾宫里新封赏的。虽说品阶高出一等,但都是宫里的老人儿,谁都没将这个新晋的放在眼里,想不到平素里不吱声不吱气儿,竟然哄得皇上如此破格宠爱,都纷纷气红了眼。
  直到传午膳的太监在殿门前等着,苏培盛过去将殿门打开,前来奉旨的奴婢才捧着崭新的繁花锦绣宫装踏进内殿。
  他此刻还穿着宽松的里衣,雪白色的锦袍衣襟敞开,愈加衬托得整个人英挺卓拔。敛去了素日里的锋芒和强势,却是多了几分温和。此刻伫立在暗雅雕镂的铜镜前,黑眸注视着坐在镜前梳理长发的女子,唇畔噙着笑的样子,着实是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
  伺候的奴婢哪里见过这样的皇上,都羞红了脸,放下托盘赶紧退了出去,生怕冲撞了里面琴瑟和鸣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