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春池星      更新:2025-09-26 10:33      字数:3931
  
  “果然是云师傅的女儿,就是懂得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师傅。”
  阮主任欣慰地说:“赵师傅认识你爸,我也认识你爸。当初我们都以为你爸当年能是厂里第一位八级工。可惜天不遂人愿,多亏现在有了你,也算是后继有人。”
  云燕也是特意在阮主任面前表现一下,闻言开玩笑说:“您这一路上光顾着夸我了。”
  “我这个人赏罚分明,做得好就要夸。若是做不好,我也会批评,到时候你别哭鼻子啊。”
  云燕说:“那不简单,我争取不被你批评。积极向上,多跟你和赵师傅学习。”
  这一下把阮主任逗笑了:“少拍马屁了。赶紧把苹果吃了。”
  阮主任家里也有个女儿,比云燕还大三岁。只是身体不好,常年在乡下姥姥家调养,看到云燕浑身精神头,满满的生命力,还舍得动脑筋,阮主任打心眼里喜欢和羡慕。
  阮主任咬了口苹果,她坐在云燕对面,觉得自己老是谈工作会让小同志时刻紧绷。她找了个话题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见到你跟谢科长坐在一起,家也近,你俩关系...不错?”
  云燕“咳咳”两声,心想,她的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大。
  阮主任见状,解释说:“我不是打探你什么。只是听说谢科长很少跟人亲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性格。刚来厂里做事,不少女同志都对他有意思。”
  云燕是她看好的人才,决不能在男女关系上受到影响。
  云燕明白了,阮主任也是好心的提醒自己。说不定,打心眼里,阮主任也将谢慎泽当做公狐狸精呢。
  第26章
  云燕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电线杆,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说。
  她对谢慎泽的感情依赖比她想的要多,两个人相处又很舒服自在,哪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不会觉得尴尬。没有话题不必强挤个话题出来聊。
  他教她知识、做饭给她吃,送棉花杆、准备暖炉和煤球,还会包容她那次莫名其妙的发火,后来在颜谨找过来时,当着她的面解释了。虽然解释的很简单,但这就够了。
  在危险来临时,会义无反顾地救她。
  这个男人不是个油嘴滑舌、光说不做的人,跟上辈子的特性一样,用行动来默默守护他心里的那个人。
  云燕猜测到自己可能就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又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想到这一点会让她惴惴不安。
  若是猜错了该怎么办?她能不能承受错误答案对她的冲击?能不能接受对面门廊里谢慎泽亲吻拥抱另外一个女人?
  “等定下来再跟主任报告。”云燕吁出一口气,不想再内耗自己,既然自己的心有了答案,那就勇敢坚强的争取。
  若是她,那更好。
  若不是,就夺过来。
  阮主任见云燕的小脸严肃起来,觉得自己冒昧了。哪有上班第一天就被领导问个人情况。
  “感情的事不用跟我汇报,好孩子,我是怕你吃亏。你要是有主意就好。”她顺着云燕的话说:“不过他各方面的条件的确不错,也算是洁身自好。”
  云燕来了精神,问阮主任:“为什么这样说?”
  阮香玲也就是阮主任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跟你说了你也别说出去。”
  云燕猛点头,一脸的小八卦。
  阮香玲忍住笑说:“在你们考试前期,有个女职工给他做了饭菜送过来,他拒绝不要。女职工非要给他,一连三天,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拒绝的,女职工哭啼啼地跑了,再也没出现过。”
  考试前期?
  那不就是每天抽空给她做饭补课的时候么?原来还有这样的插曲,谢慎泽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阮主任又说:“他初来乍到,有模有样,工作又好。不少人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也都拒绝了。有上杆子非要介绍的,被他好一顿说。后来别的同事有的说,他是不是心里有惦记的人了,他也没否认。这样一来,给他介绍对象的,也就打消念头了。”
  窗外两车交汇,忽明忽暗。
  等到一声长鸣过后,天空再次明亮起来。
  云燕这才开口说:“还真是洁身自好啊。”
  她们聊着天,时间总算过的快了些。
  到夜里,天黑下来,卧铺车厢里大家纷纷躺在位置上提前睡觉。
  十一月中旬,武汉的天阴潮。
  清晨,汉口火车站来往旅客步履匆匆,从出站口出来,外面的路上停着一长排人力三轮车。
  云燕休息一晚,精神不错,还帮阮主任提着办公包。
  阮主任在电话亭借了电话给汉口棉花厂去电话,对方说过来接的人已经到了。
  阮香玲带着云燕从长排人力三轮车边上走过,踩三轮车的师傅一个个精瘦,说着夹生普通话招揽客户:“两角钱、两角钱,几远都只要两角钱呐——”
  阮香玲没带云燕坐三轮车,快走到路尽头,一辆小卡车上跑下来一个男青年。
  “阮主任?云同志?”
  阮主任说:“是我,你是小方吧?”
  小方说:“是我是我,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们的火车居然能提前二十分钟到。我本来想着抽一口烟过去正正好。”
  小方人如其人是个方脸,眉毛很粗,眉梢向下耷拉,眼睛有神,看起来像是个大头的囧...
  他殷勤地把两位尊贵的采购人员送上卡车,手握着方向盘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咱们厂里还剩下最后一批棉坯,品级是A级,知道您二位要来,昨天有人找我们要我们都没给,厂长特意给棉四厂留着呢。”
  阮主任感慨地说:“到底还是老同学雪中送炭啊。”
  云燕望着她,阮主任说:“当年我跟他们厂长还是小学同学,后来有缘分在甘肃下乡的地方遇见过。等回城以后,他被分配到大城市武汉,我呢,就回到我的故乡小海城去了。”
  云燕才知道有这样的渊源。
  小方听了直说:“对的对的,我们厂长要我好好招待您,咱们先到国营饭店吃饭,厂长已经等着呢。”
  到了国营饭店,对面一位皮肤很白的中年男人冲他们挥手。
  “这位是伍厂长。”阮香玲跟云燕小声介绍:“待会若是聊到棉坯的价格——”
  云燕了然,老同学团聚在前,各自为工厂牟利在后。有些话需要她这个“外人”来说,价格由她来砍比较合适。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做事比较方便平衡。
  因为是早餐,伍厂长给安排的是热干面和豆皮,给阮香玲配了碗清酒,云燕自己要了份蛋酒。
  武汉的蛋酒是用米酒冲泡的,米糟在碗底,放些白糖,打个鸡蛋,铜壶的开水一边冲一边拌,鸡蛋被滚水烫熟,发酵的米粒飘着淡淡的酒香,云燕一口气能喝两碗。
  “这里的苕面窝和欢喜坨也是一绝。”伍厂长叫小方一样端来一份,都是刚从油锅里炸出来的。
  小方跟云燕坐在对面,笑着问:“云同志知道什么叫做‘苕’吗?”
  云燕眉毛一挑:“傻子。”
  小方失笑道:“在我们这里‘苕’有骂人傻子的意思,不过这里的‘苕’说的是红薯。苕面窝就是红薯面窝。”
  云燕自然知道这个,不过是逗他的。
  她小口小口咬着苕面窝,外面裹的面酥酥脆脆,里面的地瓜块又香又糯,吃起来并不觉得腻。
  阮香玲则夹起一个欢喜坨吃。
  欢喜坨是用糯米面炸成的金黄色丸子,外面裹上满当当的白芝麻,外酥内软,甜而不腻,芝麻飘香。讲究点的师傅会往芯里加上一勺红糖,口感甜润,值得细细品尝。
  吃饱喝足,伍厂长坐到副驾驶,小方开车带着她们到了江畔的汉口棉花厂。
  这个月份,江水已经冷了。不过江边游泳的人不少。一个个黑黝黝的,穿着泳衣接二连三地往水里蹦。
  云燕记得主席同志曾经数次横渡长江游泳,《水调歌头游泳》就是在武汉横渡长江后挥毫写下的著名诗词。
  由此武汉人民对长江游泳有骨子里的敬佩和喜爱。不光是夏天横渡长江,冬天冬泳的人也不在少数。
  途径江畔,绕过老百姓们常走的小路,顺着坡往上,依稀能见到三三两两穿着工人服的人。
  比起畅快游泳的同志们,过来上班的职工们面无表情,脸色没那么好。
  云燕默默地想,大抵不上班才是百灵良药。听到下班铃响起,整个人都能活泛起来。
  开了五分钟,可以看到汉口棉花厂的敞开的大铁门。
  行驶进去,左手边是五座全封闭仓库,右手是纺织加工车间,对面是二层水泥办公楼。
  阮主任与云燕这次要在这里采购二十吨棉坯。
  “来,尽管随便看。”到了仓库,伍厂长大手一挥,招呼云燕和阮主任说:“咱们的棉坯还往上海服装厂供应,瞧瞧,挑不出一点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