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
  陈今快速说了一句。
  他拉开两人距离, 拖着凳子在半米远坐下，揪出一团新的白黏土，安静干活儿。
  块头身边一空。
  它爬起来往两边看, 首先去陆应倬身边蹭蹭，又转头，屁颠屁颠去陈今脚边趴下。
  陆应倬面对陈今的反应, 也不再靠近。
  他问：
  “我应该懂什么？”
  他列出自认为的所有可能——
  “是我做的不够好，还是说你仍然不太能接受这个孩子, 认为怀孕这件事本身对你来说，是一个后悔的决定。”
  陈今埋头搓泥。
  “我可没说。”
  他情愿生，也是他自己说的, 不存在什么被强迫被愿意。
  陈今觉得这点还是要讲清楚。
  “和孩子没关系。他的存在确实有点麻烦，但我也慢慢在适应，事情是两个人做的，我也不会专门怪到你身上去……至于生气，我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很容易对人家挑刺儿，你现在知道了。”
  陆应倬怕他口是心非。
  “我不能帮你分担孕育这个孩子所牺牲的身体机能，我尽可能在其他方面补偿，如果你有一切需要，我都答应。”
  陈今疑惑他为什么又说一遍。
  陆应倬补充：“包括你的情绪需求。”
  陈今：？
  他放下手中成型的黏土，转头问：“什么意思？”
  陆应倬拿起陈今分类好的黏土工具，问：“你不开心，因为我出差没和你报备。”
  “我以后会说。”
  陈今：“……”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控制不住地又开始情绪波动，心想不能激动，憋得耳朵红彤彤，放下手里的橘子雏形，“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总不和我说明白。”
  陆应倬继续捏他的颜料刷子，“我猜一下。”
  陈今告诉他：“不是！”
  他叮铃哐啷一顿搞自己的事情，“自恋狂吧你……”
  陆应倬轻笑。
  陈今觉得耳朵更热了。
  在某人又一次打算开口之前，他脱口而出一句：“……我不想和记性不好的人说话，说了也白搭。”
  这次，陈今是真的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他吹干的顺毛脑袋低垂，只专注手中的事情。
  虽然没有依据，可陆应倬认为，此时此刻他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气息。
  陈今开始上色了。
  调色的时候大力了一些，用色彩把视线填满，橙黄色，橘红色，亮橙色……
  他选了个最显眼的。
  陈今正要大面积上，拿着颜料刷的手被人握住，后背是宽大骨骼的怀抱，陆应倬半倾身像将他搂在怀里，“怎么弄？给我也做一个。”
  陈今傻傻不动了。
  盯着自己被他抓握的手，两个人无距离接触。
  耳边响起一句：
  “我没有忘记。”
  如果打开手表心率功能，陈今就可以发现，他心跳频率瞬间破了一百。
  他头皮发麻，手心出了汗，感官刺激达到他能认为的最高值，连呼吸都暂停下来，他转身抓住凳子靠背，“……你说什么？”
  “我记性很好。”
  陆应倬盯着他，“我很清楚那天我做了什么，喝醉后也不会断片，我都记得。”
  陈今手倏然松开。
  他仍旧望着陆应倬，像是在确认，小声而急促地说：“……还有呢？”
  陆应倬扬眉。
  眼神落到他单薄衣物下的微小鼓起，捏了下陈今的后脖颈。
  “关于小家伙怎么来的一切细节。另外，你不太喜欢我碰你肚子，以及我不打招呼离你太近，应该，也不希望我干预你的正常工作……”
  “好了。”
  陈今突然打断他。
  连一向的炸毛也没有，只说：“我累了，你忙这么多天应该也是，早点睡。”
  不等人说话——
  “出去帮我带上门，谢谢。”
  陈今又捞起地上那只，摸了摸头，语气稍微好一点：“你回窝睡觉，哥哥要休息了。”
  块头撒娇完跑向陆应倬。
  今天的交流够多了。
  陆应倬看陈今表现出来的异样情绪，想到苏诃的医嘱，不再过多点破，“别弄太晚。”
  陈今没搭理他。
  陆应倬出去带上了门。
  “咔哒……”
  等人一走，陈今放下刷子。
  他盯了会儿那扇不透明的门，低下头，抹了一把眼睛，把橘子放一边，扯泥做新物件。
  “……脑子坏掉的家伙。”
  安静的室内。
  响起闷闷的一句低语。
  ……
  第二天早上，八点。
  张阿姨敲响了主卧的门，“先生，要起来吃早餐吗？”
  片刻后。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听到动静，楼下还在干饭的块头从狗盆里抬起头，“汪！”
  “他去上班了？”
  陆应倬下楼之前问了句。
  “对啊，一大早就走了，上班最积极。”
  张阿姨打开陈今的房间，开始简单的收拾，拖完地板擦完桌子，将私人物品全部放回原位，打开衣柜夸道：“这孩子真爱干净。”
  陆应倬站在门口，“他出门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很好的呀！”
  张阿姨表示肯定，“早餐吃得饱饱的走了，还给块头喂了昨天带回来的奶油，两个人笑了半天才走的。”
  陆应倬嗯了一声。
  刚准备回房间换衣服，握上把手时，发现一抹颜色。
  “对了——”
  张阿姨回头说：“小今还给您留了东西，在卧室门上。”
  *
  *
  “啊啊啊好可爱！”
  苏橘收到陈今递来的圆胖橘子，爱不释手，放到胸牌上，立刻被稳稳当当吸附住，“我就喜欢这种大的，贼有存在感，谢谢！”
  “不客气。”
  趁着店里有空闲，陈今又走向另一个，“李华。”
  “怎么了？”
  李华还在帮后场整理衣牌，陈今一手一个吸上他的胸牌，笑了，“挺好看的。”
  李华低头看。
  他的胸牌两端一边是刚发芽的苗，一边是茁壮大树。
  “谢谢。”
  李华对陈今说：“很好看。”
  “你做了很久吗？这种材料硬化应该要风干几天。”
  “所以我烤了一下。”陈今笑着说：“做了一大堆一起烤，速成的。”
  开不了一会儿小差。
  今天一个收银请假了，导购负责顾客自助收银的引导，工作量会大一些。
  QIU开业快一周。
  前场的员工偶尔还会有突发任务。
  陈今帮苏橘处理好工作系统故障，两人一分开，他准备去四楼仓库找新的尺码，便有人上前。
  “你好，怎么了？”
  陈今立刻放下手头事情问。
  “可以拍张照吗？”
  两个女孩子手里挽着购物袋，其中一个把相机递给另一个，看着是有备而来。
  “可以的。”
  这种情况不少，陈今一般都会答应。
  拍了照又拍视频，他还会帮忙举手机找角度，“欢迎下次光临。”
  说完他走向电梯。
  “加个联系方式呢？”
  女孩子又走过来，表明立场：“我知道你上班时间不能，你几点下班，我到时候过来找你？”
  情报杠杠的。
  看起来QIU的线上账号运营得不错。
  这事儿说来也凑巧——
  苏橘比较能整活儿，也有自己的社交媒体，在店里拍摄的背景被一些人认出来了，偶尔会有朋友和粉丝来捧场。
  QIU官方开了两个认证账号，小号里，方昊每天逮着店里员工拍视频。
  苏橘陈今配合度很好。
  只要他俩的视频流量非常稳定，还爆了小两条。
  李华更不用说。
  人设稳定，老实人花瓶背景板。
  低脂小视频拍了几条，颜值小视频也不在话下，秦柯意发现业绩突然攀了一个峰值，究其原因，又给陈今苏橘李华几个涨工资了。
  带个好头。
  前场上班一个比一个起劲儿。
  当然，副作用也出来了。
  陈今一次次和顾客解释，十分无奈的笑，“不好意思，被老板发现扣工资的，平时我们都不私加，抱歉。”
  电梯迟迟不来。
  陈今再一次表明歉意，踏上楼梯取货去了。
  明天周末。
  按照合同约定，排休表出来。
  陈今也是非常幸运地排到了一天单休，还是周六。
  六点半准时打卡下班。
  陈今一身轻，额外奖励自己一杯葡萄柚汁，骑车回到青徽公馆。
  吃饭呢。
  就得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急性阑尾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