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闻过略微尴尬地搓了搓鼻子,心道这梗是过不去了吗!看着冰雕玉琢玻璃美人似的,怎么这么记仇!
“在其位谋其事嘛,人生还长,机会还多。”闻过想了想,颇为乐观地鼓励了一句。
南观正低下头捂住嘴,似乎在强压呛意,听到这句话后以难以言喻的眼神抬头看着闻过。
“哎对了,”闻过忽然一收笑意,“那个爱笑的小哥,你银级的部下,不是专门做安保工作的吧?你的保镖呢?安全主管?”
南观右手握拳抵住嘴,轻咳两声,轻描淡写道:“在做毕业论文,近期不在江南。”
闻过一脸“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半晌鼓了鼓掌:“贵安全主管年少有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高人也。”
南观盯了闻过两秒,眼皮略垂,又往他身上快速扫了一圈,像是下定了某种结论和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闻上尉,”南观真心实意、心平气和道,“你的遣词造句和你的穿衣搭配一样,都挺有特色的。”
闻过点点头,锋利的眉毛带着眼睛一起笑了起来,怡然自得地呲起大牙:“过奖过奖。”
南观原本喉咙胸口就隐隐有些腥甜发痒,闻言没忍住,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闻过迅速站起来:“违心的夸赞不说也没事,尊重都在心里,我懂我懂——你真没事吧?是不是还有隐伤?”说着就要去搀扶南观,却被他一个制止的手势定住了。
南观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十多秒才缓歇下来,一声一声地缓缓咳着,仿佛是从肺腑内脏中传出来的,连带着他整个脊背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收拢着,一下一下地起伏着,深、闷、沉而重。
闻过的表情终于微微地变了。
南观的脸色惨白得可怕,修长的颈部慢慢泅出黯淡的红色。
半晌他放下手,眼睫上浮起一片氤氲着光晕的雾。
……他身体有问题,很可能受过内伤。
眼前削薄流畅的肩脊轻微地颤动起伏着,好似化作一阵电流钻入脑海。
某种记忆深处蛛丝马迹倏然浮现,又如火流星般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异样的熟悉感与错位感翻涌而上,一阵一阵地侵袭着闻过的心脏、血管与后脑。
“你还好吧?”闻过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双眼紧盯南观凌厉冰坚的下颌。
南观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咳了几声,示意闻过没事。
“……”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闻过看着南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南观蹙起眉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闻过。
“或许吧,”他的声音略微沙哑,曲起右手指骨节摁了摁眉心,“我没有印象。”
闻过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只听到楼下一片嘈杂声传来,踢踢踏踏的上楼声逐渐逼近。
“看来我该走了。”闻过语气中有些遗憾,“看来今夜注定无眠,南总督,注意身体。”
“谢谢。我会的,你——”
“你看,南总督,我都关心你的身体了,还顺带救了你一命,要不还是帮我消个掠夺?”闻过忽然几步紧逼上前,瞬间压到南观身前,低声笑道。
“……”南观左手伸出两根手指顶着闻过,眼底寒意升起,“你想干什么?”
闻过一点点地俯身下来,从眉眼到鼻锋成熟锋利、压迫感十足,发梢间三合一沐浴露气味铺天盖地而来,织成了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南观下意识往后仰,随即腰背被办公桌边沿抵住,再也后退不得!
闻过炽热的鼻息在南观下颌堪堪拂过,右手往南观腰侧的桌上一模,两指提起纸杯,微笑着后退几步,双手敞开,晃了晃那杯南观基本没喝过的茶水。
南观:“……”
“这个我拿走了,”闻过眨眨眼,“南总督,能否割爱?”
“如果你要,就拿走吧,”南观神色微冷,“不必以‘掠夺’为借口,闻上尉。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的辖区,作为当地玩家事务总理监督的负责人,我有权管理你完成任务的手段与途径——”
下一刻,南观的话音戛然而止。
闻过心口的倒三角内接圆铭刻,忽然闪烁出明亮的金光,起伏隐现三次,随后彻底消失。
他腰腹上所有铭刻瞬间黯淡下去,陷入沉寂,象征着三个月的倒计时再次重启。
南观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瞬间他的神色非常复杂,有些意外,又带着难以辨别的思索,蕴含着五味杂陈的情绪,最终被他阖眼尽数掩下。
“南总督。”闻过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将茶杯握在手心,另一只手随意插在兜里,“你比你想象得更加有名,明江的水比你想象得更深。”
“当年你牵头提出的那些限制玩家的强硬政策,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与悬于头顶的闸刀别无二致。”
“无数人想要你的命,更多人则想要让你比死更痛苦。”
“你自己务必小心。”
舒河刚才把当地相关部门人员挡在大门口,满头大汗地蹭蹭跑到五楼,在办公室门口正反踱步三圈,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准备敲门。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闻过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手上还提着个捏皱的一次性纸杯,看到舒河后顺手拍拍他的肩。
“我先走了,照顾好你们家总督!”闻过脚步不停,舒河反应过来后只看到他扬起右手、早已走远的背影。
“对了,谢谢南总督帮助我消除‘掠夺’!我过两天会送个锦旗过来的!麻烦查收啊!”
舒河如遭雷击:“啊?!”
大楼下,闻过一手两指拎着纸杯、两指夹着皮夹出示证件,在楼下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扬长而去;一手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拨通号码。
“那个人是部队的?”“铬刚的军官?怎么会在这里?”“你看到了吗?他是黄金级别的!”“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金级玩家……”
“喂?”闻过单手搭在路虎车门上,锋利的眉眼沉入夜色,“帮我找个靠谱的机构,我要验DNA……屁的私生子!我连对象都没有!……唾液能验吗?……嗯,好,这两天就要出结果,要求绝对保密……”
与此同时,京北,核心区,玩家事务总理监督总局。
“大总督,”一个脚步匆匆的男人推门疾步上前,手里握着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刚刚明江那边传来消息,南……南总督遇刺,但凶手被当地铬刚派出的人制服,南总督没有生命危险。”
男人擦拭戒指的动作微微停了。
他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衣着裁剪考究,从腕表到领带夹、领口到裤脚熨帖适配,从头到尾打理得体、一丝不苟,面容深邃、眼眶尤深,有种镇定、沉稳的气质。
“是吗?”他放下方布,两指拈起那枚纯银的素戒,对光凝视片刻,随后放入天鹅绒盒子中,啪嗒一声合上。
“继续盯着,非必要时刻绝不出手。”
“毕竟,我从来都不舍得小看你。”大总督转了转食指上带着的金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望向南方渺远无垠的晦暗星空。
“你说对吧,阿观?”
第5章 饭局
两天后,金康市,和义酒店。
曲水流觞,丝竹悦耳。
酒店大厅穹顶告阔,悬灯明亮。穿修身旗袍、西装马甲的侍应生在包厢间来回穿梭,笑容妥帖完美。
“先生这里请。”“先生,您指定的包厢在这边,请跟我走。”“先生……”
“得,得,美女,到了,不用送了。”来人摆手,服务生小姐笑容可掬地欠身告退,后面立刻有人上前拉开包厢门,恭恭敬敬地请那众星拱月的男人走进包厢。
另一人极有眼力劲地快步跟上,手疾眼快为男人拉开主位椅子,侧眼瞄着他的神情,连连地赔笑:“张总督,一路舟车劳顿,您快请坐,请坐。”
张总督身形微壮,相貌还算周正,坐下时脸部抖了抖,笑起来不阴不阳:“怎么,南总督还没到?”
周围次序落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经意往客位两个空座斜眼偷瞥。
半晌有人才汗涔涔地活络着笑道:“南总督从明江过来,坐车四个多小时,可能路上堵车……”
满座四五个人眼看气氛不对,赶忙连呼带喊着上冷菜盘,又开了几瓶白酒,恭敬地跟张总督敬酒,衣领子里却出了一身的汗。
——姓南的怎么还不来!
南观是明江玩家事务总理监督局的总督,明江只不过是江南大区的一个城市,而金康是江南大区区会,怎么算都比明江高半级。
连金康市总督的饭局都敢迟到,怎么想的!
张总督捏着酒杯若有所思,忽然道:“你们听说这两天,姓南的干了什么吧?”
满堂顿时寂静,几秒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回话:“据说他上任第一晚就出安全事故,大半夜的安全部门、警局和后勤办全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