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伸长了手，就快戳进江好的眼睛里。
  江好刚准备开口，乔燃已经先一步走来，和黄毛对骂起来，同时一伸手就把他拉起来：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江好！得罪了他，别说这个商场了，他让你在淮城都待不下去！”
  “好啊？！我就说，怎么会有人把狗往咖啡店带！果然就是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富二代？！怎么，有几个臭钱就能这样是吧？我也是消费者！我现在就给你们拍下来，发到网上去！”
  江好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这不是很小的事情吗？
  “别吵了！”江好瞪了眼乔燃，“你也闭嘴。”
  他走到举起手机的黄毛面前：
  “关于宠物的事，店员已经解释清楚。但我为我朋友的冲动，代说一句抱歉。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很乐意请你喝咖啡。”
  “谁他妈要你的咖啡！”
  话音刚落，几个保安已经冲了进来，跟江好鞠躬打了个招呼，押着挣扎的黄毛出了门。
  江好反应过来，抬步去追，被乔燃一把拦住。
  “好好哥哥，你管他做什么？”
  “不能这样！就算不能和解，但也不能跟人动手啊！”
  乔燃看上去有些不解，丢出一句话，惊得江好半晌动弹不得：
  “可是，以前你都这么做的啊。”
  ……
  江好从保安室出来，闷闷不乐地坐在台阶上，揉着发红的耳垂。
  他跟黄毛道了歉，对方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态度极好地跟他说了对不起，并保证不会多说一个字。
  事情圆满解决。
  可是，江好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这样子的吗？只要不符自己的心意，就随手打个电话，让人给「解决」。
  江好捏着耳朵，慢慢垂下眼。
  “嚣张跋扈，怪不得没有朋友…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江好…”
  妹妹从推车里跳下来，趴在了他的怀里，想要舔江好的下巴，但被嘴套困住，只能用额头蹭着他。
  一道影子停在他身边，江好回头，见到了乔燃。
  “好好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江好呼出口气，沉声道：“是，我不认可你的作法。哪怕我以前是这样的，但现在…”
  “我只是想保护你，就像你从前保护我那样！”
  江好怔怔地看着乔燃，好多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乔燃乌黑细碎刘海下的一双丹凤眼，怯生生地盯着他，慢慢点点头。
  那双同江亦奇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盯得江好心里忽然涌上无名火。他抱着狗，起身往外走：“别这么看着我。走吧，去吃饭。”
  乔燃没动，停在原地。
  等到江好不解地回头，他为难地蹙起眉：“表哥刚刚电话，约我…”
  乔燃像是为了顾及到他的心情，话没说完，但江好已然明白。
  坐回车里，不管妹妹怎么用爪子刨江好的肩，他始终扭头看着窗外。
  驶出车库，阳光刺眼。
  江好蓄在眼眶里的泪唰地一下流出来。
  第15章 反客为主
  乔燃看着从巷道里走出，正在数钱的黄毛。
  “他嘴太臭了，让人处理一下。”
  “是。”
  乔燃赶到江氏总部，会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茶歇，长形会议桌主位上的人，冲他抬了下手。
  “表哥。”
  江亦奇翻看文件：“不是让你不用来，陪他多逛会儿吗？”
  “好好哥哥回家了。实习第一次开会，还是能尽量参加最好。”
  江亦奇点头，又抬了下手指，乔燃抿嘴扯了个笑，转身——
  “对了。”
  乔燃急忙转身：“表哥，怎么了？”
  “工作称职务。”江亦奇说。
  乔燃怔了怔，看着全程未抬一次头的江亦奇，闷声答道：“是，江总。”
  乔燃坐回去，笑着从会议助理手中接过咖啡杯，朝着坐在江亦奇右手边的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点头。
  第二场会议继续。
  江亦奇：“关于秦合互联核心系统出现长时间宕机事故，你们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会议室死寂一片。
  “很好，那就按照我的做，成立独立调查组，彻查此次事故。”
  江亦奇让关嘉韵公布外部聘请专家名单。
  不料，关嘉韵盯着手机屏幕未动，回过神后，反而凑到江亦奇身旁小声耳语。
  只见，江亦奇起身，宣布会议推迟，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乔燃知道。
  高层咖啡厅。
  “我们这董事长，真是有意思，把我叫过来挨训，自己走了。”秦合互联CEO张黎，嗤笑一声。
  “这倒是好事。”中年男人声音响起，“江总明天休假，这两天，张总只要能内部审查交出个名堂，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不是吗？”
  张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连连致谢。
  他按着男人肩膀：“乔老哥，你要是能再帮帮我，下次董事会投票，我一定跟你。”
  乔燃在旁边听着，点了根烟。
  他丝毫不意外江亦奇会这么做，或者说，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前几天，自己只是在江好面前晃了一眼，他就能丢下所有人，连夜回国。
  更何况是今天？
  江好肯定哭了。
  乔燃放下手，将烟灰掸入水中，散开、沉底，像他在十五岁那年被人强行灌下的烟灰水。
  发抖、摇头、摆手和拒绝都没用，直到房门被一只戴着钻石手链的手推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好。
  江好站在轻烟缭绕的房间，挥手散开烟雾，露出如水般的琥珀双眼。
  而那么一双眼睛，却在看着他。
  十五年，乔燃第一次被人注视。
  他是非婚生子，自幼被养在乡下，外公去世前求着他父亲把他带进城里读高中。
  淮城，北部经济重城，纸醉金迷的钢铁丛林。
  乔燃拎着皮箱，穿着对他而言最好的衣服，站在人来人往的高铁站，看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
  高中开学前夕，他参加了第一次社交聚会。
  “哇哦，你的口音好特别，你在哪里长大的啊？”
  拘谨坐在沙发旁的乔燃，来淮城后第一次听见有人夸他，红着脸开口：“就在淮城，不过不是这里，是，南坝。”
  “噗，哈哈哈哈哈南坝？”
  “果然是从乡下来的，呿！”
  乔燃脸色煞白，这才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在夸自己。
  “诶！江好来了！”
  不知谁喊了声，一石激起千层浪。
  乔燃茫然地看着四周，所有人一窝蜂地朝着二楼围栏跑去。
  水泄不通，他没能看见从正门进来的人，只听见同龄人的艳羡声。
  “长得好漂亮啊！跟真人BJD似的，不知道他在国外有没交女朋友？”
  “听说，他的卡从来没有限额！想买什么根本不用跟家里商量！”
  “那块表，就是前几天拍卖的那块大师弦音腕表！两千多万瑞士法郎呢！”
  ……
  缝隙里，乔燃瞥见一只捋起长发的手，在水晶灯下白得反光，钻石手链像是夏天波光粼粼的海面。大厅的所有人都想同其握手，那只手却懒懒收了回去。
  仿佛有可以拒绝这个世界的权利。
  “乔燃？”
  被喊的人回过神，呆呆“嗯”了声。
  “你也是江哥的弟弟，怎么差这么大？”
  “都是回淮城上高中，只不过人家是从东海岸回来的，他是从…诶，叫什么来着？”
  “乔燃，听说你妈是勾引乔叔怀上了你，想上位结果乔叔根本就不认你，是不是真的啊？”
  乔燃起身，抡起拳头。
  从小做农活，劲儿大，把人直接揍得倒地。
  可很快，他就会知道拳头解决不了所有事情。
  江好就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只是皱着眉扫了他们一眼，所有人就乖乖松手，还跟他赔礼道歉。
  “你还好吗？”
  乔燃看着面前的人——不，好像不是真人。
  人的脸上总会有瑕疵，会有高矮胖瘦、会有丑美之分，但他从未见过就连耳垂的弧度也生得那么好看的人。
  “我叫江好。”江好伸出手，“你呢？”
  “乔，燃。”
  那双琥珀色瞳孔，亮起来，弯成漂亮月牙，惊呼道：“你就是乔家弟弟呀？”
  江好扭头冲着一楼大厅喊了声“哥哥”，穿着黑色衬衫男人，捏着被咬过一口的粉色马卡龙跑上楼梯。
  “好好，怎么了？”
  “江亦奇，这就是乔燃，你的表弟哦！”
  乔燃怔住，瞪大了眼昂头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