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的自我修养gb 第14节
作者:
蔽月流风 更新:2025-09-27 09:02 字数:4438
“梆!”
桑妩手中牛角制成的梳篦被狠狠砸向地面。
好极了,当真是好极了,桑妩眉间瞬间渗出一丝刺骨冷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她提条件。
她倒要看看,他执意要她去,究竟是想做什么。
桑妩起身走到殿外,雪花自阴沉的黑云间飘落,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和昨日一片绿意的石河村截然不同,让人的心境也和昨日截然不同。
寒狱之所以叫寒狱,便是因为它建在整个天阙峰的山腰腹地,那里终年不见阳光,极寒极阴。
她素来不喜寒狱,因此来此的次数并不多。见来者人她,金甲卫恭敬地打开寒狱大门,她和静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走过一段狭窄的上升台阶,地势倏地开阔起来。
脚下的地面是用青石板铺成,路两旁竖着金色的灯台,两边是滴着水珠的山壁,灯台和山壁上每隔几步便嵌着足有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泛着盈盈白光。
再往前走,耳边渐渐传入水流的声音,正是山腰处的暗流寒水河,从寒狱中间流过。
跨过寒水河上的白玉桥,寒气愈发逼人,前方身着金色铠甲的金甲卫手执长戟围成一圈,透过铠甲之间的空隙,桑妩一眼就看见那在中间盘膝而坐的白衣少年。
水色与白色珠光的交界处,像是生了一层清泠薄雾,少年在薄雾中静静坐着,哪怕看不清容貌她也一眼认出,这人正是郁淮。
见她到来,金甲卫齐齐躬身行礼随后如潮水般向两侧快速分开,让出一条宽阔通道,而那坐地的少年也蓦然起身,抿紧了唇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正紧紧攥着那柄长箫。
桑妩今日穿的一身金色云纹边的红裙,腰间束着金色腰带,在这阴暗的寒狱中宛如暗夜中开出的妖冶红梅,自她一出现,便是此间天地唯一的焦点。
少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后又尽数被低垂的眼睫遮住。
桑妩冷冷勾唇,双眸倏地烧起一丝暗红色幽火,这人是知道自己做错,看到她才终于开始怕了。
她将手中灭魂鞭朝空中极快地一抖,金色的鞭尾曳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就这么拖着长鞭,一步一步朝少年走去。
桑妩脚步极轻,每走一步,却都沉重地像是踩在顾清淮的心脏上。
咚,
咚,
咚。
脚步声在离少年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似桃花般潋滟的眼底泛着晦暗的幽光。
“看来是还没尝够本教主灭魂鞭的滋味,此处宽阔,不如你我比上一场,看看究竟谁输谁赢。”
少年清冷的脸庞瞬间一怔,咬紧了唇:“阿姐,我怎会同你动手……”
大概一夜未曾开口,低沉的嗓音竟是有些沙哑。
桑妩冷冷扬唇,长鞭直指眼前少年,“既然不想和我动手,又何必执意见我。”
说完也不待少年回答,冷声命令:“把他给我锁起来!”
她隐隐知道少年为何执意想要见她,却并不想深思、更不愿深思。
“是!”两名金甲卫高声应下闻令而动,两人同时出列走到少年身边,就在即将伸手碰到少年时眸中却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惧意,竟是不敢接近少年,畏缩不前。
桑妩明艳的眉目间再次凝起一丝冷意,她对着少年伸出手,红唇轻启,语气淡漠:“把箫给我。”
静姝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那箫可是别人保命的兵器,怎么可能尊主轻飘飘一句话就交出来。
可是很快,静姝倒吸起一口冷气,少年一直紧攥的右手,竟然就这么松开,顺从地将那柄令人生畏的长箫放在了尊主的手心。
桑妩接过长箫,触手处十分温热,可以想见这一整夜少年是如何紧紧握着它,又是如何凭借这么一只箫让所有人都无法近身。
桑妩眼眸骤冷,“咔嚓——”
竟是将手中长箫冷冷折断,丢弃在地。
少年目光陡然一颤,随后渐渐涌现一抹哀绝的红,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黑曜石,带着无法克制的苦痛。
桑妩却视若未见,她冷冷一脚踩在断箫上,对着一旁站着不动的金甲卫斥道:“还不快动手?”
两名金甲卫这才如梦初醒般动作起来,两人各自攥住少年一只手腕,见少年没有反抗迟疑的动作瞬间麻利起来。
很快,顾清淮两只手腕都被锁进粗重冷硬的寒铁锁中,两只脚踝也被依样锁了起来。
最后金甲卫站起身,冲着顾清淮后膝处狠狠一踢——
少年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两只手被迫向上高高吊起。
静姝看着这一幕震惊地嘴都合不拢,四根幽黑的寒铁链自山壁垂下,末端牢牢锁着那郁淮的两只手腕和脚踝。
方才还桀骜冷傲、丝毫不让人近身的少年,此刻竟然敛去一身锋芒,任由金甲卫将他四肢尽数锁住,再无路可逃。
第17章 折磨 少年顺从地将蛊虫咽了下去
两名金甲卫做完这一切后便恭谨地退至一旁,桑妩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少年,他正以最屈辱的姿势跪在她面前,锁在寒铁链中的修长手腕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掉,却更加提醒她,这双手是如何在顷刻间制住所有金甲卫。
“在我来之前,你一个字都不会说。”桑妩冷冷开口,“这话可是你说的?”
顾清淮艰难地仰着头,黝黑的寒铁链衬得肌肤越发苍白,“阿姐,我——”
不待少年说完,桑妩出手如电封住少年身前哑穴,唇角冷冷扬起,“既然你一个字都不想说,我也不想再听到哪怕一个字。”
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更何况即使他现在说了,不过是精心编造的另一套谎言而已。
她淡淡吩咐:“静姝,把降神香点上。”
降,降神香?静姝瞬间打了个寒颤,降神香是用龙销香等珍贵药材制成,能将人的感官放大数倍不止,吸入降神香后,即使只是手破皮的疼痛,也会和被刀割肉无异。
而其中还加有一味重要的主药,那便是百年人参,让人即使痛到极点也晕不过去,即使身体到了极限也能吊着一口命,实乃刑讯必备。
所谓降神,便是即使是神来了,也逃不脱被降伏的命运。自她入教后,还是第二次见到有人值得教主拿出这降神香。
看着一旁鎏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桑妩心中的愤怒狠戾都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只有人手掌大小的精致锦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听说毒对你无效,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试试蛊?”
虽然是商量的话语,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冷酷。
静姝闻言浑身一震,浮光教的蛊可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痛晕过去甚至直接痛死的人也不在少数,难怪尊主要破例点上这珍贵的降神香。
桑妩从盒中取出一物摊在手心,赫然是一枚只有芝麻大小的黑色药丸,在女子白皙的肤色映衬下黑的格外渗人。
“这蛊名为千日锤。”她冷冷看着眼前少年,明知道他无法回答,仍是笑着问了出来:“你可知道什么叫千日锤?”
桑妩嗓音轻柔魅惑,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带着种残忍的冰冷。
少年目光倏地一颤,像是被突然丢入巨石的平静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桑妩唇角弧度渐渐扩大,“这蛊发作时,像是有一柄沉重的锤子不停锤击心脏,没有片刻停息,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捶击的力道会一下重过一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会重到好似有万钧之力。”
桑妩轻软的嗓音在空旷的寒狱中显得格外缥缈,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入每个人耳中。
少年眼角泛起湿润的红,目光却忽而沉静下来,像是映在秋日湖面的冷月,只有那穿在寒铁锁中的双手紧紧攥着,暴露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桑妩蹲下身,将手掌递到少年面前,唇角忽而扬起抹残忍的笑意,她是要遏住他喉咙逼他吃下去,还是划开他皮肤,让药丸直接融进血肉。
浮光教的蛊皆是为了折磨人而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蛊一旦进入身体,宿主将要面临多么痛苦且漫长的折磨。
因此今日这只蛊,不为刑讯,只为泄愤。
她恨有人竟然骗她至此,更恨自己竟然差一点真的相信了他。
滔天的怒气渐渐在起伏不定的胸膛中发酵,掌心却突然一阵温热。
桑妩含怒的目光倏地凝住,眼前的少年竟是艰难地俯下身子,将她掌心的药丸,缓缓卷进了自己口中。
少年含着药丸抬起头,目光中是深沉的平静和安然,却像是笼着薄雾的湖面,水面下隐藏着难言的哀伤和决绝。
被少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桑妩心中猛地一凛很快又毫无波澜,以这少年的聪慧自然不难明白,他现在唯有配合才能少受皮肉之苦。
少年静静看着她,淡薄的唇角忽而浅浅扬了扬,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前路是死仍义无反顾。
桑妩眸光瞬间一沉,她猛地掐住少年两颚迫使他张开嘴,那嘴里赫然空无一物,竟是真的咽了下去。
手下肌肤的温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攀升着,不到片刻已烫的她下意识松开了手,而几乎是在她松开手的同时,少年脸色骤然一白。
顾清淮双手死死攥紧,急促地喘息起来,却因为被点哑穴而发不出半点声音,寂静的寒狱中只听得见沉闷的喘息和呻吟声。
很快,顾清淮再也维持不住挺直的跪姿,整个人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双手却始终被牢牢吊在上方半点动弹不得。
咚、咚、咚!
重锤一下又一下地锤向心脏,豆大的冷汗从顾清淮额头不住滴落,痛苦的绯红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脸庞,青筋根根凸起,身体不住地剧烈颤抖,四根铁链被挣的哗啦作响,在一片寂静中令人越发窒息可怖。
少年像是被蚕茧牢牢束缚的幼蝶,无路可躲,无处可避。
静姝已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心脏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哪怕是轻轻一碰都疼痛万分,更不用说在感官被无限放大的情况下,被一柄重锤砸在心口,只一下已是人间酷刑,更何况一下重过一下,没有片刻停歇,更不知这种折磨何时才会停止。
若是没有一旁燃着的降神香,正常人此时恐怕早已晕死过去。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少年身前已是一滩水渍,整个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寒狱寂静阴冷,在山壁的中央,桑妩长身而立,一袭绚丽红衣映着桃花般的明丽容颜,披着的白色狐裘衬的肌肤白皙似雪,灿若春华,顾清淮却是狼狈地跪在地上,衣衫浸湿,浑身颤抖痉挛。
桑妩目光渐渐晦暗,抱在胸前的双手无声地攥紧,她对待叛徒或奸细的手段向来简单粗暴,要么直接斩杀,要么拖去喂无忧。
可她对眼前的少年,终究是不同的。哪怕她不想承认,不管是因为这副绝佳的皮囊还是旁的什么,可事实就是,她现在还不想让他死。
她俯下身,伸手解开少年被封住的哑穴——
“呃——啊!”骤然被解开穴道,少年猛地痛哼出声,嗓音因长时间的疼痛而颤抖沙哑,少年狠狠咬住那无一丝血色的唇,才堪堪止住那痛苦的嚎叫。
桑妩示意金甲卫搬来太师椅,不紧不慢地在少年面前坐下,冷冷开口:“说话。”
因为长时间的折磨顾清淮虚弱地垂着头,身子却仍一下一下地痉挛。
疼痛像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又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包裹在其中,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更无法发出一个连贯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桑妩冷声质问,一如当时在百花泉中,她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顾清淮强迫着自己集中注意力,在铁链剧烈的哗啦声中,艰难地开口:“郁,郁小六……”
紧咬的牙关倏地松开,痛苦的嘶鸣瞬间溢出,“呃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之下少年头颅猛地高高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在清冷容貌映衬下平生出一种哀婉凄绝。
桑妩却几乎要被他气的笑了出来,之前说他是楼稷,现在又说自己是郁小六。
下次如果再问,他会不会又说自己是桑檀或者别的什么人。
“咻~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