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的自我修养gb 第33节
作者:
蔽月流风 更新:2025-09-27 09:02 字数:3881
果然如此,桑妩神情渐冷,“当时捡到你的,只有你师父一个人吗,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
顾清淮不理解桑妩为何这么关心当年的细节,仍是如实答道:“当时只有师父一人。”
只有蓬山一人……桑妩感觉自己仿佛处于迷雾边缘,只差一点,她便能触及那梦寐以求的清明。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蓬山毫无疑问都是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她瞥向眼前摇摇欲坠的少年,此时这人全无记忆,更何况即使他恢复了记忆,以他对蓬山的态度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此事终究还是只能她出手。
桑妩懒得再费唇舌,两步走到顾清淮面前出手如电封住他身前穴道,一手搂过后背,一手穿过膝窝,将人猛然打横抱起放在马背上,她自己则是纵身一跃坐到少年身后。
这人现在身前身后俱是伤,马匹一路疾驰颠簸定要受不少罪,她本想把他直接打晕过去免得遭罪,可一想到那番言之凿凿的魔头之言,顿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得让他疼上一疼。
*
中州城,登云楼。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从二楼雅间中望出去,正好是绿柳拂枝的桓河,河面上时不时有乌篷船划过,船上筐筐竹篓里装着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乌梅。
桑妩懒懒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日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身上,笼着层淡淡白光。
宋光祖是中州城里有名的穷秀才,当初年仅十六便中了秀才,只当自己定能就此封侯拜相,却不想十年过去,他仍然只是个秀才,这么多年的科考,书和纸笔早就花去了他许多银两,家里良田早已荒废,他又欠下不少银钱,便只能以替人抄书和作画为生。
谁想今日清晨他照旧在街头摆摊,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红衣的女子突然出现,二话不说便把他掳到了此处。
他只当是债主找人逼他还钱,却不想这人掳了他来,竟是让他作画。
可他看着眼前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笔。
雅间内,一个长相极其明艳的红衣女子斜倚在贵妃榻上,一个白衣少年静静跪坐在她脚边,双手微攥放在膝上,眼眸微垂,半张脸陷在光影里,清冷如玉石。
眼前的一男一女,容貌气度皆如谪仙,他的画笔甚至难以描摹其万一。
“还不开始?”桑妩懒懒斜倚,嗔怒一声,“把这个雅间里的所有全部画下来,重点画他——”
纤长白皙的手指点向跪在她脚边的少年,“记得把他画像点。”
“是,是。”
宋光祖连声应下正欲提笔,“铛!”一楼的戏台猛一敲锣,他瞬间一个哆嗦,差点把墨滴在宣纸上。
“今日我们喜乐班要表演的是一出新戏,名字叫冷面魔头强抢俏盟主!”台下传来戏班高亢的声响。
冷面魔头强抢俏盟主?四下顿时一阵嬉笑之声,就连宋光祖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右手提着笔迟迟没有落下。
“听什么听,还不快画!”桑妩再次斥道。
宋光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看向屋内,方才是他过于魔怔了,作为一个画家,能用自己的笔留下美,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宋光祖深吸一口气在纸上点上一个墨点,随即缓缓晕染开来,正是桑妩那一头如瀑乌发。
自从桑妩解了霜天功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后,不止功力突飞猛进,就连这头发中的霜蓝之色也慢慢淡去,重又变回以往的乌黑。
“呸,妖女!休要妄想,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走~滴!”
“哼~哼!你若是罢跟我走,我就淹了这~中州城!”
铿铿锵锵铿铿锵锵——
戏台上十分热闹,一红一蓝两个戏子相对而立,演的分明就是她和郁小六。
“我已然心有所属,你~又何必~强求!”
“可我对你,情~根~深~种!”
“哈哈哈哈,原来那魔头是喜欢顾盟主,才要来破坏婚礼的?”
“自是如此,否则她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顾盟主和于小姐成亲的时候来?”
“没想到这魔头竟也有是个痴情女子。”
桑妩神情冷冽,一旁少年修长的指尖却微微一动,明显是听见了旁边雅间内的议论。
“流云宗可是传信江湖,谁若是能提供顾盟主的消息,有重赏!”
“那魔头怕是早就将顾盟主带回魔教了,孤男寡女,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孩子都生了。”
桑妩冷冷看向地上静静跪着的俊美少年,那日两人共乘一骑返回中州城,马匹那般颠簸,这人竟也能忍得住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若是这人能生,她倒是不介意天阙峰上多个孩子,可惜终究也只能想上一想而已。
“姑娘,我、我画完了。”宋光祖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一气呵成,有如神助,只是那激动兴奋的眼神对上桑妩时,瞬间怂了下来。
桑妩挑了挑眉,勾手道:“拿过来我看看。”
宋光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墨色尚未干透的宣纸,双手拿着展示在桑妩眼前。
桑妩一眼惊艳。
她并不懂画,却一眼便喜欢上眼前这幅,色彩十分明亮,整幅画呈现一股日光淡淡的金,她的红和少年的白在这种金色中交相辉映,十分和谐。而重点是这两个人都画的惟妙惟肖,一眼便能看出是她和郁小六。
只是,还差了一点。
“你再把他画的惨一些。”画中的少年俊美清冷,看上去沉静淡然,只是明明跪在她脚边却没有丝毫被她凌辱的感觉。
“要怎么惨一点?”宋光祖小心翼翼地问道。
桑妩想了想,随意道:“把他的衣服画皱一点,脸上画个红印,再随便画点血迹。”
若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身子,她甚至想让少年把衣衫解开,让这人把他的鞭伤画上去。
“衣服皱在下能想到,红印,什么样的红印?”宋光祖额头沁出了冷汗,生怕自己哪里画的不好触怒眼前这姑娘。
什么样的红印?
桑妩一阵不耐,对着少年冷冷命令:“抬头。”
随后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狠狠一掌甩了过去——“啪!”
一个红色的掌印瞬间浮现,一丝鲜红血迹从唇边溢出。
顾清淮脑袋一阵嗡鸣,脸颊的刺痛却仿佛一个引子,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某种画面,只是快到他还没捕捉到便已消散不见。
“就照这个画。”桑妩随意地吩咐,仿佛她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宋光祖手脚僵硬地拿着画走回案前,按桑妩的要求一一补上,又重新拿到她面前。
看清画中内容后,桑妩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是被她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你在上面再提几个字。”
“是,姑娘您说?”
“就写,若要把人带回去,拿十二年前石河村真相来换。”
“是。”宋光祖依言照做。
一旁的顾清淮猛地抬眸,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石河村,还知道十二年前?”
桑妩却没有理会他的质疑,而是从腕间脱下一个金手镯递给宋光祖,“这是赏你的,你的画我很满意。”
宋光祖捧着手中份量十足的镯子,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姑娘!”
桑妩再次吩咐:“有劳你替我将这封信送到流云宗,交给一个叫蓬山的人,想必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银。”
“是,我这就去。”宋光祖躬着身子,连声应道,满心都是自己陡然暴富的激动。
宋光祖离开后,顾清淮再也忍耐不住从地上起身,冷道:“告诉我!”
“自己忘记了的事,我凭什么告诉你?”
桑妩冷冷靠在榻上,明明是仰视,却仿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莫要以为今日我没有动你便是不计较,这些时日你的每一言每一行,待回了天阙峰,都会同你算个分明。”
第40章 金笼 血债血偿
“算个分明?”顾清淮目光沉静,“你预备如何同我算?”
桑妩猛然起身,逼的顾清淮下意识退后一步,她紧紧贴着少年,冷然勾唇,“珍惜你还能像现在这般跟我说话的时光。”
久居上位的威压扑面而来,顾清淮眉眼瞬间一震,他嘴唇颤了颤正欲说些什么,桑妩一把捞起身旁斗笠戴在少年头上,“跟我走。”
楼下那出戏着实聒噪,中州更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若不是为了寻得一个真相她也不会专程折返。
桑妩戴上斗笠转身下楼,顾清淮身形一怔,终是跟了上去。
两人共乘一骑连夜赶路,每逢夜深才会在客栈歇下,大概得益于顾清淮高深的内力,他的内伤外伤都恢复地极快,几乎是每休整一夜伤口便能愈合,可是第二日一路疾驰又会再次将伤口崩开。
两人一共疾驰了七日,这七日里顾清淮身前的鞭伤每到白日便会狠狠绷开,夜晚再愈合,再崩开、再愈合、如此反复……
这般非人折磨若是换了一般人只怕早已忍不住,可直到两人站在天阙峰下,顾清淮始终没有吭过一声,神情依旧渊静清冷,只有被长睫覆盖的眼底,透着藏不住的疲惫。
少年玉冠不复,乌发垂落在白衣之上,清挺如松。
桑妩扯下一截衣袖,作势要蒙在少年眼前。
顾清淮下意识退后一步,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你在怕?”桑妩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你怕我蒙上你的眼睛后,会做和上次一样的事?”
顾清淮抗拒的身动作猛然一顿,指尖下意识地颤了颤,上次……
桑妩却是微微一笑,趁顾清淮怔住一把揽过他后脑,将红绸不容拒绝地蒙了上去。
视觉再次被剥夺。
顾清淮瞬间不安起来,思绪似乎瞬间回到了那夜的密林,那时的他像是迷失在茫茫山水间的一叶轻舟,只有身后的灼热是唯一的锚点。
一如现在。
“走吧,”桑妩握住少年手腕,“蒙眼只是为了不让你知道该如何上山,否则你若是知道了,哪日自己逃下山了可就不好了。”
顾清淮嗓音轻淡,“我既说了半年内任你处置,便不会食言。”
桑妩却只冷哼一声,嘲声道:“顾清淮,你不是第一次骗我了。”
骗她说什么想去石河村拜祭爹娘,其实是想趁下山的机会跑回流云宗。说要一直留在他身边,实则一直蓄谋逃跑。
她平生最恨欺骗,更恨被他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