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作者:疯月无边      更新:2025-09-27 09:04      字数:3289
  他不能呆在屋里了,他得去找他,站在他面前狠狠给水月无涯一巴掌。
  他恶毒的想,一巴掌拍到那个贱人脸上,最好能把他崩得紧紧的画皮打烂,让师兄看看他好徒儿皮子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时怀瑾走出门,走到时鹤鸣屋子门口。
  竹屋的门大开着,里面什么都没有。
  月光穿进来又穿过去,猫的眼睛像两株漂浮着的鬼火,随着他的脚步飘来飘去。
  “你的主人呢?”他俯下身问猫,猫儿也不答话,只是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手指。
  时怀瑾把猫抱在怀里,趟着夜色朝林子里去了。
  “时鹤鸣!时鹤鸣!完事了吗你?”
  “你家小狗来找你了,他现在在后山,离你还有不到八百米!”
  时鹤鸣听着心底系统的传音,睁开眼睛。
  水月无涯待他还算好,没上来就将他剥皮剔骨,而是用两根绳子把他绑在一根石柱上。
  他想过这个小魔头会用什么方法将他带走,缩地成寸或是借用空间法器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带回老巢。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神奇,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栖霞山后挖出个石窟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水月无涯一边哼着歌,一边从一个破皮口袋里源源不断的掏东西出来。
  研钵、药杵、记时用的沙漏…再加上几味配合菩提骨使用的药材。
  等所有工序准备完毕,水月无涯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到时鹤鸣面前。
  时鹤鸣睁着眼睛,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在桌边忙碌,就好像早知他会这样做。
  不会吧?水月无涯心中大骇,下意识后退一步,去看捆着人的玄铁锁。
  锁链完好无损,紧紧地缠在那人身上。
  他松了口气,又凑了过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也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虽然我不会放了你,但你问我,我都会回的….”
  话是这么说,但具体回什么、怎么回,就不是眼前这个便宜师尊决定的了的了。
  第110章 儿时不识月
  水月无涯转过身, 在桌子上挑挑拣拣,想找一把趁手的刀。这把太细,这把刀刃又太宽,他不想让时鹤鸣过于痛苦, 如果可以, 他希望一击毙命。
  “没有想问的吗?”
  水月无涯最终选了一把极普通的匕首, 没有绚丽的造型, 也没有浮夸的装饰,简简单单一把刀,但胜在锋利。
  从锁骨下约两寸的地方捅进去, 刀锋向上转一个圈,不会太痛。
  他到底是心软了,但好在没软个彻底,还知道让自己活。
  他靠近时鹤鸣,刀子伸到那人眼皮子底下, 抵上温软的皮肤。
  “我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 却也没坏个彻底…..”他的眼睛盯着刀子, 笑出声来,“我是喜欢您的, 您是位好老师…有些话只有您肯对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 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您别怨我,我其实活得挺难的….”
  “有时候我在想,我若真是水月无涯,或者您能早来五十年,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但已经到现在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思, 过去的日子有您或没您,我不是也一样过来了,您活得也够久了,剩下点时间送给我,也不枉师徒一场不是?”
  “时鹤鸣注意!小狗还有三分钟抵达战场!”
  三分钟?
  足够了。
  时鹤鸣抬了抬头,依旧是熟悉的神情,熟悉的语调,内容却陌生的可怕,他说“宁魇,你是如何得知菩提骨的线索的?”
  一直被称为水月无涯,冷不丁被人叫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宁魇自知事情败露,不再犹豫,反手将匕首送进时鹤鸣心脏,但好巧不巧,匕首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挡住,任他如何使力都不得寸进。
  宁魇暗道不好,转身想跑,却在瞬间被人抓着脖子,被按着狠狠撞在墙上。那人力道之大,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震移了位。
  时鹤鸣左手掐着宁魇的脖子,右手往旁边一挥,桌上整齐排列的刀子们长了眼睛似的,无风自动,齐刷刷将宁魇扎了个透,封住经脉的同时也将他死死钉在石柱上。
  石柱上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的体温,却在转瞬间易了主。
  果然…宁魇咽下冲上喉咙里的血,果然是不能心软。他从万魔窟爬出来尚不足三十年,过了几年呼风唤雨的快活日子,便把这尸山血海里学来的规矩忘了,就饭吃了。
  今天折在这儿,死在时鹤鸣手下算是活该。
  “快点快点!时怀瑾来了!”系统催促的声音越加急迫,时鹤鸣却还悠哉悠哉的站着不动,他甚至还有闲心从怀里掏出那块被击碎的鱼形玉佩展示给宁魇看。
  “这是怀瑾送给我的,他又救了我一命。”
  宁魇翻了个白眼,炫耀什么呢在这?真刀子扎还不够,还要拿假刀子再捅他一回呗?
  “我勒了祖宗啊,时怀瑾都快到门口了,你不赶紧躲躲在这跟他唠什么闲嗑呢?”
  系统算是服了时鹤鸣,索性低下头犹豫着要不要咬时怀瑾一口,将他引至别处,就在他琢磨从哪下嘴时,时鹤鸣的话从心底传来,还是那个气死人的淡定语气。
  他说,我出来了,你想个办法引他回去。
  这边宁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你不杀我吗?”
  他精彩纷呈、血肉横飞的五十年生命里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生死攸关的事,被轻描淡写的揭开,在即将你死我活….哦,不算你死我活,另一方明显占据上风,应该算是一场可预见的虐杀时,嘎然而止,持刀的人笑着拍拍他的头,留下一句“小怀来了,寻不见我,他会难过的。”
  之后就转身走了?
  走的干净利落,留他一人被钉在这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底下竟还有把仇人放在原地,回去安慰人的道理?时怀瑾也成年了,又不是什么幼齿稚儿!
  妈的!宁魇猛地把身体向前一扽,刀把儿被他这么不要命的举动搞得前进了几分,深陷进肉里。他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撕扯着声带冲洞口喊:
  “你不杀我了吗!?时鹤鸣!”
  “你不杀我!我必杀你!你回来!”
  “你回来!时鹤鸣….师尊…”
  时鹤鸣听不见,也可能听见了,但因为他不重要,所以不曾回来。
  宁魇低下头,伸长了脖子努力用嘴去叼离他最近的刀把,试图把它拔出来,但努力了半天,永远只差几厘米。
  折腾了半天,折腾得都累了,汗与血混在一起,一片泥泞。
  妈的,妈的妈的!他想痛痛快快骂几声,但此时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垂头用眼睛盯着地。
  背后的石柱越来越冷,恍惚间他又回到五十年前,他背着一个人从万魔窟爬上来。
  没有麻绳,他告诉那人抱紧他的腰,只要离开这里,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那年他七岁,身上的人比他大点。他们一起被暗阁从人牙子那里买下来,一起被扔在万魔窟。
  暗阁的人带着黑斗篷,他们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听清他的话,他说谁从这里爬上来,谁就是暗阁的少主。
  那时候他还不懂少主是什么,但身边的人眼睛一亮,兴奋的对他说,要爬上去,只要爬上去了,就能顿顿吃馒头,白面的、带着甜甜的香气的馒头。
  好!为了馒头!他们在那个坑里相依为命,没有武器就用嘴,咬了人就不撒口,渴了喝血饿了吃肉。
  他们甚至苦中作乐,对着其他孩童的尸首指手画脚,这个地方不好吃,又硬又柴,吃在嘴里一股腥味儿。还是舌头好吃,软软的,足够韧,味道也干净,像白面馒头。
  后来他背着他爬到了顶儿,呆坐在万魔窟边上看月亮。
  儿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圆圆的月亮像馒头,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可想吃馒头的人却吃不到了,他的手僵在自己腰间,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
  他死了,他背着一个死人爬到现在。
  月光洒下来,照亮他,也照亮身后的人的脸。那人的脸肿肿的,五官都看不见了,他们两具尸首背对背栓在一起,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和白面馒头。
  那时候他的后背就和现在一样冷。
  后背发冷的不只他一个人,还有时怀瑾。
  他被猫儿引着回到竹屋,找了半宿的师兄立在月亮下,冲他遥遥地挥手。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鱼形玉佩没了作用,彻底的变成一个装饰。师兄的脖子上无端地出现些许淤青。
  暧昧到极致,像是谁叼着这块肉,在唇齿间辗转吮吸了许久,顽固的像白墙上嘣上的血点子。
  “小怀?傻站着干什么呢?到师兄这里来。”
  他迷迷糊糊的飘到师兄身边,比师兄的怀抱先来的是他身上温暖的檀木味,和一缕不易察觉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