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
七日林檎 更新:2025-09-27 09:16 字数:3256
不待全寿康回话,一个小太监此时自殿外转了进来,入内,只扑通一声跪在他脚前。
“九千岁,路州容家那边……有动静了。”
全寿康终于颇为期待地掀起眼皮,只是语气依旧懒懒:
“怎么说,那谢家的小子是被他当场杀了,还是生擒回去折磨了?”
“都不是……”
全寿康皱眉,“难道是让那小子逃了?”
“不、不是。”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道。
“容子晋——被擒了!”
—
千里之外的井州。
“嘶……疼疼疼!”
起义军驻地中,谢见琛的哀嚎回荡在房间中。
“别乱动。这药虽烈了些,愈合得却快又不留疤,你且忍一下罢。”
给谢见琛涂药的晏漓瞧着少年身上处处遍布的伤口,瞧在眼里本是十分疼惜,可又见他活蹦乱跳抗拒涂药的模样,不由得无奈得很。
“隔老远就听到你在乱叫了,刚回来时不还嘴硬说一点不痛的吗?怎么,破功了?”
这时,顾芷兰从外面走进来,丢来一瓶药粉。
“喏,敷上这瓶麻粉能让你少遭些皮肉之苦。”
晏漓方一为他伤口敷上麻粉,果然痛感减轻了许多。
“我的天娘,帮大忙了。”
谢见琛松了口气,随即忙不迭地开始为他的叫痛找借口。
“实在很久没人能让我受这样的伤了——你说是吧?容子晋。”
他的目光幽怨地转向房内的一角。
手脚被牢牢束缚的容子晋:“……”
“那个,”
另一道声音自一旁传来。
“真的不能把我哥放开吗……?”
容子泽弱弱道。
“不能。”晏漓毫不留情扔给他一记眼刀,“再多吵一句,连你一起捆。”
“好吧。”容子泽瘪嘴,“真是的,比我哥都难说话。”
容子晋立时怒气冲冲地拧紧了眉:
“混账羔子,你跟着这群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骗你哥,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嘟囔你哥?”
“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
听着这两兄弟吵嘴,谢见琛不由得意有所指对容子泽笑道:
“看到没,你哥这么骂我们,我怎么好放心给你哥松绑啊?”
“哥,要不,你别生气了呗。”容子泽继续软磨硬泡,“你看,我这不没事儿吗。”
容子晋看着幼弟这面色红润的模样,确实不似遭了什么罪。
“井州城那么多人都看到你被一箭杀于街头,难道这也是假的?”
“这个……半真半假吧。”
容子泽看了谢见琛一眼,在得到对方认可的眼神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确实有人想要暗害我,可是晏大哥似乎对此早有防备,很周到地给我准备了这个——”
容子泽将衣袍拉低,只见衣衫覆盖之下,男孩竟还穿着一层极为结实的软甲。
“还好我机灵,当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了半天的死,果然谢大哥他们收到消息就派人来抬我回去了。”他嘿嘿一声。
“所以,你也别把他们想得太坏啦。你看,即使是晏大哥这样的脾气,也还是挺照顾我的。”
晏漓:“……”
虽然好像是被夸赞了一番,但怎么就这么不爽?
容子晋虽然为弟弟的平安松了口气,可显然对谢见琛一行仍抱着相当高的警惕和不信任:
“你怎么这么天真?万一这只是他们演给你的一场戏,为了骗取你的信任又当如何?”
容子泽沉默一瞬,不可否认,理论上讲确实有这种可能,可他还是缓缓道:
“哥,我觉得谢大哥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容子泽……”
一旁的谢见琛有些感动。
他对这个男孩其实印象十分不错,虽然有时顽皮扰人了些,可本性却是相当纯善。
如若不是立场不同,他们合该早已成为好友。
“当日在路州酒楼,大家也曾在一起交谈过,彼此都该有了些了解,你该比我还清楚,谢大哥他们不是那种奸诈之人的。”
容子泽继续道:“否则,我也不会主动找谢大哥他们来帮忙了。”
容子晋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原来援军的事,是你这混球说的?!”
某个混球怂怂地移开目光。
看着快要碎掉的容子晋,谢见琛畅快嘻嘻一声:
“怎么样,你这弟弟没白养吧?”
容子晋气得脸都快绿了,平复半晌,眼底射出寒光,咬牙问道:
“那个偷袭的人,到底是谁?”
顾芷兰道:
“凶手已被我们追踪到了,经拷问,确是阉党派来的人。”
“全寿康……!”他恨恨道,“他竟敢这样对我?”
谢见琛道:“你是他战无不胜的刀,当日却独独未能解决我,他心急之下,自会使出一些特殊手段。”
“你既为他做事,合该想到有这一天的。”晏漓冷静提醒,“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事已至此,容子晋显然无法再度成为阉党的心腹。面对无路可去的未来,他下定了决心,痛苦地闭上眼。
“杀了我吧。”
“什么?”
谢见琛不敢确认他的回答。
“我说,杀了我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明知道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谢见琛沉下脸,无视闻言又哭又闹的容子泽。
这时,晏漓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
“你以为,只要你一死,他们就会放过你的手足兄弟?”
“……”
被看穿心思的容子晋很不舒服。
“没有你的庇护,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不需要阉党动手,在这混乱的世道中又如何能平安度日。”谢见琛了然,只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呵,你们倒是大度,竟敢擢用一个秉性不明的敌将。”
容子晋抬眼看向三人。
“你们就没想过,全寿康为何敢用我?”
晏漓很快想明话中深意:
“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容子晋答:“是。”
“哥!你——”
容子泽急着想说些什么,却被兄长投来的威严目光吓到噎在口中。
除了容子泽,几人一时间倒真想不出,容子晋到底还有什么把柄握在全寿康手里,值得他舍弃生命。
“难道是容家其余族人?”
谢见琛猜测。
“他们么,呵呵……该说你猜得准还是不准呢。”
容子晋的笑声极尽讽刺。
“容家的老家主,是我杀的。”
“!”
三人皆是一时因震惊失语,容子泽则是失神瘫坐在兄长身旁。
“容老家主,就是你的父亲,”谢见琛难以置信地重复着,“所以,你杀了……你的父亲?”
容子晋呵呵笑了两声,“怎么?怕了?”
弑父之罪,向来是与弑君同罪的。
而向来以仁义博得百姓好感的新任容家家主,竟是犯下这样弥天大罪的逆子。
对谢见琛来说,固有惊吓,可更多的还是震惊。
“……为什么?”
“那种骄奢淫逸、动辄对人拳脚相向的渣滓,不配做家主,更不配为人父母。”容子晋道,“他活着时,我们这种生母无宠的孩子,遍身上下,没一块皮肉不是青紫的。”
“你知道吗,他喝醉后,向来是将人往死里打的。”
他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回忆着。
“那天,他便是请京中来的人喝了一宿的酒。”
谢见琛颤声道:
“然后,老家主找到了你。”
“……嗯。”容子晋面不改色道,“后面的事,无需我多说了。”
容子泽浑身发抖,不置一词。
许是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同身受,晏漓对他的敌意也有所收敛,“很巧,京中来的人恰好是全寿康的人。”
“是。”
容子晋接着道。
“那是全寿康的心腹之一,他见我下手狠辣,遂要我为其做事。他不仅承诺为我掩盖弑父罪名,还能助我登上家主之位。”
“……”
缄默一时弥漫在众人间。
人人心中都清楚,弑父乃是千古难容的重罪。哪怕容子晋愿意加入起义军,弑父这一罪名若是被全寿康散播出去,对起义军的名誉只会大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