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巴掌声。
  灼灼乱挥的小手不知怎么拍到了程宿的脸上，留下五根红手指印。
  程宿立刻回头，看到灼灼小脸呆滞双眼茫然，他压下心中的担忧，温柔地说：“灼灼？我是程宿，你能认出我吗？”
  灼灼转动眼珠，看到程宿脸上的巴掌印，懵懵地问：“灼灼打的？”
  “没事不疼。”程宿关切地看着灼灼，“宝宝，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啊……”灼灼眨眨眼，看着眼前无比清晰的程宿，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梦，焦急恐慌才缓缓散去。她没有力气浑身不舒服，就靠在程宿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不难受。”
  顿了一下，她又说：“热。”
  她知道为什么热，因为程宿身后上空，悬着一团篮球大的火球。火球的温度非常高，周围的空气扭曲，即使隔着结界也仿佛在炙烤着皮肤，让人下意识闭上眼不敢直视。而火球的火焰朝着他们的方向延伸，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已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掉猎物了。
  从不见天日的大陆背面到这里，乍然接触到如此强烈明亮的光线，灼灼不受控制地哗哗流泪。不等灼灼硬杠着仔细看，反应过来的程宿已经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盯着太亮太热的东西看，伤眼睛。”
  灼灼“嗯”了一声，平静地说：“我不能看，你能扑过去被烧。”
  程宿动作一顿，心惊肉跳，摸不准灼灼现在是什么心思，弱弱地转移话题，“灼灼，你怎么来了这里？”
  “魔法阵。”
  灼灼有气无力地说着，闭着眼睛，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吓死人。程宿根本不敢问她怎么发现他离开并追过来的具体操作，只说：“我送你出去。”
  地心不是普通地方，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原来的传送魔法阵用不上。程宿抱着灼灼，原地开始布置新的魔法阵。他的动作快出残影，像是在和阎王抢命。
  灼灼不动也不阻止，只慢悠悠地说：“坏蛋程宿，你死了，我就不来见你了。”
  这话说得前后矛盾，但程宿诡异地领悟了其中的意思，只是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孩子，孩子代表着责任，我没准备好承担这么重的一份责任。但是见到你后，我心中的孩子具像化了。你有时候机警聪明，有时候迷惑可爱，有时候纯真无邪，有时候狡黠恶劣……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育儿专家团养出来的完美宝宝。”
  程宿不看灼灼，“我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想让你做我的孩子了。只是我怯懦，怕我做不好父亲，所以一直用似真似假嘻嘻哈哈的态度遮掩。如果我能早点正视自己，我们也能有些美好的亲子时光。不过人生就是会不停地有遗憾，灼灼，希望你找到更好的爹爹。”
  灼灼强撑着不睡过去，慢慢地说：“有比你好的爹爹。”
  程宿：“……”
  “但是，每个人都不一样。”
  “宝宝，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程宿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他深吸几口气，把灼灼放在新的魔法阵上，沉声道：“我是一定要送你走的，我不会让你看着我被……”烧死。
  “等等……”灼灼抓住程宿的手指，“不用你死。”
  程宿脸色微变，以为灼灼要代替他，“我更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嗯……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猫猫头小心翼翼地飘到灼灼怀里，弱弱地出声，立刻收到程宿锋利如刀的眼神。
  灼灼当家作主：“说。”
  [那个，程宿，我先声明哈。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了，灼灼也不会跳到地心之火里去补充规则，而且想补也补不了。因为宿主和系统签约后，灵魂属于主世界，任何小世界都禁止且无能力捕捉、禁锢。所以，从头到尾，世界意识的目标都是你。]
  当然，它的目标也是程宿。
  程宿怔住，这和他的猜测不相符啊。但心中无法抑制地狂喜，紧接着是困扰已久的绝境竟然不存在的短暂空茫。默了默，他说：“你这样，还要不要做任务了？灼灼任务失败，算你的？”
  9972叹服，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灼灼的任务，程宿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哦不对，这是伟大的父爱。
  [正常情况下，只要任务失败，无论是系统还是宿主的责任，双方都会收到处罚。但是，我和灼灼不是正常情况，你猜猜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9972卖了个关子，程宿丝毫没有捧场的意思，至于灼灼，没睡着都已经让她拼尽全力了。
  9972只好继续平平淡淡地说：[因为我是关系户，我绑定灼灼的时候就没想过她会完成任务。]
  程宿再次怔住，是他穿越太久落伍了吗？现在的关系户这么嚣张的吗。
  其实9972之所以敢说，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是地心，是这个西幻小世界的核心。而根据宇宙公约，即使是主世界也无权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探查小世界的核心，所以在这里说话是安全的，不用担心泄密被劈。
  空气静默几秒，程宿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灼灼完不完成任务无所谓？”
  [还是有所谓的，这关系到她获得的积分的多少。]不过和人命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那我，不用死了？”
  [或许还是要死一死。因为这个小世界的规则不全，你不死，小世界就演化失败，只能再次回档重启。但是你死了，灼灼就找不见你了。]
  程宿沉默，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他和他所处的世界，竟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哦不是，是他必死。毕竟只要他不死，世界就会一直回档重启、重复逼他死的过程，跟个天方夜谭的笑话似的。
  掌心痒了痒，是灼灼在眨眼睛。程宿挪开手，看到灼灼明亮的眼睛，他顿了顿，说：“灼灼，父母本来就不能陪伴孩子一辈子，我只不过是走得早了一点而已。”
  话落，灼灼张嘴咬住了他一根手指，她双眼亮晶晶的，快被气哭了。
  [你可别说话了，灼灼从来没有过你这么气人的爹。]
  9972撞了程宿一下，算是替灼灼打人了，它快速说：[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活下来。]
  “请说。”
  [不太想说，太缺德了。]
  [我还是说吧。]
  迅速地自我纠结一番，9972说：[其实很简单，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小世界，我可以把你送回你原来的世界，你就能回归正常生活了。]
  程宿的眼睛微微一亮，但并没有表现的很心动，只矜持地追问，“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按照吴静秋的猜测，当然我演算过后发现这个猜测的可能性99.9999999%，可以确定为百分百事件。具体内容为，你是在这个小世界开始演化的时候被卷入的异世之魂，而随着你的到来，小世界的剧情也受到了影响。]
  [本来按照剧情，拥有穿越者设定的土著安格斯投入地心之火就可以了。但你到来后，你身上所携带的完整规则影响到了未成形的小世界，导致它‘缺少规则’不再是一个设定，而是真的缺，所以就需要一个真切的穿越者来投入到地心之火里。]
  [当然了，我不可能为了救你，就随便再拉一个穿越者过来被烧。我认为，你离开后，这个小世界有两个演化方向。一个是演化失败，嘭，炸了。一个是随着你的离开，被你影响的设定也回归正常，只需要土著安格斯走剧情就可以。]
  程宿很想一走了之，他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没什么感情，只要他能活着，才不管洪水滔天。但是，他看了一眼灼灼。灼灼这些天和贝瑟尼她们相处的很好，她肯定不会愿意看着她们去死。
  程宿忍不住想，“他的必死”和“贝瑟尼等人的可能会死”一起放在天平上，在灼灼心里，哪一方的重量更重？
  不愿灼灼陷入两难，程宿正想开口，就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送，程宿，走。”
  程宿心头火热，灼灼选了他！但是他不愿灼灼背负这么多生命，大声说：“不！等等！我有话说！”
  9972愣了一下，[好，你说。]
  “怎么确定我走后这个小世界的演化方向？”
  [需要大量的能量，不过你先别感动。灼灼不是选了让你活放弃了别人，灼灼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走了她也能保证这个小世界不会消失。]
  灼灼之前被主世界误判过一次，主系统给出的补偿是一次特权，还没使用呢。
  不过特权机会来之不易，9972不想灼灼轻易使用，[如果我有能量就好了，就能精确地演算出这个小世界的结局。]
  不用像现在这样，怎么选都觉得不甘心。
  程宿问：“你需要什么样的能量，我去找。”
  他瞥了眼身后的火球，大不了就想办法把这火球用了，省得天天在地心烧烧烧。
  9972:[那必然是这个小世界没有的东西，你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