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
安南以南 更新:2025-09-27 09:39 字数:3806
季琅只好替她辩白:“阿雪家里一贯不许她碰酒,今日多饮了些,许是醉得厉害。”
季琅幼时认了姜时雪当义妹,姜府便也顺理成章认他做义子,代姜时雪招呼众人也算妥帖。
少年少女们玩性大,渐渐的也就忘了这事。
后来姜柏亲自来问他们玩得开不开心,众人还都受宠若惊。
姜家一贯与人为善,姜伯伯对小辈亦是和蔼可亲,大家都很喜欢他。
听义父说姜时雪果然是不胜酒力早早歇下,季琅终于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晕乎乎地坐上马车回去了。
直到他今早听说隆河里淹死了个粉裙姑娘。
那一刹,季琅才将所有的古怪串联了起来,他惊得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好,蹬上快马便闯到了姜家!
姜柏怕季琅一直闹,把夫人吵醒,终是叫人放他进来了。
季琅此时见到满面憔悴的姜柏,心重重一沉,开口声音已经带上三分颤:“义父……阿雪她人在哪?”
姜柏正酝酿着说辞,忽有一个下人疾步走过来,满面喜色:“老爷,找着姑娘了!”
季琅和姜柏异口同声:“人在哪儿?!”
姜时雪已经回到了月华堂。
她不敢叫人看出端倪,回房后先沐浴收拾了一番,此时坐在烧着银炭的炭盆边绞干头发。
远远瞧见姜柏进来了,姜时雪忙起身,披散着一头未束的青丝,泪眼朦胧扑过去,跪到姜柏脚下,愧疚道:“爹爹!女儿不孝,昨夜饮多了酒,醉倒在碎露轩,叫爹爹一夜好找……”
碎露轩废弃已久,平日里显少有人会踏足。
恐怕是侍卫们急中生乱,没来得及仔细搜查,才会虚惊一场。
姜柏此时见自家宝贝全须全尾出现在面前,满心都是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惊喜,哪还顾得上责备她,忙将人扶起来,心疼道:“是爹爹不好,爹爹合该叫他们搜仔细些的。”
他一想到那碎露轩残败不堪,雪儿竟在里面躺了一夜,霎时心如刀割:“雪儿,爹这就找大夫来替你把脉,天气这样冷,千万别受了寒。”
姜时雪唯恐被大夫看出什么,哪里肯,连忙按住姜柏的手,摇头:“爹爹,女儿身子一向康健,只是和衣躺了一夜而已,并无大碍。”
“现在兴师动众叫大夫来的话,娘亲听闻消息会担心的。”
“爹爹放心,女儿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现在只是宿醉有些不适,想来多歇一歇就好了。”
姜柏一听,连忙道:“好,好,爹爹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歇息。”
“银烛,给雪儿准备解酒汤。”
银烛脸色苍白,垂首候在一旁,闻言道:“是,老爷。”
姜柏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温声交代姜时雪好好歇息。
姜时雪拉着他的袖子撒娇:“爹爹,娘亲那边……”
姜柏了然一笑:“放心,爹爹就说你昨日饮酒身体不适,今日要好好歇息。”
姜时雪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谢谢爹爹!”
季琅虽是姜时雪义兄,但到底男女有别,候在外面等消息。
见姜柏出来了,连忙围上去问:“义父,阿雪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柏笑道:“无妨,只是宿醉不适,今日好好睡上一觉就好。”
季琅这才放下心来,他走过去,敲了敲窗棂:“阿雪,你好好休息,休息够了我再来看你。”
屋里传来姜时雪有气无力的应答。
季琅摇了摇头,心想之后再也不能让她碰酒了。
待人都离开之后,银烛扑通一声跪到姜时雪面前,含着哭腔道:“姑娘……您真的没事吗?”
姑娘回来的时候,鬓发散乱,衣裙上有血。
她最先见到姑娘,险些惊呼出声。
姑娘只将她人拉到一旁,低声交代她不要声张,为她备水沐浴,然后再去通知老爷。
姑娘不让人伺候她沐浴,银烛担心她受伤,找来伤药,姑娘却说那血不是她的。
见银烛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姜时雪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家姑娘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
银烛眼眶通红:“可是姑娘……”
姜时雪笑了笑,岔开话题:“衣服都烧干净了吗?”
银烛点头:“都处理干净了,没有旁人看见。”
姜时雪:“那便好。”
浮光锦布料娇贵,沾上血便洗不掉了,实在是有些可惜,那条裙子昨日才是第一次穿呢。
她又问:“药煎好了没?”
银烛忙起身:“好了,放在灶上温着呢,方才老爷在这里,奴婢不敢端过来。”
“奴婢这就去端药。”
夏荷守在灶旁,听见有人进来了,吓得立刻起身拦在门边。
看清楚是银烛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银烛:“我来取姑娘的药。”
夏荷不放心,说:“我随你一起去吧。”
银烛好奇地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汁。
姑娘一回来就把夏荷单独叫过去吩咐什么,夏荷通医理,她原以为姑娘是要她熬些解酒汤,但这看上去也不像解酒的汤药啊。
银烛为人谨慎,对姜时雪亦是忠心耿耿,并不多问,只说:“快些吧,一会儿凉了。”
夏荷亲自将药奉到姜时雪面前。
递药的时候,她手指轻轻一颤,几滴汤药撒在她手背上。
姜时雪吩咐银烛给她拿帕子,端过药碗,一口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叫她秀眉轻蹙。
夏荷忙递过去一袋果脯。
姜时雪取了一颗金丝蜜枣压在舌下,眉头才稍稍舒展。
夏荷心脏咚隆跳动起来。
姑娘方才饮下的……是避子汤。
姜时雪靠在榻上缓了片刻,眉眼间虽有倦意,却还是说:“夏荷,你随我出去一趟。”
主仆两人避人耳目来到了栖鹤轩。
夏荷低垂着头,一路无言。
行至栖鹤轩跟前时,她忽然跪到了地上,声音发颤:“姑娘大恩大德,夏荷没齿难忘,今生不能回报姑娘,来世必定涌泉相报!”
眼看她忽然要扑向一旁的荷池,姜时雪一把将人拉住,怒呵:“你做什么!”
夏荷泪流满面,她摇头道:“姑娘放心,奴婢做鬼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自她被姑娘从青楼赎回来之后,她便发誓,这辈子都会效忠于眼前之人。
女子失贞,乃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她愿以一死,回报姑娘的信任。
姜时雪却表情严肃:“当年救你回来,起过什么誓,可还记得?”
夏荷一怔,哭得更凶了。
她答应过姑娘会好好活着。
分明从身体到精神都已经疲惫至极,但姜时雪还是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夏荷,此事并不如你所想。”
姜时雪平日里总是漾着笑意的明眸此时透出几分锐利:“交给你的香囊,拿去给芸娘了没?”
芸娘是夏荷在青楼时认识的,如今已经赎了身,经姜时雪介绍,现在主要和胡人做些香料生意来维持生计。
她识香乃是一把好手。
清醒之后,姜时雪自然意识到不对劲。
普通的醉酒何至于此,她思来想去,怀疑到了肖家二姑娘递来的那枚香囊上。
但她与肖家二姑娘一无旧怨,二无过节,她何至于要害自己?
未免错怪旁人,姜时雪把自己身上佩戴的香囊也一并送了出去。
到底是因为什么,要等芸娘那边验过才知。
夏荷颔首:“姑娘放心。”
姜时雪拍了拍她的肩:“此事是要瞒着旁人,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去做。”
她沉默片刻,道:“这关系着……我的名声。”
夏荷霎时紧张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姑娘要我做什么?”
姜时雪缓缓抬眸,纤长的睫毛笼着清晨鎏金般的日光。
她终是往前几步,抬手推开了门:“我要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天光倾斜,映亮昏暗的房间。
架子床之上,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此时听见动静,那人忽然抬起一双清冷锐利的眼。
眼瞳极黑,似沉渊一般,深不见底。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的眼眸中倏然爆发出一股杀意!
第4章
分明形如困兽,但少年的那一眼却透着遇佛杀佛的戾气。
夏荷心中大骇,被吓得往后连退几步。
姜时雪亦是心中一惊,她勉力稳住表情,对夏荷说:“进屋吧。”
祁昀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给自己换过衣衫,将自己绑在了架子床上。
手法粗糙,看得出来对方乃是一顿胡乱地绑。
昨夜种种渐渐浮现在眼前,祁昀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狂悖之至的少女挫骨扬灰,满门抄斩!
只可惜他试着挣扎,却发现自己身子虚弱无比,身上更是有无数细小的划伤,痛痒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