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作者:
绿夜弥松 更新:2025-09-27 09:45 字数:3599
方涯顿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他侧头看龙竹:“你刚刚那一下子,确定没出什么错漏?”
龙竹挠挠脸颊:“那当然,我还怕他灵力不够,还匀了他一点儿,只多不少的。”
方涯嘀咕:“真的假的。”
白鹤也怔怔抬头看向两人,清隽眉眼间满是疑惑。
龙竹也盯着他看,觉得脸还是那么张脸,用人的话来讲,是金相玉质,昳丽清绝,上半张脸冷得拒人千里,所以他往日嘴角总是微微弯着,填补回几分温和善意。
但今天总觉得……
怎么透着点傻气?
不会人真被她捣鼓出什么毛病了吧?
龙竹大惊,目光顿时有点心虚。
方涯以为对方是在剧烈冲击后还没回神,殷殷关切道:“观主,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白鹤也嘴唇翕动了两下,干涩嗓音自喉咙传出:“观……主?”
他眨了眨眼,表情懵懂,好像并不理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仅仅只是疑惑地重复了对方的词。
“这,您,这是……”方涯惊得下巴掉,猛然侧过头瞪向龙竹,对方沉默半秒,竟然恬不知耻地一个闪身,玩起了原地消失。
留下方涯和面前目光纯然懵懂的师父大眼瞪小眼。
方涯:“龙竹!!!!”
管杀不管埋啊!
第101章 梦寐之六
长丰观监院道长带着小道童风风火火来到客堂,喘息未定,就看见一身黑白行政夹克的白景则已经候在里边。
“白局长,局里说来人,没想到您亲自来,”监院道长上去同白景则握手:“吃饭了吗?斋堂中午有杂菌豆腐煲和三丝炒饭。”
白景则神色惴惴,仍不忘微笑寒暄几句,这才迫不及待问道:“鹤也怎么样了?”
监院道长转身把小道童支了出去,才沉声道:“醒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棺中己土的问题,他现在的状况,比较特殊。”
白景则目光透着急切:“那他现在在?”
“在慈堂偏房休息,竹斋我叫了人修缮,您放心,都是自己人。”监院道长即答。
白景则沉吟片刻:“这段时间我会守在观里,等鹤也恢复过来,我再走。”
监院道长惊讶道:“那局里那边事务……”
“都是熟手,离了我不至于停摆,还有小王他们帮忙看管着,不会有事。”白景则表情坚决。
他口中的小王,就是王素卿的那个王家旁支直系的年轻人,如今在鹤城支队任队长,可靠能干,行事果决,将来也是要往管理层提拔的,没准儿还能成为局长接班人。
监院道长想了想:“您随我过来吧。”
说罢,他带人往慈堂的方向领,因为昨天的交通封路,今日又在景区官号上发了观内部分区域在修缮,不开放参观的消息,前来的游客大幅减少,大部分改行程去了鹿驳山其他景点。
慈堂旁边就几个值殿的小道士在洒扫,趁着人少把香案上的供果也分来吃了,免得腐坏。
偏房的位置比较安静。
监院道长上前推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回头笑道:“对了,忘了跟您说,‘她’也在这。”
白景则愣了一下,须臾竟无师自通明白过来这个“她”指代的是谁。
他心情有点复杂,隐晦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监院道长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观主也是她叫醒的。”
白景则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虽说灵素道人并不视魈为敌类,但身为异管局局长,白景则一直对魈抱有十足的戒备心。
倒也不是什么刻板印象,而是作为人类的一方,面对强大威胁时天然存在的忌惮和警惕。
他当然希望双方友好共存,毕竟对方若是不讲道理,他也完全没有信心能同魈坐下来公平地谈判……所以表面说是和平共处,但其实人类已经占大便宜了。
“嘎吱”——
门扇被推开。
白景则急不可待迈步进去:“鹤也——”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戛然而止,彼时房中三人纷纷抬头看过来。
白鹤也坐在那副重新修调过的木轮椅上,坐姿板正,墨色中长发披在身后,龙竹则往旁边较高的桌案一坐,一脚踩在矮柜上,一脚垂着晃悠,手里头拿对方头发编到一半,方涯则抱着手臂靠在角落柱子边,一副生闷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白景则张开的嘴巴忘记合上,目光迷惑地扫过自己表弟的脸。
对方顶着右鬓几条小辫子,竟也毫无知觉任其发挥,手里头自顾自在膝盖上玩抛接石子,注意到白景则的眼神后,他还下意识抬手抓住龙竹的袖子,隽秀脸庞上闪过一丝不安。
监院道长无奈地捂着脸:“……他醒来之后,好像回到了孩童时期的心智,不过初步估计是暂时的,至于这个状态维持多久,还未可知。”
看到白鹤也这副模样,白景则明白监院道长口中所谓的“孩童时期”已经是十分委婉且高情商了。
“不用担心,我以前在土里睡久了也这样,过几天就好了,”龙竹一脸见怪不怪:“我会帮他康复训练的。”
白景则忐忑问道:“比如?”
龙竹一拍桌案,荡着腿坐直了,摊手伸向白鹤也:“握手!”
青年极为自然地伸手与其交握。
龙竹:“装死!”
青年双眼翻起墨色,脑袋一歪,异常麻木。
龙竹从口袋里抛出一截香塔:“吃饭!”
白鹤也眼眶中墨色消散,恢复正常,一偏头极为精准凌厉地叼住香塔,还没用力咬下去,口中之物飞速被白景则夺过。
白局长脸色红温:“这个就不用演示了!”
监院道长开始和稀泥:“哎呀,虽然是康复训练但还是别给观主吃这个吧,他平时比较喜欢甜口的。”
“师叔!这就不是甜咸口的问题,”方涯终于忍不住了,愤然数落道:“前两个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的康复训练啊!”
这到底是训练还是训狗?这女人是自己玩开心了吧?观主,恕弟子无能,没有保护好您的尊严……
龙竹自己摸了一块香塔出来啃了,神色迷茫:“怎么了,他做得很好啊,一般人到这个状态都不一定有这么强的执行力去支配身体。”
白局长擦擦额头冷汗,嗫嚅道:“……就是因为做得太好了。”
更像狗了。
龙竹摸摸对方发顶,发出最后一个指令:“睡觉!”
白鹤也忽然摇了摇头,睁着眼睛,头一回跟她唱起反调。
咦?
方涯嗓音闷闷的:“昨晚上观主也没睡。”
龙竹从桌上跳下来,弯腰平视青年眼睛:“可是不睡觉的话,身上灵气会不稳固。”
青年稍显苍白的面庞多了几分惶惶,他垂下头,右边被编了一半的辫子自然而然打着旋儿松开,他将手放在膝盖上,身上披着的是他往日常穿着的外袍,如今竟觉得衣裳空荡荡的,里头的身形显出几分清减瘦削来。
白鹤也轻声道:“不睡。”
白景则忽然发觉了什么,他递了个眼色给监院道长,对方了然将方涯拉了出去。
方涯急了,张口就是:“师叔你扯我干什么,我说了要守在观主旁边寸步不离的!”
白景则故作恍然:“那就麻烦你带鹤也出去散散步。”
监院道长和方涯对视一眼,双方都愣了一下。
原来白景则想密谈的对象是龙竹。
两人把轮椅推了出去,白鹤也临走时还有点不舍地回头看龙竹,龙竹新抓了一把石子抛给他玩,冲他挥了挥手,才让他成功转移注意力。
“龙竹?对吧,”白景则拉过藤椅,在一边坐下来:“灵素道人和我说过,你和天九不一样,你是我们可以信任的。”
龙竹没出声。
在人间这么久,她也不是半点察言观色都不懂。
一般对方抛出了这种话引子,就说明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
“你应该见过了,鹤也身上的禁制,”白景则摩挲着手里的保温杯:“天地赋形,能以一人之力,操纵天地山川,多么恐怖。”
龙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试探性点了两个头。
白景则苦笑:“这个玄门,说来厉害,实则和普罗大众没什么不同,都是捧高踩低,欺软怕硬。我白家没他们那些个千百年的家学渊源,甚至倒回三代以上都是本本分分读书人,根本无意插足他们那些斗争,可是怀璧其罪啊!”
“什么蓝家,应家,都是阴奉阳违之辈,如今看起来乖顺,有异管局日渐成熟稳固的原因,更多的,其实是因为鹤也。”
“他们忌惮他,又羡慕他。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天地赋形并不只是一门禁术,它更像是一个诅咒。”
白景则的奶奶,也就是白鹤也的外婆,乃是方士宋家的女儿,妙婴散人宋祯。
当初她与姓白的青年私奔,宋老太爷发过好大一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