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作者:
绿夜弥松 更新:2025-09-27 09:45 字数:3613
“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宋玉渠勾起嘴角:“现在怎么样,孟掌门,要试试使用怨力吗?”
被挟持住的孟裁云闻言,猛然睁大双眼,心里一阵狂跳,呼吸也急促起来。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脑海里悄然成形。
孟承荫沉默着抬起头,腮角紧绷,皱着眉沉沉开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当了这么久的孟家家主还没觉得腻吗?”宋玉渠抱着手臂,慢条斯理开口:“也对,你和孟不咎那老贼一样的表里不一,狼心狗肺,能做他的孙子,你觉得这是福气吧?”
白蘅躲回了结界中,脸色很差劲:“怨力突然变浓了,糟糕,这么下去结界也承受不住的。”
队员们则是满脸狐疑看着场上对峙的几人:“刚刚姓宋的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让孟掌门使用怨力?生灵只能催动灵力,鬼魂才役使怨力,难道孟掌门也……”
白蘅眼皮狂跳,她担忧地看向孟裁云的位置,喃喃:“不,还有、还有一些人是能使用怨力的。”
刹那间,孟裁云感觉胸膛撞上了一股无形的巨力,脑子倏地空白,踉跄着后退半步,喉间涌上腥甜的血气。
之前在柳仙庙听庙祝念请仙词的时候,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开始了,周身空气也变得粘稠如泥沼,每一次呼吸时心跳都清晰可闻。丹田处的灵力突然沸腾失控,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她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失去控制,连指尖都在发抖。
她勉强抬头,视野模糊散影——连孟昭都变成了三个影子,每道影子都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气息,万事万物都仿佛在尖叫,那声音在她颅腔里震荡肆虐,随着她掩耳一声大喊,才终于缓缓平息。
有什么东西混进了自己身体。
孟裁云喘息着抬起头,无意间撞上远处白蘅几人的视线,却发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神色里带着惊恐错愕。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了?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双手,又茫然偏过去,寻找父亲踪迹。
白蘅自暴自弃般跌坐在地上,愣愣开口:“……‘罚恶司’。”
宋玉渠嚣张大笑:“嵌心咒不会骗人,所以现在我该叫你孟掌门,还是赵掌门呢?哈哈哈哈哈哈!!”
第120章 无常之九
柳仙庙中,王素卿显然也透过门听见了宋玉渠的那句话,她先是一愣,尔后竟然浮现出了然神色。
“原来如此……”往事涌上心头,她自嘲一般苦笑出声:“师兄啊,说斩草除根的是你,临阵反悔的也是你。”
白景则同王令祁神色惊愕,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和赵家扯上了关系?”
王素卿垂下眼睫,刹那神游天外间,回想起九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雷雨大作,青城观外出现了一个拄着剑的男人。电闪雷鸣时,照亮了他凌厉的侧脸,以及单手托在怀中的那个浸湿的襁褓。
“师妹,我无人可信,想把他暂时托付给你。”
彼时尚且年轻气盛的灵素道人手挽长剑,神态骄然,见此情形,立起眉毛责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孟不咎沉默须臾,答道:“是我的孩子。”
王素卿接过那枚襁褓,狐疑看向对方:“你什么时候欠下了这种债?”
雨水顺着男人鬓角滑下,从颌角滴落入衣襟,他抹了一把脸,像谈及今日雨僝风僽,态度平淡寻常:“哦,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他生母已经不在了,我近日又被一帮贼人缠上,带着他难免左支右绌,想拜托你看管一段时间。”
王素卿抿唇,看了看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又抬头漫不经意间瞥他几眼,有意讽刺道:“你要只是为了拒绝我,不必拐一个孩子来搪塞,毕竟我也不是非得要找个男人才能成家立业。”
“你误会了,真是我的孩子。”孟不咎站在檐下,身后是卷成一团白絮的风雨,人和景都沐浴在一旁靛青夜色中。
王素卿见此,又“好言”劝道:“师兄,宋家姑娘瞧不上你,你也别祸害别人,姻缘天定,世事难两全。”
孟不咎无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别多想,我没辜负孩子生母,只是她命数已尽……有人在追杀我,我得先走一步,回头等我处理了那些事,再来接他。”
王素卿便不多说了,点点头:“那你去吧。”
男人提着剑转瞬消失在雨夜,良久,回到袇房中的王素卿忽然回神,暗想:倒是忘了问一句,孩子叫什么名字。
……
……
拼凑完过往那些蛛丝马迹,王素卿这才回过神,不轻不重叹了口气。
师兄,真是被你摆了一道啊!
“承荫居然是赵公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王素卿扔下一句不亚于炸弹的低语:“连我都给蒙过去了。”
白景则脸色惊异:“赵岸的孩子??这怎么会这样?!”
王令祁张大嘴巴,烟头吧嗒掉在地上,似乎已经被这个重磅消息砸懵。
王素卿感慨:“当初我们本已将赵贼枭首,师兄却执意灭了赵公馆满门,我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只坚持心中所认的道义,劝不动他,谁知道临了,他居然独独留下了赵岸的幺儿,后来还假装是自己的孩子,在我观中寄养了数月,那时间江湖上衍生出好些野史,说那孩子是我给孟不咎生的,讲得头头是道。”
她忽然扭过头,看向身旁两人,意味深长道:“你们估计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吧。”
白景则和王令祁汗流浃背:“没有没有。”
实际上这个传言的确说得有鼻子有眼,孟不咎和王素卿这师兄妹都是一生未成家,大家都揣测是孟不咎因为苦追宋祯无果,转头和师妹有了情愫,而孟承荫的生母一直是个谜,加上王素卿曾经抱着一个襁褓在青城观出现过,之后在孟承荫执掌太清宫后,又对其多加照拂,所以流言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听起来很野,但实则大家都偷偷在信。
王令祁接了一通电话,上前一步:“局长,前辈,我们的人已经把剩下的门处理了,app上发布了紧急召集令,一旦门再次出现,我们负责再次销毁。”
白景则眉头稍缓:“好,虽然宋玉渠大概只是利用门来故意传递消息,但也要做好怨气泄露的准备。”
“但是朱盟已经有人知道了,应家三太爷和妙玄祠宋观主正在局里找您。”
白景则摇摇头:“应家早就虎视眈眈,怕是来踩一脚的,说我不在,别让他们找过来。”
他抬头重新看向门内,忧心忡忡:“宋玉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故意让嵌心咒生效,让他身份坐实……杀人不如诛心,看来她真的恨死了孟不咎。”
“只是不知道,老孟会怎么做。”
王素卿藏在袖中的手指隐约搓动着,这个阵中的怨力使她久违感受到了威胁,她许久没有现在这般跃跃欲试过,但她必须等待一个好的时机,否则便只能阵毁人亡。
她看向阵中的孟裁云,黯然神伤道:“人若走在正道上,姓孟还是姓赵又有什么区别,可惜了,他们都将自己的血脉看得过重。”
孟裁云和她父亲孟承荫一样,是一个以孟家血脉为傲的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如出一辙的骄矜血液。
而如今,她竟然变成了自己所嫉恨的贼人的后人。
这个真相,对她来说,远比宋玉渠所展现的还要残酷。
孟承荫艰难抬起双手,发现能调动的灵力所剩无几,这个阵是故意针对他而设置的,如今就仿佛置身于沼泽之中,越是努力挣扎,越陷入一种无法动弹的僵持状态。
他勉力抬起头,看见女儿正直直望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一种令人心痛的情绪。
“爸,我身上那个根本不是护身符,是你的封印符,对吗?”孟裁云表情冷静得可怕,聪慧如她,很快想通了一些以前不敢去深想的事:“为了压制我们身上的嵌心咒,对吗?”
孟承荫脸色沉沉:“裁云啊……”
“柳娘子也是你封印的,”孟裁云神色不改,却觉得眼眶中泛着热气:“柳五根本不是因为太隐仙律而死,而是因为那张夹在书里的老照片。”
孟承荫两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看上去仿佛在苦笑。
孟裁云想起了在柳梦之中看见的场景,在合照之时,姗姗来迟的那位赵岸的夫人,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刹那,她曾因为对方那张几乎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眉眼而感到不可思议……而此刻,一切疑虑皆已明了。
“因为照片里的九分相似就要杀人灭口,我不懂,爸爸。”
“‘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这句话你以前不是常对我说吗?现在呢,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仁,哪一件是义?”
她明明用着最平缓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令人揪心。
“裁云,我慢慢同你解释……!”孟承荫被漆黑色怨气侵蚀着,却始终不肯让宋玉渠目的得逞,他宁愿四肢被困,也没有让嵌心咒的作用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