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
闲伴秋月 更新:2025-09-27 09:46 字数:3711
“娘若能这么想,孩儿定是喜不自胜。”
见江永望的语气终于软下来,老夫人才开始直抒胸臆,
“唉,永望啊,你也知道,娘如今总共就这几个好孙儿,眼下愿安算是长大成人了,愿知年纪尚小,唯独愿明...”
唯独江愿明整日无所事事?坐吃山空么?
江永望的眸子顿时锐利起来,似乎眼间容不得半点脏污。
“愿明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大器晚成了些。”他语气漠漠,听起来并不愿过问西院的事情。
待他话落,老夫人的口气顿时焦灼起来,再如何大器晚成,也不该沦落至如此晚!
“啊...这倒没错,况且愿明的聪睿你都看在眼里,你这个...”
江愿明的眉头蹙的愈发紧了些,他这个做亲伯伯的,不该坐视不管是不是?
“娘,您到底想说什么?”江永望实在忍无可忍,只觉得老夫人事到如今还在惺惺作态,让他心中无比厌恶。
老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急,又想开口抚慰他,又一心替自家孙儿打着算盘。
“永望啊...你真要任由愿明日日如此,不管不问了吗?再怎么样,他都是我们江氏的血脉啊!”
“娘,一来,孩儿感激您这么多年来的辛勤栽培,让孩儿得以戴上京川知府这顶高帽,这份恩情,孩儿如今也已相报;二来,您心中难道不清楚么,愿明这个孩子,在京川是出了名的衣架饭囊,并非我这个做伯伯的不提拔、不看重他,而是他自身不求上进、苟且偷安!实在,实在是尘垢秕糠!”
“江永望!”
听到自家儿子丝毫没有再同她商量下去的余地,老夫人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怒意,恨不得立刻起身捡起鸠杖就打上去,无奈风寒加身,只能急得她连连咳嗽,面色泛红不止。
“好,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你若是一日看着愿明这般堕落下去,我便一日绝食,以死相逼!”
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江永望一时只觉脑子气的发热,一股气硬是憋在胸口处上不来,内心翻腾无比,连指尖的关节都被捏的连连作响。
老夫人见他如此怒火中烧,又开始装起可怜来,
“永望,愿明虽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我是你的亲娘啊!”
江永望再忍不住心中的怒意,一把将他与许寒枝新婚时赠给老夫人的青釉刻花玉壶春瓶从案上打翻在地,只听嘭一声,瓷片顿时散落一地,原本瓶中插着的几枝海棠宝相皆坠至江永望脚边,连他衣摆都被四溅的水浸湿了大块。
屋内二人的动静不由惊动了屋外众人,候在一旁的婢子皆是神色紧张,不敢抬头。许寒枝低垂着脑袋,脸色凝重,拧着双眉捏紧了衣袖。唯有陈茵茵悄悄掩面一笑,看来她与老夫人商量的计策对大哥果然是有奇效。
听到这番动静,老夫人当即便愣了神,见到江永望一副冷冷的神情,口中也揶揄起来,迟迟说不出话。
“五日后便是京川省试,我姑且让他作为举人的身份去参考,如若考得来奏名,那是他的本事,如若考不来,从此以后,江愿明便与我江永望再无瓜葛。”
话落,江永望便长叹一声,拂了拂衣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老夫人却仍是呆呆地愣在塌上,直至陈茵茵进门来慌慌张张扶起她。
“夫人,大哥怎么说?可能替愿明谋到官职么?”
老夫人脑中仍浮现着方才江永望将那花瓶打翻的场景,她出神望着满地碎落的瓷片,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去让愿明好生读读四书五经吧,五日后,便送他去参加省试。”
省试?陈茵茵心中一惊,如若考了正奏名,那岂不是能进宫面圣了么?
“好,好,我这就去。”
屋外的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将江府笼罩在一层挥不去的阴霾之中。不论是干活的下人,还是赖在江愿安脚边的丫丫,都不敢发出一声多余的动静来。
江永望仍在气头上,回屋后一口气将盏中的茶饮尽了也未能消去方才半分火气。
“是不是又因为江愿明的事情?”
许寒枝将门带紧,点燃了窗边的烛台,烛火惺忪,伴着天边一丝微亮,将屋内熏的暖洋洋一片。
“嗯,我答应了她,送江愿明去参加五日后的省试。”
许寒枝取来茶壶替他的茶盏续上茶,闻言只是一声叹息,
“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无妨,我同礼部关照一声吧。”
许寒枝知道他嘴上虽说只需同礼部关照一声,可涉及今年京川省试的官员部门如此多,牵扯的利益又如此广,更何况是新帝登基,必然极为重视此次省试,江永望这么做,定要走漏不小的风声。
“我能做的,便只有给他一个举人的身份去参考罢了,至于结果如何,便与我无关了。还有,寒枝,这段时间我总是忙于公务,府上大小琐碎怕是让你烦了不少心,待省试结束,我便同上面申几天假,带你同愿安愿知回江南住些日子好不好?”
许寒枝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但心中却从未怨过,她体贴江永望的难处,又渴求二人相伴的时间能再多一些。
就像当初新婚那日二人约定,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好。”
所有的心事都被许寒枝化作一个好字,她轻轻依在江永望肩头,心中无他,惟愿二人相伴能再久些,再久一些。
她第一次见到江永望是十四岁,那时她正值及笄,见老夫人手中只牵了江永州一人,江永望便孤零零的跟在身后。她不知道家中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受,她与父亲自幼在宫中长大,与她最胜似手足的,是沈汀兰。
江永望是个很温文儒雅的男子,却又处处小心翼翼,时时刻刻不在看着老夫人脸色。慢慢他就越来越勾起许寒枝的好奇,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孩子,骨子里为什么老是透着自卑?
直到一回宫中设宴,江永望不知做错了什么事,遭到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教训,随后便带着江永州离开,将江永望一人独自留在原地。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江永望眼中露出那种迷茫无措,苦涩泡透了他的眼眸,似乎要将他外界永远隔绝开来。但他依旧是一人固执的站在那处,明明害怕的头都低了下去,却仍是握紧拳手,长身玉立,神色温俭。
许寒枝躲在墙后,即觉得心疼,又觉得他像块呆木头,怎么劈砍也无用。
“走,我带你去找你娘。”
许寒枝讲着最为童真的语气,义无反顾牵起他的手,将他带走了。
从那时起,江永望如死水般沉寂的心底,再做不到渺无波澜了。
第24章 省试二
翌日早晨,江愿安虽不清楚昨日傍晚西院发生了什么,但心中早已隐隐猜到了些许,加上知秋在她耳边又悄悄唠了不少,为此也算是对昨日一事了解十之八九了。
只不过她与梁疏璟上次见面还是在云清寺,二人那夜都没敢多说什么话,再见面恐怕又要搪塞起来。
“璟王回来了么?急匆匆要朝璟王府赶。”
许寒枝淡淡吹着勺中的粥,对她今日精神头这么足格外出奇。
“对对对,回来了。”
“那怎么没见璇玑来府上?”许寒枝问道。
江愿安顿时被问的说不出话来,脸色窘迫,
“呃...是璇玑之前告诉我的,哎呀,不说了,时候不早了!”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未留给许寒枝再问下去的余地,急忙爬上了去璟王府的马车。
今日元璟府倒是难得来了不少人,正是为了五日之后的京川省试。谢闻道正与梁疏璟坐在静心亭商议着省试命题的事情。往年都是谢尚书与礼部众人聚在一起商议试题,今年礼部不少官员见新帝登基,哪里敢担下这种担子,纷纷劝谢尚书还是来找璟王议题,届时在皇帝那处也好交代些。
只是梁疏璟先前也未在礼部待过,更未参加过省试殿试,具体要出些什么题,他也不清楚。
谢闻道远远便瞧见江愿安那处身影,于是起身便要同梁疏璟告别,
“既然江少卿来了,微臣便不再久留,殿下若是考虑好了,便派人来谢府传话便是。”
梁疏璟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命璇玑下去送客。
“谢尚书慢走,省试一事,本王会好好考虑的。”
谢闻道走至江愿安身旁时,又同江愿安点了点头,便跟着璇玑离开了。
后院依旧是只剩下两处熟悉的身影,只是元璟府如今的后院却比冬日更胜一筹,几棵早樱开得正盛,替府上后院染上好一抹春意。
天气渐渐回暖,衣裳穿的也较从前单薄了不少。江愿安穿了身浅青褶裙,加之鹅黄长褙,看起来浑身都透着暖洋洋的生机。
只是见到梁疏璟那张脸,江愿安便不由自主想起那夜在寺中的场景。
还未待她开口,梁疏璟便道:“今日来的倒是早。”
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又开始四处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