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作者:
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1 字数:3700
其中二女童姓萧,名濯浊、澹德,是同族姊妹,另个女童姓杨,名妙迁,她们被剃发施以惩戒的原因,不仅是前些天冒犯宫学讲师,还因她们念恋萧齐旧土,对进入大魏宫掖怀有抵触之心。
三人除了受髡发之刑,又被遣到脏臭的牲畜圈干打扫运粪的活。待太阳高照,牲畜圈会更臭,所以她们急匆匆走,想赶在中午炎热前把最难扫的畜粪清干净。
“哎呀!”萧濯浊的鞋不跟脚,把自己绊倒。
周围忙碌其他的宫奴纷纷嘲笑:“平地里摔跤,可知从前多娇生惯养了。”
“那俩姓萧,说不定是萧齐皇族家的女郎呢,能不娇气吗?”
“哈哈,娇不娇气咱不知,反正挺傲气,被选进宫学想难为讲师,结果自作自受全被撵回来做苦力。”
“喂——跌倒的那个,你头皮上有泥,头皮白就是好,沾点灰就能看见。”
萧濯浊羞愤而泣,这就想冲过去撞死这伙嘴臭的。
她族姊萧澹德拉住她,质问那些挖苦不休的人:“役活还不够苦么?都是女娘,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相互刁难?”
一人刻薄大笑:“我倒是想刁难儿郎,可惜砸倒一车泥壶,找不到一个硬壶嘴。”
过路的小阉人闻言皆恨。
萧、杨三人不屑再吵,她们边走边反思得罪诵授讲师的事。
“怪我姊妹太冲动,连累了杨姊姊。现在想,姓尉的诵授讲师十分狡诈,她肯定在讲学之前就想好了立威名的法子,刻意制造雷霆手段,就算我和濯浊不上当,也有其余同乡上当。”
杨妙迁颇气馁:“什么同乡啊,我们被逐出学舍时,谁为我们求过一句情么?且记住这次教训吧。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尉女郎被任命为常教讲师了,还教齐兴学舍,和我住一舍的谢谊被调去给尉讲师干杂活了,瞧她那高兴劲,哪还记得国仇家恨。”
萧澹德冷笑:“谢谊以为这是好差事?哼,姓尉的害梁女官被打死,不知道得罪奚官署多少人呢。常教讲师……我倒要替她数着,她能教几天!”
此刻,被三人唾弃的谢谊在千秋门接到了尉窈,一路无话,尉窈直接去学舍,另名宫奴巩蔼在讲席位置摆好了文具和今天要讲的诗章,尉窈坐下后,二奴侍坐在她侧后方。
宫学生和宫外的学子不一样,她们早来不了,于卯时半之前均有役活要干,差半刻的时候,她们才急慌慌往各自的学舍跑。
后补的三名小宫女从同门嘴里已经探听到这位尉讲师的厉害,十六名女学子,刚才跑那么快,坐到屋里后竟然听不到一点儿急促的喘气声。
尉窈:“都到了,就不等卯时半了。今天起由我常教你们《诗经》的《风》篇,讲学前,说几点纪律和奖惩法。”
“首先,我讲课过程中,你们听不懂可举手,经我同意说话后再提问。无礼冒犯者、强词夺理者,我不会给改正机会,我不但立即逐其出学舍,还会向宫学女官建议永不将其选进宫学!”
“谢谊、巩蔼是我的侍童,今天起,由她二人记录你等听学的态度和举止,我会把此记录制成册,每月交给宫学女官。学习态度差的,举止轻浮的,捣乱课堂的,全将成为辍出宫学的凭据!”
“这月起,由我出试题评定你们的诗学成绩,成绩为优的,免当天的役活。”
十六名宫学生的眼睛全瞬间睁大一圈,望向尉窈的目光既激动又复杂。从成为俘虏没入奚官,她们的生活跟从前天差地别,每天劳累不说,还得忍耐责骂和动辄的鞭打。
现在讲师说,只要考好了,就能闲上半天?
这种好事她们做梦都不敢想啊!
这些孩子紧接着忧虑,忧虑尉讲师说的话在奚官署管用么?
当然管用!
江书女把两个小宫女拨给尉窈时,尉窈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位三品女官可以调配奚官署里宫人的役活。那她当然要抓住这一点作为宫学生的奖赏,不然还能赏什么?哪怕赏张纸,都会被贪婪者抢夺走。
尉窈:“现在开始上课。昨天我问过宫学女官,《风》篇之诗你们都能背诵,具备一定的识字、训诂基础,为了精确你们到底掌握多少,开始考试,一共十题,答出八道者为优。都愣着干什么?准备笔墨!”
整个屋里立刻充满不用言说的雀跃。
午时下课后,这十余宫学生才明白,被她们看得很重要、必须服从的役活,只不过是宫学女官与劳役区宦官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她们,居然真提心吊胆闲到了第二天清早。
此为后话。
且说现在的朝政大权,主要握在咸阳王、北海王、任城王三亲王手中。他们以一偏角宫室作为处理政事之枢要,通过赵修等侍从、王遇等宦官和斋宫往来传递皇帝的诏令批复。
天色初亮,王遇捧着诏令来了。
咸阳王元禧奇怪道:“怎么又是你?几天没见赵修了,死了还是伤了?”
赵修是陛下跟前的第一宠臣,如今只有掌兵权的元禧敢打趣。
第210章 听没听过胡国珍?
“赵侍卫前些天惹陛下生气,陛下令他回家思过了。”王遇一句话带过,把诏令和已批的表文交给咸阳王。
这份表文的内容,是奏请朝廷遣侍臣巡行郡国,考察民情疾苦及各郡县守令的政绩。皇帝已批,不过在表文后面,列了几条已定的官员调配。
授郭祚为吏部尚书。
授尉彝为左将军。
授元志为司州别驾。
授尉羽为恒州刺史。
授崔休为渤海太守。
授崔光为侍中,修国史。
授孙惠蔚为冗从仆射。
郭祚是咸阳王举荐的,尉彝是任城王举荐,崔休是北海王举荐,孙惠蔚早前是东宫侍讲,深得新帝信任。
一纸表文里,各方势力角逐,众辅臣存的是私心也罢,一心为朝廷也罢,种种奏求皇帝都允了,那身为辅臣之首的咸阳王自然也要拥护、支持皇帝的另道诏令……在阊阖城门御道北,营建瑶光尼寺,限八月之前营建成。
这时候有事要奏的朝官按顺序进入,王遇站在宰辅咸阳王左边聆听记录,请奏完毕正好巳初,众人方知任城王昨晚遇袭的事。
咸阳王暗骂刺杀元澄的人都是蠢货,澄胖子这么肥壮,闭着眼睛乱攮都能扎中一刀,现在元澄说话响亮,显然没受半点伤。
“咸阳王,咸阳王?太尉?”
元禧回神,看向唤他的任城王。
“太尉替我猜猜,谁是乱贼主使?”
“我怎么知道!”
“宫里的禁卫之责归于将军,城中的禁卫之责归你,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推脱责任?哼,换彭城王在时,乱贼岂敢在洛阳内城撒野!”任城王拂袖离去。
很快,王遇回斋宫,把太尉和尚书右仆射不欢而散的事告诉皇帝元恪。
单说任城王出来止车门,坐进马车后,气愤之色消散,转为无奈一叹。他清楚昨晚要杀他的乱贼主使肯定不是咸阳王,刚才故意和对方斗气翻脸,是做给皇帝看的。
想当初彭城王位高权重,为何要急流勇退,把兵权全部交出,远离洛阳争权之地?还不是看透了新帝的性格,怕引发猜忌而招杀身之祸。
小皇帝连忠心耿耿的彭城王都猜忌,更会猜忌其余辅政大臣!
且等着瞧吧,咸阳王继续张狂的话,一定会和皇帝、和掌握皇宫禁军的于烈对峙上。
任城王从窗缝中看了看路,命令外面新提拔的护卫长赵芷:“去永和里邢宅。”
赵芷命令车夫的话更省:“永和,邢宅!”
车辆缓行中,元澄思索着诏令上面官员的变迁,只有元志的调任不在他预料内,他原以为元志会被调往荆州为刺史,没想到是司州别驾。
“嗨嗨——”元澄大乐,元志回到洛阳肯定要和尉彝抢儿子,到时如果他再帮尉彝一把,是不是就可以把赵芷一家讨到他任城王府了。
由元志不免想到恒州,想到去年妖尼僧芝求五妹帮忙查的一桩疑案,于是任城王问赵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你听没听到过武始伯胡国珍这个人?”
“我想想。”
车轮轱轱辘辘……
穿行两条长街后,元澄忍不住把窗帘缝隙扒拉大,再问赵芷:“你觉得在平城,谁能做到杀世族百余口人,然后完全掩盖杀人痕迹?”
“仆射怀疑谁?”
“我在问你!”
“属下只会武,谋略得问李长史。”
轱轱辘辘……轱轱辘辘……马车又驶过一条街。
元澄这次把大圆脑袋探出车窗:“本王给你一次机会,杀武始侯一家的是不是你?”
“谢仆射恕罪。”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属下若是胆怯之人,怎配护卫仆射。”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五月二十九。
下午未正。